《回生》梦落溪谭

5、梦回无处寻

　　洛回生偶尔回想，是什么时候和李镌铭关系变得微妙起来的？手顺着耳朵的轮廓慢慢抚摸，细细回想。反正现在的时光也就是沉浸在有他的过往里，慢慢消磨了吧。
　　好像是初二升初三的那年暑假，她无意在怡乐碰见他以后，之后的每天都会“那么巧”的碰见他。他喜欢看悬疑侦探的小说，她喜欢看古典小说，也不交谈，背靠背的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那份舒适又不尴尬的宁静。
　　洛回生的物理确实不好，暑假作业上不会做的题目她仔细的圈下来，等下下午见到李镌铭便不好意思的拿出来。
　　“这道题灯泡和滑动变阻器串联，用电源电压、定值电阻以及灯泡的电阻表示出灯泡两端电压的表达式，结合函数图象，然后根据串联电路起分压作用进行分析很快可以得出答案。”李镌铭说了一连串，转脸却看到洛回生满是迷茫的脸，内心觉得好笑，但又觉得骄傲，因为她很需要自己。
　　“看好我是怎么算的。”他拿过草稿纸飞快的演算、画图。洛回生生怕错过什么一点内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他讲的细心，她听的认真，一个暑假下来，洛回生的物理水平简直可以叫做突飞猛进。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当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不按照往常那样发展时，人们常常会感到焦虑。
　　李镌铭出门之前还是艳阳天，没过多久下起倾盆大雨。按照以往洛回生应该比他早到书店。可是他转了几个来回都没有看见洛回生的身影。或许出门迟了正碰上大雨。李镌铭有些失落的拿起昨天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看。心就像被雨淋湿，如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一个字。
　　昨天下午分开时她还说了明天见，没理由今天不来。或许家里有什么事？可是什么突然的事让她来不了呢？李镌铭拿着书胡思乱想，想要去找她，可是自己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焦躁的等到下午5点多，司机来接的时候，他失落的回家了。
　　一连着几天他在书店都没有看见洛回生的身影，实在忍受不了，他打电话给陈智雯，平常她们两关系很好，或许陈智雯会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你打电话找我要回生的联系方式？”陈智雯对李镌铭的来电感到很惊讶，“哈哈，李镌铭，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回生？”毕竟是女孩子，总忍不住要八卦两句。
　　“我有急事找她，麻烦你了。”李镌铭内心虽然急躁，但是语气却是不疾不徐。陈智雯也不敢过多的和他开玩笑，毕竟李镌铭平常只是她们远观而不亵玩的男神级人物。“我只知道她家大致的地址，好像在凤台路24区，她们家电话我还真不知道，问她她也支支吾吾没说过。”陈智雯知无不尽，说到这她也感觉奇怪，每次问洛回生家里的电话号码她总是说不记得，哪有不记得自己家电话的？但是那时也没多想，还扯人耳朵骂人傻来着。
　　李镌铭没有让司机送，骑着过生日老爸送的AJ限量版山地车出门了。凤台路他还真没去过，不过H市的图标很清楚，再加上长的俊朗又懂礼貌，路上随便碰上个大爷都能跟他指的很详细。很顺利的就找到了24区。
　　这里和自己家住的小区真的不能比，居民楼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产物，看起来大风一刮就能倒塌似的。24区有12栋楼，3栋一排，分成了4排，楼不高，李镌铭抬眼数了数七层。他骑在车上，脚点地，“咳咳，洛回生！”此时应该正是午睡的时间，他贸贸然放声大喊引来不少居民的骂声。“大中午叫魂呢你！”
　　“洛回生！洛回生！洛回生！”他横了心不管，1栋叫完了没人应又到2栋楼下叫，2栋完了3栋。一直叫到7栋才看见7楼小窗户里伸出一个头，是他要找的女孩子，他放下心来，高兴的挥挥手。
　　蓝天白云家楼下，宝蓝T恤山地车，是谁家的好少年，总之她动了心。
　　李镌铭不知道，那天那时的他，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烙在了她心里。很疼很热，但是她甘愿。
　　这几天她度日如年，听到楼下好像是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再仔细一听声音莫名的熟悉，却不敢相信是他，急忙跑到窗前一探究竟，果然看到他抬头眯着眼望着她高兴的挥手。
　　她先到房里穿了见长袖外套，再回到客厅，无视坐在破旧沙发上的女人，弯腰换鞋关门，一气呵成。急冲冲的跑下楼，她的心砰砰跳的很快。
　　“你怎么那么多天没去书店，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看见她还是老样子，李镌铭舒了口气，“穿这么多你不热的吗？”“那个···有点感冒，总觉得冷。”洛回生不会撒谎，每次一说假话笑的就极其僵硬，不过好在李镌铭现在还不太了解她。
　　“别站这了，我请你喝冰饮。”洛回生尴尬的一笑。李镌铭撩腿下了车，他的山地车后面没有坐板，只能推着走。“你家里没什么事吧？”可能是感觉到了洛回生的闷闷不乐，他开口问。“啊，没有，没什么事。我就是感冒了所以这几天才没去书店。”僵硬的笑容又出现了，李镌铭也不是迟钝的人，或许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也没有再问，换了几个话题气氛才算是好了起来。
　　李镌铭看着坐自己对面的女孩，心里才觉得踏实了起来。“到开学之前我大概都去不了书店了。”洛回生失落的说，“嗯，那咱们开学见吧。”李镌铭懊恼，他明明想问我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找你吗，可是偏偏说不出口。“对了，你家电话号码多少？”问到电话号码没事儿听听声音说说话也好，“我家没有电话。”洛回生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不是撒谎，不是拒绝，李镌铭虽然失望但是放下心来。不过看看她生活的环境家里没有电话也不奇怪。
　　喝完冰饮，李镌铭送她到家楼下，明明互相说了再见却没有人动一下。“你先上楼啊，我看着你上楼我再走。”僵持了一会，洛回生点头听话的走进楼道，躲在阴暗处看着他骑车离开，忍不住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她坐在楼梯上，头埋在双臂之间，发出小小的抽泣声。

　　洛回生不常想起妈妈，因为每次想她的心都愧疚的发疼。自己当初对妈妈是抱有极深的误会的。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和别的妈妈不一样。她有记忆以来她的妈妈就没有抱过她，不论小时候她走的多累，伸出小手渴望妈妈能抱抱她，等来的都是一巴掌或者一脚。久而久之她对妈妈的怀抱也就不渴望了。但是妈妈除了不和她亲近，在物质上却没有亏待过她。她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也没有提过，就好像她是妈妈一个人生下来的，爸爸从来都不存在。
　　家里的生活来源都是妈妈每天辛苦工作挣来的血汗钱，妈妈不常给她买衣服，但是每次买都不是质量很差的那种。买点肉回来也总是夹进她碗里，随后又不耐烦的口气让她快吃饭。后来大了，给她的零花钱也不少。洛回生一直觉得虽然她的妈妈不亲近她，但是起码还是爱她的。妈妈在她眼里从来都是高大的。
　　那天她和李镌铭从书店分开后回到家就发现了异常，门口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衣服扔的乱七八糟，妈妈的房间里发出的喘息声即使她才15岁但也明白其中的事情。
　　她猛的踢开房门，赤裸的陌生男人和她尊敬的妈妈。男人气急败坏的找衣服套上,“臭婊子，坏老子兴致。”骂骂咧咧的从钱包里掏出钱摔在地上，随后离开。
　　洛回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妈妈穿上衣服捡起钱，“妈妈你都不和我解释一下吗？”她艰难的开口，却是这一句话惹怒了女人，抄起东西往她身上砸，“老子和你解释？解释什么！老子不去卖你他妈的去卖啊！我不陪人上床你吃屎去啊！你找我要解释，我养你这么大你倒是让我舒坦几天啊，你去当婊子啊！你去赚钱啊！”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妈妈了，又是半夜做梦伴随着耳鸣醒来。洛回生起身点了烟，微弱光下满是泪水，谁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