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生》梦落溪谭

4、不要忘记李镌铭

　　醒来骤然的耳鸣让洛回生措手不及，只好打开台灯坐在画架前，她心血来潮的想画一辆自行车，那是刚刚梦里的场景，她梦见她骑着那辆粉色的女式自行车，悠悠扬扬进了二中的校门，正巧他从小轿车上下来，含笑望着她。
　　洛回生手持画笔，蘸了颜料，蓝色的天空缀着乳白的云，干净的地面，宽阔的校门，还有……停在门口的自行车。没有男生女生，蓝天白云下突出的只是那辆自行车。
　　拉开窗帘天已经蒙蒙亮了些，揉揉干涩的眼睛，整理了助听器，耳鸣好像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她轻手轻脚下了阁楼，起的早的日子她会主动为沃茨太太和朱莉做早餐。她不慌不忙的煎着鸡蛋，煮着面条。画画和美食都是需要十分用心才能做的好的事。这是她小时候站在厨房妈妈说的。可是，妈妈，我都快数不清离开你有多少年。
　　“Sue，你的鸡蛋糊了。”沃茨太太过来关了火，“你应该多睡一会儿。”沃茨太太心疼的抚摸这个瘦小女孩的脸，她的黑眼圈和尖下巴让她心疼。洛回生闭了眼靠在沃茨太太的肩上，深嗅着她身上散发的芳香，嘴唇不自觉的亲启，“妈妈。”
　　沃茨太太心中一紧，忍不住想起捡她回来时她那副落魄，仿佛是丢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她家门前，那姿势只要一翻身就要落入河中，可是不知道她僵持了多久，始终一动不动。“Sue，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宽厚的手掌顺着洛回生纤细的脊背缓缓抚摸，“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早就回不去了。”她离开沃茨太太温暖的怀抱，低着头，眼中分明含着些什么，却倔强的想要隐藏的更深。迈开腿，转身上了阁楼。
　　一进房看见朱莉正在画架前欣赏她大半夜画的那副画，“这景色画的真美，只是莫名其妙摆个自行车在这真奇怪。”朱莉一口流利的英文说的极快，语气里透露着对这幅画上的漏洞十分不满。“对我来说，这辆自行车才是主角，不会画画的人哪里懂作画人想要表达的感情。”洛回生忍不住笑着出口损了损指手画脚的朱莉，“快下去吧，早餐快好了。”她将朱莉赶下楼，自己重新站回画前，左手环胸，右手轻举，指尖顺着耳蜗慢慢滑着……

　　洛回生自那以后每天心安理得骑着粉色小毛驴上学了，偶尔在校门口碰上李镌铭，她开朗的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李镌铭早上好。”她的声音清脆响亮，总是引来周围人的眼光，李镌铭也笑着对她点点头。她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再赶上李镌铭，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子，李镌铭斜眼瞟了过去，装着一杯豆浆和油炸糍粑。
　　二中一向管理的很严格，不允许学生将早餐带进教室，眼下洛回生只有趁着这段路赶紧搞定，李镌铭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还把装着糍粑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谢谢，我不吃油炸的食物。”听着李镌铭拒绝，洛回生点头收回了手，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再打开豆浆一口气喝完。扔进楼梯口的垃圾桶，跟着李镌铭一起走进教室。
　　李镌铭想不通自己一向不喜欢女孩子的拖沓矫情，偏偏可以忍受洛回生的叽叽喳喳。他抬头目光穿过大半个教室落在正和前后座的同学嘻嘻哈哈的洛回生，干净的蓝白运动校服，没有厚重的刘海，光滑的额头和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活泼可爱。洛回生无意的一瞥，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她冲他深深一笑，他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心中却波澜不平。
　　洛回生的成绩并不好，换了一个新的学习环境她并不习惯，况且妈妈好像越来越不喜欢她。期末考试成绩下来后她拿着成绩单深深叹了口气，数学和物理简直就是她的天敌嘛。今天本来是开家长会，由家长来拿成绩单的，可是只有她是自己来的，班主任也没有过分责问她，只是看了看她的成绩，让她好好加油。
　　初二升初三的这年暑假，洛回生过的仅仅有条。妈妈在郊区的化工厂工作，三班倒，隔一天一个夜班，所以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家。家里条件并不好，妈妈虽然不待见她但给她的钱还是很宽裕的，可是她一向不是乱花钱的主儿。洛回生有很规律的作息习惯，她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起点准时起床，不熬夜不赖床算是好好学生，上午的时间她全部用来学习，下午无聊她会去书店打发时间。
　　她通常去离学校很近的那家怡乐书屋，轻松的音乐和舒适的藤椅常常可以让她消磨一下午的时光。暑假不知不觉过了一半，她的生活简单而规律，她万万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碰上李镌铭。透过书架的间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灰色T恤、牛仔裤，挺直的背影。洛回生觉得很兴奋，因为李镌铭是她整个暑假第一个碰上的同学。
　　“李镌铭，好巧！”她迫不及待冲上前拍了他的肩膀打招呼。周围的人投来不满的眼光，洛回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尴尬的笑。李镌铭的目光落在她羞红的脸上，“嗯，好巧。”她穿桃红色的短袖，胸前印着卡通图案，牛仔短裤，运动鞋。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马尾辫露出光亮的额头。她不白，但是皮肤却很好。
　　“我每天都来这看书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碰见熟人，你呢？经常过来吗？”“我过来买两本书。”李镌铭的顺着书架一排排的找着自己想要的书，洛回生看他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耸了耸肩，拿了本宋词鉴赏打了个招呼就做到观阅区的藤椅上津津有味的看书去了。
　　她哪里知道，她眼中那个一点都不经意的李镌铭心里其实是破涛汹涌的，他也难得理解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懊恼的叹了口气。

　　李镌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过来喝咖啡，他买下怡乐以后改装成了24小时营业的书咖，他想，不论她什么时候回来，来到这里，大门都会是开着的。就像是自己的心，只要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