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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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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君乾回来说周子华那边差不多了,起决定性的那几个人都站在他们这边,有九成把握会成功。
周子华的手段肖倾宇是知道的,他这么说,就是已尽人事,剩下的那一成唯有听天命了。
“想什么呢!”方君乾大头凑到肖倾宇跟前。
“没什么。”肖倾宇推开他,又道:“带了什么回来?”
方君乾藏在背后的手一扬,草绳上拴着的一挂大螃蟹张牙舞爪,他弹了一下蟹壳,道:“回来时想起新蟹上市,折过去买了几只,肥得很。”他咂咂嘴,像是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
“看着和我们那年在昷州螃蟹镇上吃的有得一比。”他叹道,复又坏笑:“我们家可没有蟹八件,这回倾宇得用手剥。”你不愿意沾手我剥了喂你啊!方君乾心里荡漾。
肖倾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肖某等着尝方小少爷的手艺。”
只会熬粥煮汤的方小少爷:“……”
沈建只好可怜巴巴的去买烹饪书。
做蟹的花样有很多,最不失原味的就是清蒸。
事实上清蒸蟹也是最简单的,所以方君乾果断选择了这一种。
只是清洗有点麻烦,在这个过程中方君乾的手被夹到四次。
“呼!”他终于把处理好的螃蟹放进笼子里,长长舒了口气,甩了甩手,肖倾宇看到他手上一处被夹破了,有一点血迹。
他拉过他的手来为他擦了擦,方君乾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碍事。倾宇等着吃我的清蒸大闸蟹!”
说着又去找酒,今春新制的桃花酿,配着吃正好去去螃蟹的寒性。
自来了北京,诸事缠身,他们已许久没有这样放松畅饮一通。
两人举杯相对,同时昂首饮下杯中酒!
方君乾笑道:“这酒喝着不烈,后劲却大,倾宇当心醉了。”
肖倾宇为自己斟满,道:“肖某自己酿的酒自己知道,只担心方大少量浅,喝几杯就醉了。”他语气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刺人。
果然方君乾一听就受了激,手一扬:“倾宇尽管来,醉了晚上可不许磨着说热不盖被子!”
“……”肖倾宇额角一抽,差点把酒壶盖到他脸上去。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杯接一杯,到最后两人蟹没有吃多少,酒却喝了个精光。
肖倾宇脸上晕出薄薄的红来,拿着酒杯细细的品。
方君乾却心思全然不在酒桌上,盯着肖倾宇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倾宇又是一杯饮尽。方君乾晃晃酒壶,道:“没了,我去拿……”
肖倾宇以为他又是去拿酒,没想到等人回来却发现他手上端的是醒酒汤。
“先喝一点。”方君乾舀出一小碗来给肖倾宇,道:“不然一会儿午睡醒了是要头疼的。”
桌上残羹冷炙被收拾下去,方君乾把人挪到榻上去,一口一口喂他喝。
肖倾宇微阖着眼动作顺从,待一碗汤喝完,他突然开口问道:“若是参选失败,你当怎样?”
方君乾把汤碗放下,沉吟片刻,道:“没有失败。”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败了,十三营就得继续躲躲藏藏。”
所以,不能败。
肖倾宇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道:“是了,十三营,还有十三营。”
不管是他的野心,还是他的责任,登上那个位子都是必须的。
“方君乾……”他突然开口叫他。
“嗯?”方君乾低下头去,亲昵地蹭蹭他的发顶。
肖倾宇却没说什么,只是睁开眼与他对视,眼神清明,看不出一丝醉意。
方君乾疑问地看着他。
良久,肖倾宇道:“我困了,陪我睡一会儿吧。”
这个午后肖倾宇做了一个梦,梦里方君乾穿着玄色纹五爪蟠龙的皇袍,他为他扣上腰带,目送他走出一扇门,又走入另一扇,百官叩拜,说吾皇万岁。
梦里的他似满足,又似失落,远远地听见钟鼓响,他便起身收拾东西离开。
那边闹嚷嚷贺新皇登基,这边一顶小轿静悄悄离开。
他就这样走了。
这几个月各家都在为大选做工作,忙忙乱乱东家西家各处跑,拉票通路子许好处,有些人索性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光明正大出入各处。
一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九月底的时候方君乾回来说邱家四处寻盟友——邱北云或者看不出来,但邱维志瞧得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他们那边的,或者说有很多人不希望上台的又是一个贺固泽。
方君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嘲讽的神情一闪而过,他饮了一口茶后表情有些古怪,说:“已经有人表明了要站在邱家那边了,倾宇你猜是为了什么。”
肖倾宇顺着话道:“为什么?”
“因为邱北云要把女儿嫁出去。”方君乾嗤笑道。
邱繁露的婚事定在十月中,跳过文定直接结婚,婚事仓促,邱北云却广邀宾客,看来是要大办。
肖倾宇刚听方君乾说了这事,第二天就收到了邱家送来的喜帖。
帖子上男方的名字写的是贾临,他父亲贾广之是这回大选举足轻重的人物。
贾广之算是老一辈里比较年轻的了,贾临也算是他年纪稍大了后才有的,饶是如此,贾临也已经三十了。
邱繁露却刚满二十岁。
肖倾宇把请柬扔在桌上,皱了眉。
方君乾一直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好,有些微酸,道:“舍不得啦?”
肖倾宇懒得理他这样的话,只是心里有些为邱繁露可惜,邱繁露虽说小姐脾气大了些,本性还是好的,贾临若是品性端正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纨绔。他昔日未去平城的时候见过这个贾临,不学无术还好色成性,这桩婚事只怕不是好的。
方君乾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不说话,心里愈发不舒服,凑过去闹他,嘟囔道:“你后悔也没用了,我才不会把你再让给她!不准想了!肖!倾!宇!不准想了!”
越说越大声……肖倾宇只觉得耳朵都被震的发疼,额角突突的直跳,伸手想把他推开些,不料被抱得更紧,只好无奈道:“我没想什么,只是邱维志一向疼他这个孙女儿,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
方君乾这才放松了些力道,只是手臂仍缠着肖倾宇的腰不放,哼了几声,道:“他们没本事争不过我,只好把邱繁露嫁了联姻,你还当他们是多善心的人呢,孙女儿再亲也亲不过权势。”
肖倾宇不说话了。去年他与邱繁露定下婚约,肖家和邱家也是一样的迫不及待,那时邱家多少也在为邱繁露打算,肖家却一心想的都是攀上邱家这棵大树。当时他觉得这对比讽刺,现在邱繁露的婚事又提,邱家却也如当年的肖家一样,只想着权势了。
政客家族永远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被时间与现实催化得只剩下了利益。他们要得到一些,就要用另一些去换,邱繁露成了这中间的牺牲品。
一场秋雨打过北京城的浮华喧嚣,潮湿的土地和空气似乎让人心里所有的计算谋划都暂时沉淀下来。
肖倾宇出去办事回来,一眼便看见门口抱着手臂脸色冻得泛白的女孩儿。
邱繁露一见他下车便跑了过来,连声叫着“倾宇”,带着欣喜和无助。她刚刚淋了雨,头发和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肖倾宇垂下眼,对严恪人道:“阿严,拿一件衣裳给邱小姐。”
这是没有要她进屋的打算了。严恪人想着,跑去取了一件自己的外衣出来给邱繁露。肖倾宇的衣服他可不敢拿,要是让方君乾知道了,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邱繁露道了谢,又看向肖倾宇,欲言又止似的:“倾宇……”
肖倾宇道:“邱小姐有事?”
“我来求你。”邱繁露蹲下身来扯着他的袖子道:“你救救我,我爸爸要把我嫁给那个贾临,我……”
她实在是没了办法,走投无路来找肖倾宇。
她才二十岁,不想这么早就嫁人,更不想嫁给那样一个人。
可是父亲逼迫,一向疼她的爷爷也缄口不言,全家人都希望她去嫁,她嫁出去了,邱家就能比现在更强大!
她不是不懂事,她也希望能帮助爸爸,可是也不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换!
她只好来找肖倾宇,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肖倾宇。
邱繁露仰起头来乞求的看他,一向形容整洁高贵的大小姐此时分外狼狈。肖倾宇别过了头,道:“我没办法帮你。”
他向来对邱繁露说话都客气疏离,难得一次说“我”和“你”,却是这种情况。
肖倾宇也没办法,现在要想拒绝这门婚事,只有重提他们两人的婚约,邱繁露来找他,言语中隐隐就有这个意思。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对方放弃,可是他不愿意。
就算对邱繁露心有愧疚,他也不愿意也不会跟别人有婚姻关系。
“假的,假的也可以!”邱繁露摇着头带着哭腔道:“我不愿意嫁给那个人!只要你跟我假装一下就可以……”
肖倾宇摇摇头,“送邱小姐回去吧。”他对严恪人说。
邱繁露还是太天真,名义上与别人的婚约自然能拖一时,可是久了必然不成,只要邱北云和贾临在一日,他们就得演一天戏,关系是假的,婚姻却是真的。
严恪人把他送进院子里,回头看着邱繁露,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邱繁露在肖倾宇说完那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绝望,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流泪。
肖倾宇越走越远,大门也被严恪人关上,最后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线他的身影。
肖倾宇转着轮椅回屋,开门时听见外面一声悲泣,女孩儿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倾宇哥哥!”
门关上了。
多年后肖倾宇再见邱繁露,她已变得知性而温婉,几乎看不到当年那个任性大小姐的影子,他突然想起幼年时总跟在自己身后喊着“倾宇哥哥”的小女孩儿,他也曾应过,然而这些都消磨在越长越大的时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