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人生》睡着的无尾熊

10、冷暖两心知

　　如今我对姜许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最初发现她将自己出卖之时，我还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不管我是关切是责备，她对我只剩下了防备。在权利与金钱面前，她像是迷了眼，奋不顾身地跳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放弃了陈宇森，放弃了我，放弃了她自己。
　　我临窗而坐，晒着太阳发着呆，劝自己别再多想。只要心下坦然，一切便都会好。
　　没多久，便见陈森然的车从对面的马路上拐过来，刚好停在了姜许方才驻足的位置上。
　　一下车，他便看到了我。我起身去迎他，他加快步子走过来。一进屋，他就毫不客气地勾住我的肩，一改往日面若冰霜之态，冲我喜滋滋地笑着。我一边含糊地回应着他的笑容，一边用力地把他置于肩上的手指一个一个掰下。
　　陈森然心情很好，由着我做完这一切，也不生气。他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冷茶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递到我手中，示意再来一杯，自己却斜靠着椅背搭着腿往高凳上一坐，俨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看样子他也不急着走，我便去里间找了个大壶，顺便给他拿了个杯子。因为有些客人不喜欢与人共享一只杯子，所以便会自己带杯子过来寄存在店里，而店里也放置了很多全新的马克杯供客人购买后单独使用。
　　他素来不爱喝咖啡，只有工作疲乏时才会喝两口提提神，连一小杯都喝不完。以前我觉得他浪费，所以剩下来的那些时常就是我代劳了。但他爱喝茶，而且对茶很有研究，喝起来也就更加讲究。
　　我挑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白色敞口杯，泡了一壶红茶端给他。陈森然看到端上来的是红茶，感叹道：
　　“陈夫人真是越来越得为夫的心了。”他小啜一口，闻了闻味道，皱起眉头开口问道，“你加了什么在里面？”
　　“黑糖，生姜片，帮你驱驱寒。”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一大壶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忍着笑故作严肃地说道：
　　“暖胃，多喝点。”
　　他镇定自若地放下茶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紧接着起身拉住我的手，又顺手拿起我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包包和外套，不慌不忙地推门而出。
　　“去哪里……”我拽住他的衣袖。陈森然低头看我一眼，不容抗拒的眼神扫过我的脸。
　　“去吃饭。”他把外套递给我，“把衣服穿起来。”
　　“先帮我拿着。”我赶紧跑进屋拿了钥匙将门锁上，然后乐呵呵地勾上他的手臂，“走！”
　　看我如此自觉，陈森然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冬日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最令人舒畅，好像能把时间反复地拉长成线，又将它反复地压缩成点。人的思维也仿佛被挤进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让你不由自主地去接纳本身的情绪。陈森然安静不语地开着车，而我则心事重重地侧着头，思考着今日之事该不该告诉他。到了一个红绿灯口，陈森然从后座取了毯子轻轻盖到我身上，我欠了欠身子，装作刚醒的样子，然后翻到他那一侧，两手勾住他手臂，头也一同枕上他的手臂。他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眉目轻盈，温柔地开口道：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了。”似问话，又更像是自语。他侧过身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我欲回敬他一个，无奈我垮着的坐姿达不到预料中的高度，这一吻不偏不倚地正巧落在他的脖颈处，无限暧昧，我立刻羞得满脸通红。陈森然悠悠地说道：
　　“漫漫，我以后是不是需要带上小郑？”他眼眸深邃，似有意似无意地看我一眼，“你这样，太危险。”
　　小郑是陈森然的私人秘书，全名叫郑文弗，虽仅二十出头，却从少时就伴在陈森然左右，已随他十多年，名义上是下属，实为陈森然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他亲近的弟弟。而小郑父亲则是陈振廷的腹心股肱，廷森集团能有如今的天下，这位郑老先生功劳不小。
　　廷森集团现在最主要的三派势力中就属以这位郑老先生为首的辅弼派势力最盛。一个外姓人能在廷森集团居于如此高位，一是过去的功绩将他推上权利的巅峰，二是陈振廷多年来都把集团内部最重要的商业领域全权交由他管理，而老先生也不负所托，将集团版图一拓再拓，可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我虽未曾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郑穆清先生，可他的儿子郑文弗却是我过去在廷森集团时的主管。他是廷森集团内一个特殊的存在，既是辅弼派之首郑穆青的独子，又是廷森集团接班人陈森然的心腹之交。很多人既尊重他，又在背后揣度他。可我这位旧上司对人彬彬有礼，恭敬有加，关键时刻恩威并罚，帮陈森然挡掉了无数暗箭。他做人虚怀若谷，做事雷厉风行，再加上陈森然对他不言而信，我对他也好感倍加。
　　陈森然欲执住我的手，我立马松开他，又翻了个身重新背对着他，只觉头脑发昏，浑身臊热，没好气地说道：
　　“你爱带谁就带谁，我可管不着。”
　　说话间，他已停下了车，我紧张地从座位上爬起来，看看外面，不知何时已到了郊区。
　　眼前竟是一大片芦苇地，芦柑迎风摇曳，掀起万顷白波，漱玉清澄，摇篷流落。茫茫天水间鹭鸟从汀茅中展翅而起，也算是质朴无华野趣浓。“野趣”两字在我脑中猛地忽闪而过，再看看陈森然，不禁心里一阵慌乱。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陈森然故意将脸凑到我咫尺之外，又将话说得暧昧无比。我绷直了身子不敢挪动半步，因为心虚眼神止不住地闪烁，却又不服气地说道：“我没有。”
　　陈森然靠得更近了些，几乎就能触碰到我，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只觉他的唇温柔地覆上来，与我轻轻碰触到一起，我的心里蓦地腾起一股巨浪，不停地拍打着胸口，久久无法平息。
　　感觉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成无限长，绕过光束，漫过云端，直往黑暗深处穿梭而去。他的吻似流水般漫过唇齿，小心翼翼，绵长悠远。他的味道在我鼻尖不断扩散，将我整个身体都笼罩起来。很久后，他才轻轻与我分开。陈森然脸色微红，眼中一潭温柔，他用手指轻柔地划过我滚烫的脸颊，沉着声音道：
　　“走吧，大哥要等急了。”说完在我鼻尖似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才将我真正放开。

　　陈森然牵着我穿过马路向芦苇地里走去，没想到芦苇丛中还搭建出了一条幽深的木板路，隐藏在水间，不但看不到尽头，顿时还让人失去了方向，不往前就只能往后。陈森然边走边问道：
　　“有何感觉？”
　　“感觉像进了不是迷宫的迷宫，不过，景色甚好。”
　　“这里是公司新建的度假式酒店，现在还未正式对外营业，所以尽管多提建议。”
　　“原来如此。”我伸手摘了一支芦苇轻快地扫过他的脸，“先谈价钱。”
　　“把我自己献上，夫人可满意？”他抓住芦苇的另一头，将它反折后朝我划过来。我慌忙笑着躲开，边嚷道：“你本来就是我的！”
　　陈森然轻搂住我的腰，眼里满满都是笑意，欲低头吻我，便听远处传来人声。只见姜许挽着陈宇森站在路的尽头，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眉目如画。陈宇森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俩，打趣道：
　　“才几日不见，你俩就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漫漫？”
　　我欲推开陈森然，但见姜许一副温柔大方的端庄模样，便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陈宇森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无奈地叹口气：
　　“你倒是也不羞。”
　　我冲他努努嘴，陈森然笑握住我的手朝他们走去，朗声道：
　　“大哥。”
　　姜许落落大方地同陈森然打招呼，又面带喜色地看着我，仿佛是真的为我高兴。
　　穿过芦苇地，便是酒店的入口。陈宇森和姜许在前，我和陈森然在后。
　　“漫祈是第一次来这吧？”姜许回过头笑着问道。
　　我点点头，陈森然微笑着开口道：
　　“她第一次来，你给她讲讲整个规划。”
　　姜许应允了一声后，便将道路让出，稍稍落在我们身后，然后非常职业化的将项目规划娓娓道来。
　　“酒店共有两个入口，主入口在西侧，还有些后期工程需要修缮，预计两周之内可以完工。这里是酒店的第二入口，既是入口，也可以说是后花园，从这里可以通向酒店大堂。由于我们的主题是栖身自然，因此除了客房外，主要的公共区域，像是餐厅、泳池、健身房、宴会厅、购物中心等全部采用全玻幕墙，并且室内永久恒温24度。为了让客人享受到更加私密幽静的环境，客房共设26间，客房间相互独立，每个庭院内都设有温泉，一日供水两次。因此，日接待量也会相应的有所限制……”
　　比起兰芝园，这里的整体结构可以说是有意避繁就简。没有那么多的曲径通幽和目酣神醉，留下的都是直指人心的空白视野和未经修饰过的天然景色。但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尽管视野简单粗暴，但是酒店的结构设施却是做到了无微不至，该有的服务应有尽有，因此身处其中更加令人震撼。让我惊叹的是，这里甚至还增添了一处花房图书室，是我一直想做的概念咖啡馆，可我的想法还只是个雏形，没想到陈森然却已将之变为现实。
　　不用怀疑，这肯定又是出自陈森然之手。
　　姜许滔滔不绝地陈述完之后，陈森然低头问道：
　　“有什么想法？”
　　“景中有物，物中有景，确实适合‘自然’的主题。”
　　他在花房图书室前停下脚步，待姜许同陈宇森走远些，含笑道：
　　“挑你想说的说。”
　　“你这个花房图书室可以与咖啡馆相结合，若是单单看书的地方不一定能吸引多少人来。虽说这里只对度假酒店的客人开放，可人气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不然存在就没有多少意义了。我们也可以请一些作者来此作签售会，一方面可以吸引人气为度假村打广告，另一方面还能……”
　　“我们？”陈森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继续往前走去，一边淡淡道，“明天去小郑那报到，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请君入瓮，早就已经算好了我会忍不住说出这些话。
　　“我明天要看店！”我赶紧追上前去，拉着他的衣袖乞求道，“我不想去上班……”
　　“只是让你去报到，不用在办公室里坐着。”他将我的手放入他温暖的手掌中，“不用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