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佛魔间》章乔

6、第 6 章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王老板拜托了几位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朋友再吩咐了在派出所工作的同僚，终于以查暂住证的名义在夜里十一点半在一家小旅社里找到了孟秋雨，由于时间紧迫，派出所的人只被告知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并不知道其中原由，对孟秋雨并不客气，啪啪啪的拍门，几个大男人都在门在喊：“开门，查暂住证，快点！”孟秋雨又惊又怕，惊是惊自己才来几天都不知道暂住证是什么东西，怕是怕没有这个东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知道要不要开门。没想到，门外直呼其名，是孟秋雨吗？开门！孟秋雨不得已打开了个门缝，外面的人手上使了劲，躲在门后的人差点摔跤。三个人上来就问，是孟秋雨吗？
　　孟秋雨支支吾吾……是，有什么事？……
　　“跟我们走”
　　“你们是谁？带我去哪里”
　　“有人找你”
　　“谁？谁找我？”
　　并没有人回答她。
　　孟秋雨一路被人拽着，心里一路七上八下，又惊又怕，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僵着，一直保持着抗拒的姿势。
　　直到见到了王国华。秋雨一看到熟人立马眼泪流了下来，怯怯的叫了声：王老板，张主任在哪里？我找了他们一个下午啊，都去哪儿了”
　　王国华本想责备几句，又见到她满脸是泪，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我这就送你过去，靓女啊，下次不要乱跑了啊”
　　张天元见到孟秋雨，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真正放下来，组里的几个小姐妹也都欢呼不已，王国华说，“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这么高兴，我请大家喝一杯”
　　张天元马上说：“王老板，你太客气了，今天不能让你请，必须我买单，这个人情必须还！”
　　王国华呵呵笑说，“好吧，今天也不早了，就在下面三楼的酒吧喝一点吧”
　　他们住的这一家酒店是王国华的世交陈志忠的产业，新开业也才一年多时间，一二层是茶楼和餐厅，三四楼是体闲娱乐的酒吧和美容院，再上面才是客房，张天元和王国华的私交甚好，陈志忠又是王国华的私交，这是H城当时第一家涉外酒店，内部装修金碧辉煌，平日人来人往，生意非常好，如若不是王国华说话，张天元他们也住不进来。

　　即便是到了半夜，酒吧里仿佛才刚刚开始热闹，服务员来回穿梭，前来买醉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酒吧的领班认出了王国华，笑容满面的问：“王老板，今天是不是又要芙蓉院啊”
　　王国华抬起手指点了点领班的脑袋，满脸堆笑，‘机灵！今天带朋友来，有什么好酒啊”
　　“好的都给你留着呢，上次存的红酒还剩一瓶，今天要不要开？还要来点洋酒吗”
　　“…….”

　　一群人在包间里刚坐定，有人推门进来，陈彦邦身着黑白细条纹的长袖T恤，袖子拉到手肘，右手端了杯红酒，虚拢的指间夹了根烟。站在门口对房间里的人说，“嗨，你们来了？”
　　王国华招手，“来，来，坐，一起喝一点”
　　陈青认出了陈彦邦，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陈老板！来，坐我这里”
　　几个女孩子同时把视线投到陈彦邦身上，再齐刷刷的挪到陈青身上，眼里似笑非笑，笑容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青和孟秋雨之间本来多一个位子，现在终于有人把这个位子填了。陈彦邦跟大家打了招呼，走过来在陈青旁边落坐，问，“今天什么高兴事，这么多美丽的女士？”陈青笑盈盈的答，“没什么，都是来找你的，请我们喝酒行不行？就是上次喝的那个！”
　　他已经喝了些酒，脸颊泛红，不急不徐的说，“想喝什么都可以，想喝多少都可以。”
　　王国华调侃陈青，“我这个侄子最大方了，你回头让他买栋房子给你都可以。”
　　这时服务员开始斟酒，转到孟秋雨时，陈青大声叫：“嗳嗳嗳，秋雨，你还不能喝吧，你肺炎不是才刚刚好？”
　　孟秋雨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这话，尴尬的一笑，说“对哟，你提醒我才想起来，那我喝点其它的”
　　陈彦邦从头顶的水晶灯泄下的光影中又看到这个人，在药店里见过，在屋檐下避雨，又在雨里跑开的女人。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对，是在医院。

　　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他将身子转过来，手肘靠在桌沿上打量她，说，“孟小姐，见到你真高兴！”
　　王国华抽了一口烟，打趣的说“阿邦啊，国内不兴这么说，你要说，幸会幸会”
　　陈彦邦笑了笑，抬头叫服务员，“给她一杯白开水”
　　在坐的人都不明白这其中的故事，陈青笑着嚷嚷，“哎哟陈老板你什么意思呀，我们喝酒你不能让人在一边喝白水看着呀？”
　　又侧过身子对孟秋雨说“我给你点一杯橙汁好吧？”
　　陈彦邦说，“我不太舒服，今天也不能再喝酒了，我也来一杯橙汁吧。”

　　陈青又问王国华，“王老板，你上次提的那个让我们拍照的事儿什么时候能订下来呀？”
　　王国华的服装厂出资办了一本潮流杂志，他的本意只是办一本目录册，将所有的花色和布样都记录在册，以供客人挑选，他有个香港的表弟听闻此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信息量大，客人能一眼见到自己想要的料子，但是有个缺点，看不到成衣上身的效果。他这位表弟本是在香港时尚界做摄影师，偶尔接些私活。两人合计好些天，又算了成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们要办一本自己的潮流杂志。以自己的服装厂为主导，书里面主推自己厂里的成衣，表弟任主编，他建议，“表哥，衣服是死的，再美再好的料子，不经过剪裁，不穿在人身上也无法表现美，不如请几个模特，拍几组照片，我以前在香港为其它杂志拍摄的时候都有专门的模特儿，这衣服往人身上一穿，可就活了。”
　　王国华说，“那就定下了，这些东西，内部发行就可以了，发给有意向购买的潜在客户。参展的时候也可以发一发。”

　　王国华先前跟张天元说起过这个事儿，让张天元问问这帮女孩子里面有没有人有兴趣去给他表弟看一看。当时陈青凑巧就在边上，耳朵又尖，她一听非常感兴趣，非得试。
　　陈青这个时候再问，大概是想探探王国华的口风。她早看出来王国华这个人极爱面子，能逼他当众拍板的事儿，就得当众让他拍板，不给他留反悔的余地。
　　王国华点燃一根雪茄，抽了一口“靓女，这个我说了不算，要我主编看过才行，我不会审美啊”
　　陈青端起酒杯，伸到王国华面前，说：“哎哟，哪里用得着您审美呀，你只要‘选美’就可以了，来王老板，喝一个！”
　　陈彦邦抚掌大笑，对王国华说“阿叔，看来你今天不选都不行了”
　　陈青见此，吆喝着说，“姐妹们，给王老板敬酒啊，还呆着干什么？”
　　曾雨红见状，立马端着酒杯过来说，“王老板，这些天多亏你的关照，我们都是乡下出来的丫头，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您别见笑，有帮得着忙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陈青接着说“人家王老板，什么没有？哪用得着我们啊？我们啊，有什么事就只管去找王老板就好了”
　　陈青用眼神示意孟秋雨让她起身去敬一杯酒，孟秋雨故意低下头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席间王国华被姑娘们轮流敬酒，起先还有人拘束，喝过几杯后借着酒意都放开了胆子，男人们讲荤段子，女孩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这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脸上都因酒意露出暧昧的粉色。当然她们当晚喝下去的酒都没有白废，王国华答应她们，要带她们见摄影师，选上了，拍得好还有报酬。

　　张天元思来想去，觉得这对他们也是个好事，要是能把自己厂里面的布料也放进去，就等于自己免费做了广告，虽然王国华只从他们这里买了一小部分的布，全因他们的印染工艺其它几个厂都还没学到，好几个颜色，他们自己调不出来。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说：“王老板，报酬不报酬都好说，我们这么熟了，借几个小姑娘给你拍几张照片也不是大事，但是，你看这样好不好？”
　　王国华望过来，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说：“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不要跟我客气”
　　张天元赶紧站起来，绕到王国华身边，麻利的从自己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殷勤的递给王国华，又给他弯腰点上，说“您的生意做得大，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您看得远，我觉得你办杂志的这个事情想法非常好，要不，到时候我们印染厂的料子，你们做出成衣，让陈青穿上给多拍几张放上去，当然，模特穿的料子，我们来准备。”
　　王国华喝了一口酒，拍拍张天元的肩膀说，“老弟，这个好说，好说嘛”
　　张天元转身拿起自己的杯子，跟王国华碰了一碰，“干了这杯酒，就这么说定了啊”

　　孟秋雨病刚刚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在觥筹交错的厅里闻了半天烟味，熏得着实受不了，借口要上厕所溜了出来，她走过长廊，绕到了旁边一个有阳台的包间里面，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夜已经深了，星星隐进云里，不可细辨的微光在云层的边际闪耀。一枝怒放的紫荆花穿过雕花的铜护栏探进阳台。

　　她刚迈开步子，想要往包间走，长廊那头传来一阵低语和着轻飘飘的笑声，不知道说的哪国话，一句也听不明白。接着，陈彦邦的半边身子从拐角处探出来，另一只手仿佛被人拽住，身上的T恤被身后的人拉得变了形。
　　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席间。

　　这顿酒一直喝到凌晨三点，散场时陈青已经醉得身形不稳，孟秋雨和另一位女孩子架着她上了楼。

　　这一年她们都将将二十岁，涉世未深，年少轻狂，都正是爱出风头的年纪。前程和第二天即将到来的骤雨一样未可知。

　　第二天走完场子，张天元把七个女孩子集中到一起，开了个动员会，要求她们务必要认真对待拍照这样事，要好好表现，照片选上的有奖金。陈青笑嘻嘻的说，“张主任，你放心吧，我们肯定怎么漂亮怎么拍，拍好了就等了是我们的免费招亲宣传册哩。当然啦，奖金怎么算？按张算还是按什么算？”
　　张天元伸出手，给了她一个爆栗，“钱，钱，钱，天天想着钱，先选上再说”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从日本进口的摄影器材卡在了关口，要交付高额的关税，拖了一些时日，王国华和他表弟陈万程在服装的选择上意见相左，杂志要定多少页也是学问，内部发行还是外部发行也没有答案，双方僵持不下，王国华认为自己花了钱，大的决定权理应由自己牢牢掌握，陈万程对此嗤之以鼻，十二分的瞧不上王国华选定的款式，认为表哥完全不会从时尚的角度来看待时装，他的工作不管哪个款式是否卖得好，但必须保证杂志的质量。
　　王国华说，“不选卖得最火的，选什么？现在就这个面料，这个款式卖得最好，不选这个选哪个？”
　　陈万程也毫不示弱“阿华，你要相信我的专业眼光，我们办杂志，不是要跟在服装厂的屁股后头走，我们要让他们跟着我们屁股后头走才行啊”
　　王国华是个急性子，争得烦了，一挥手，“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横竖就这么多钱，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