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佛魔间》章乔

47、第 47 章

　　鉴于关鹤是实验室第一个处上女朋友的男同胞，研究院微生物所的全体男同胞在关鹤请假期间积极的顶了他的活。关鹤是周一下午六点到的秋雨的家乡。孟秋雨和她哥哥过来车站接他。要不是碍着旁人，关鹤真想抱抱她。他拖了整整两大箱的小浪城特产，有个箱子的轱辘掉了，他半拖半拽将箱子拉到车边，姿势滑稽，样子有些狼狈。出门时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卡其色短风衣。搬东西时有些碍事就把扣子解开两颗。他走过来，先跟大哥握了手，作了自我介绍。
　　孟远声觉得这小子有些呆，一扬手说“上车吧”
　　秋雨家新修的院子有个围墙，大门正在上漆，大家都得从后门进去。后面的小门不高，一米八的人过去刚刚好，大家也习惯了，家里男人们要从小门过，都得稍微哈着腰。
　　孟远声带着秋雨和关鹤走进院子，远声和秋雨走在前面，听见后面‘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关鹤的额头嗑在门框上。
　　秋雨见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郑碧君呵斥她“也不跟人打声招呼，嗑一下可疼了”
　　关鹤捂着额头“阿姨，你好”
　　据孟家人观察讨论，一致认为关鹤脾气不错，就是不太爱话。人嘛，有点迷糊，要不怎么扣子都扣错了眼儿？
　　饭桌上，秋雨的大哥问“小关，在哪儿高就呢？”
　　他在日本呆了好几年，长辈说话时晚辈为表礼貌，得站起来。他放下碗筷，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放在身侧，毕恭毕敬的说“大哥，我在小浪城微生物研究所，研究病毒和细菌方向”
　　大家被他拘谨又紧张的态度逗乐了，孟建国拿着筷子点点，说“你坐下吧，别老站着”
　　奶奶说“哦，那你和我们家秋雨是怎么认识的？”
　　秋雨打断她的话“大家先吃饭啊，人家都饿了一天了”
　　关鹤忙说“我还不饿，大家都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郑碧君心想，这倒真是个老实孩子，秋雨跟着他，应该吃不了亏。又问道“你爸妈呢？爸妈干什么工作的？”
　　他坐下来，双手叠起来放在桌面上“我父亲是地质工程师，母亲是大学老师”
　　秋雨的二哥不耐烦了，拿筷子敲了敲桌子“问那么多干嘛，直接说什么把事儿办了得了”
　　郑碧君在桌子下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关鹤在孟秋雨家呆了四天，临走时郑重其事的对郑碧君说：“阿姨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您到我家里看看，又或者，您和叔叔什么时候方便，我让我的父母，来拜访你们，你们要是同意，我希望尽快和秋雨把证领了”
　　孟家人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孩子，知书达礼，人也温和。

　　关鹤带着孟秋雨回到小浪城，迫不及待的领着她去了单位，惹得艳羡声一片。又请大家吃了晚饭。
　　秋雨开始着手在关鹤单位附近找工作。
　　关鹤的母亲得知孟秋雨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起初十分惊讶。但因为儿子的坚持，不得不远赴T市拜访了秋雨的父母。两家将婚事订在来年的5月。

　　1994年10月5号，对关鹤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
　　这天晚上，他洗了澡，早早的在床上呆着。装模作样的拿起床头的书。秋雨洗完澡出来，见他戴着眼镜，倒拿着书，一本正经的看。噗哧一声捂着嘴笑。
　　关鹤说“好好的，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哦，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倒着看书了？”
　　关鹤低下头，仿佛被人窥破心思一般，合上书，红着脸，刺溜一下钻进被子里。
　　秋雨关了大灯，拉亮床头的小台灯，昏黄色的暖光撒满屋子。她掀开被子钻进来。
　　关鹤侧躺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秋雨也侧过身来，俩人面对面躺着。
　　秋雨说“唉，你说点儿什么吧？”
　　“说什么？”
　　“说点儿什么都行，你心跳的声音太快了，我怕再这样儿，你一会儿就得犯心脏病了”
　　“你能听见？有那么夸张吗？”
　　“嗯，你自己听听”
　　“真丢人啊”
　　秋雨将手伸过去，把他的手拉下来，认真的问“高兴吗？”
　　关鹤笑了，眼睛里神采奕奕“高兴，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你以后，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认识了我，错过其它漂亮的女孩子”
　　关鹤靠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瞎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帮我修自行车那时候？”
　　“不是，是我们到你家乡的第一天。你那天穿了条天蓝色的大摆裙子，腰间系了一条细皮带，胸前一排细纽扣，刚洗了头发，从家里出来，骑着一辆新自行车，嘴角带着笑，迎着风使劲蹬车子，裙摆太大，绞在了后车圈里。”
　　“你那时候一定在看我的笑话”
　　“没有，我当时想，这女孩子真有劲儿，逆着风，蹬自行车蹬得那么快，那么高兴”
　　秋雨望着他，关鹤低下头吻上她的嘴唇。缓慢的，轻柔的吻。
　　关鹤闭着眼眼，小心翼翼的亲吻孟秋雨，如同秋雨是含在嘴里的冰块，太热情，她就化了。
　　秋雨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突然想起一句话，世上的女人经历男人多了，最后只落得一颗冷漠的心。
　　她有些惶恐。闭上眼睛，刻意紧紧搂住关鹤的脖子，心里默念：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陈彦邦。
　　他的气息渐渐沉重，翻身压上来，手慌乱的去拉扯秋雨的内衣带子，脸颊上的汗珠滴在秋雨的肩窝里。秋雨越过他的肩膀，见到天花板上裱着印满星星的墙纸。
　　星空。凤鸣里9号的星空。
　　她想忍住眼泪。但是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下来，落进头发里。
　　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陈彦邦。

　　逮捕通知书

　　逮捕字（1995）2044号
　　孟玉声家属：
　　经X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批准，我局于1995年3月18日20时对涉嫌贩运大宗毒*品，洗钱等罪的孟玉声执行逮捕，现羁押X市望昆山看守所。

　　公安局（印）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八日

　　此联交被捕人家属

　　孟秋雨的大嫂王媛从南方过来探望小姑子。带来了婆婆亲手剁的辣椒和熏腊肠。在小浪城呆了四天，最后这一天想要去采购一些当地的特产。
　　她们从便宜坊出来，王媛突然肚子不舒服，想去趟厕所。秋雨等了王媛半个小时，她仍没有出现，她正想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她，身后有人叫她：“孟秋雨？”她听着声音挺生，想要转身看看是谁，正要转身打招呼，那人欺身上前，她眼前闪过旋转的楼房和树木，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路人问搂着女人的年轻男人“怎么了？没事儿吧？需要帮忙吗？”
　　男人对路人笑笑：“没事，没吃早餐，低血糖，我带她去吃点东西”

　　孟秋雨一路昏睡，不知道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但可知的是，她双眼被蒙住。手脚都无法自由活动，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样说丝毫不夸张，她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躺在一个极封闭的空间里，呼吸里满是鱼虾的腥臭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期间有人不定时给她喂水和少量的味道奇怪的糊糊。她意识的模糊的吞下这些东西。清醒的时间极短，但也亏得这样，她除了茫然和害怕，并没有极度恐惧的感觉。直到不知多长时间以后，她被人在漆黑的房间里解开眼罩，虽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遮住眼睛，但她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就在那时，凉意从脚底冲到头顶，恐惧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心。

　　她感到有东西靠近，周围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一丝光亮也没有，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哥哥，他好吗？”

　　这一路莫名其妙，她心里一直都在猜想原因，但百思不得其解，父母素来与人为善，自己也跟别人无怨无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仿佛思考一阵，恍然大悟的说，“也是，你可能不知道，你家里面，就没人没有告诉你吗？”
　　孟秋雨又惊又疑，但表现得极镇定：“没有，我家里什么事也没有”
　　“你这么肯定？”

　　男人接着说“孟远声，你大哥，欠我点儿钱，你家人现在是没法儿还了，我现在可就指望你了”
　　“孟远声是我大哥没错，但他欠钱是他的事，你追债也得找对人吧！”
　　“你是真不知道你大哥是干什么的吧？我提醒你，到这个时候了，装也不起什么作用？”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说什么，你们抓错人了”

　　男人所说的这件事，孟秋雨确实不知道。是家里的人有意瞒着。

　　世事皆有端倪，但世人鲜少留意。

　　东窗事发后悔莫及，但已经没有后路。

　　1995年3月，虽然已是春天，但早春三月，依然春寒陡峭。地上的土被冻得硬邦邦的。孟远声拜托他的二弟玉声，“中午我有点事，我有个朋友要给我送东西，你帮我去拿一下，行不行？”
　　玉声算了算时间“可以，几点钟？”
　　“你十二点半就在渡口那里等，他坐船过来的，要是十二点半没到，你就再等等”
　　“拿什么东西？”
　　“没什么，新配方的新衣粉，店里要用的”孟道声想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你拿了东西马上回来”
　　“着急用吗？”
　　“我得看看好不好用，好用得赶紧订”
　　“行”
　　孟玉声早早的到了，在渡口边上的小卖部里等着，过了一会儿，有个拎着塑料袋的人走近，朝四周警惕的望了望，问“孟远声？”
　　他赶紧出来，“我替我哥来的，他今天有事”
　　那人眼里疑惑，却没说话，把塑料袋给了孟玉声，转身就走。就在这里，四方八方呼的围过来十几个人，孟玉声和那人被人团团围住，用手铐铐住，强按着头，塞进旁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里。
　　当天下午，几十个不明身份的人在村口出没，有几个在孟家隔壁住了下来，但对方是什么人，谁都不知道。也不准问，住下的人按天算钱。邻居们交待自己的孩子：“这几天不要往孟家去，不要自找麻烦”
　　一时间街坊邻里流言四起，村里来了不熟悉的人本不是大事，但神出鬼没，听说还带了枪。有人说孟家惹上了□□，欠下了高利贷，现在人是追债的来了。
　　又有人说，孟家会欠债？说笑话吧！追什么债？人家都没往孟家去，关孟家什么事？哪有要债的不去债主家要的道理？你们别瞎琢磨了，听张家人说是有人要在我们这盖工厂，过来测量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