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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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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慧由于受伤，多待了一个星期。孟菊每天都做大餐，对何书慧也亲近许多，家里气氛很是融洽。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2月13的早上，一家人沉默地吃饭，吃完饭，就该送何书慧走了。
孟菊看看何书慧，欲言又止。
白雪松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收下吧。”
何书慧摇头：“已经有着落了，不用了。”
白雪松强硬地把信封塞进何书慧手里：“以后用得上。”
孟菊叮嘱道：“收进包里，别让人看见。白莲，帮你姐姐提行李。”
一家人把何书慧送上了汽车。
白莲含泪挥手：“书慧姐，要再来啊。”
白雪松用低沉的声音认真地说：“如果待不下去了，就过来吧。”
何书慧看着白雪松，微微弯起嘴角，眼里却一片黯然，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汽车已经嗡嗡地发动了。
白雪松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孟菊拍拍白岁兰：“不跟你姐姐说点什么？”
白岁兰想了想，挥手：“姐姐再见。”
何书慧笑着回应：“再见。”
汽车加速，渐渐驶离他们的视线，转个弯，就彻底看不见了。
细小的雪花融化在白岁兰的鼻尖，带来丝丝冷意，她抬头，看见细密的雪从天空中极轻极缓地飘下。这个人伴着飘雪来，又随着飘雪去，白岁兰想，简直就像日本神话中的雪女一样。
口中呼出一口白气，它扩散着，慢慢消散于寒冷的空气中。
雪女一样的姐姐，愿再见你时，你能有真正开心的笑容。
又过了两天，六年级提前开学了。
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就像每一天都是前一天都复制般无趣，白莲隔三差五就要发一次疯，拉着白岁兰往山里跑，回来后又会老老实实坐下学习。
就这样，白莲和白岁兰时不时能放松一下。采过二月凌寒的杜鹃，折过三月妖娆的桃花，收集过四月飘飞的柳絮，在五月石榴花开得最艳丽的时候，迎来了升学考试。
镇上小学只有前50名有资格参加县一中的考试，还得去县里指定的地方考。是以向校长前一天就把他们带到了县里旅馆休息，第二天一早就把他们护送到考点。
高大的白色教学楼妖魔般地耸立在前方，孩子们明显畏缩了，谁也不敢先进去。
向校长见状，无奈地开始鼓励大家。
“不要紧张，你们都是最优秀的，这只是一场考试，你们平常怎么考的现在就怎么考......”
有孩子小声嘀咕“平常可不是这样说的”，其他孩子纷纷低声附和。
向校长额角青筋微微鼓起，习惯性地想说教一番，顿了顿，忍住了。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影响到学生情绪。
“要对自己有信心，早点进去习惯一下环境......”
白岁兰偏头看向旁边的白莲，只见对方脸色发白，正一遍遍地拉开笔袋检查文具。
“姐姐。”白岁兰按住白莲的手，制止住她，“只是一场考试，不要怕。”
白莲停下动作，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的白嫩手背，半响，低头，眼神黯淡，“我没怕。”
骗人，明明手心都这么湿了。
“姐姐，看着我，听我说，”白岁兰举起双手捧住白莲的脸，抬到能刚好能与自己对视的角度，“这只是一场考试，你今后的人生中会有很多比这更重要的考试，就是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你不能怕。姐姐，你是最勇敢的，无论何时都是站在最前方让人崇敬的，我们是爸爸的女儿，爸爸的女儿什么都不怕。”
白莲从白岁兰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睁大眼睛，却无法看得更清晰。轻轻叹气，你现在看见的我是什么表情呢？一定很不像平时的我吧。
抬眸，不远处的教学楼还是很讨厌，但再怎么讨厌也是要进去的，与其丢脸地被赶进去，不如自己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抬手握住脸颊边温暖的手掌，白莲用侧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眼里已经看不出一丝畏惧与犹豫，她浅色的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走吧。”
我是爸爸的女儿，也是你的姐姐，无论会迎向怎样的结果都不能退缩，因为这是比任何考试都重要的，我的骄傲。
这个时期的乡里小学还不教英语，升学考试也不考，语文和数学两门课一上午就考完了，下午，向校长就把他们送回了家。
“怎么样？难吗？会做吗？”两人一进门孟菊就拉住白莲问东问西，白岁兰她倒是不但心，毕竟白岁兰年纪小，可以明年再考。
白莲脸色不太好：“数学最后一题没做出来，还有几个选择题大概错了，语文......那个作文题我看不懂，乱写的。”
这一届作文题目出得新颖：小红在电影院前等了小明半个多小时，小明终于赶来了，他......请续写，题材不限，不少于600字。
说是600字，却留了1200个格子，孩子们觉得只写一半太难看，都绞尽脑汁地加字。
其实这跟以后各种欺负人意味不明的作文题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对这个时代的小学生来说，确实是太过了。
孟菊觉得心里没底，打电话给姚老师，姚老师也是爱莫能助。
就这样不安地过了两个星期，白莲和白岁兰正在打游戏的时候，孟菊一脸复杂地进来了。
“别玩了，成绩出来了。”
白莲立刻按下暂停，紧张地看着孟菊。
“兰兰考上了。”
孟菊说完这话，脸上却没有喜色，她皱着眉，嘴唇反复开合，见白莲越来越紧张，才艰难地说：“白莲差7分。”
“嗒！”游戏手柄掉在地上。
孟菊急道：“别哭！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让你去读高价。”
没考上一中交3000块也可以进去，但是，只能是欠3分的学生。
白莲低头，没哭，过了沉静到可怕的几秒，她猛地站起来跑出去了。
孟菊要追，白岁兰拉住她：“妈，别担心，我去。”
说着，白岁兰也追出去了。
门口早不见了白莲的影子，然而要在小镇上找一个人并不难。
“找你姐姐是吧？她往那边去了。”下象棋的顾老爷子指向左边。
“白莲呀，我看见了，往......”圆润的胡大妈用手肘撞了撞高瘦的于叔叔，“哪边来着？”
“嗯，看见了，我喊她吃苹果她都不理我。哎，你要吃吗？”吴姐姐递来一个苹果。
......
左拐右拐，到了小学门口。白岁兰停下来若有所思，不再问人，直接进了校园。
六（3）班的教室里。
阳光穿过树叶，被分割成一朵朵金色的小花，斜洒在白莲身上，她埋头爬在课桌上，破碎的光斑不断起伏。
白岁兰轻轻把手放在白莲头上，白莲抓住她的手，一把拉过，紧紧抱着她，终于大哭起来。
“为什么？我都......那么努力了......”
白岁兰拍着白莲的背。
“我才不稀罕一中！我不想跑那么远读书，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去别的......学校，我......要怎么面对妈呢？”
“一中没什么好的，我们不去。”
“你说什么？！”白莲把白岁兰拉出怀里。
“我们不去一中，”白岁兰的表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去实验中学，我和你，一起去。”
“你、你说什么傻话！”白莲难得地凶起白岁兰来，“一中是最好的学校，谁都想去，从没听说一中以外的学校有人能考上好大学的！”
“你不是不喜欢读书吗？”白岁兰还是表情淡淡的，“实验中学是重点培养特长的学校，很适合你。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就像你喜欢的明星那样。”
“可、可是......”白莲找不到反驳的话，她虽然聪明，却的确不喜欢读书，然而，一个半大的孩子，并没有自己决定未来的勇气，“妈要我读书，而且我什么都不会，没有特长。”
“你有，”白岁兰的语气很坚定，“你长得高，长得漂亮，唱歌好听，身体比谁都健康，力气比同学都大。”
“这些都不是特长！”
“这些是你学习特长的条件！”白岁兰难得大声，她紧紧握住白莲的手，“相信我，你会学会很多乐器，你会跳很美的舞，将来有一天，你会站在舞台上，比任何人都耀眼，所有人都会为你疯狂！”
“我、我......”白莲不知所措，白岁兰的话让她的心激荡起来，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的那样，然而这个幻觉转瞬间就化作泡沫消失了，变得那样遥不可及。
“太难了，兰兰，太难了，我做不到的。”白莲苦涩地摇头。
“你做得到的，”白岁兰逼视着她，“告诉我，你想做吗？”
“我......”白莲咬着下唇，激烈地挣扎，想！她当然想了！她喜欢唱歌，喜欢演戏，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想像电视里的明星那样被人喜爱，可就算是才12岁的她也知道，世界上有些事不是想就可以的，走一条别人不走的路，看不到终点与方向，该有多么的令人恐惧。
“别怕，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想！我想学唱歌跳舞，我想当明星！”白莲孤注一掷地哭喊出来,“可是爸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一直都......”
“没有可是，”白岁兰打断她，嘴角慢慢上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光彩，像燕子掠过静谧的水面，剪刀似的尾巴不经意地一点，泛起粼粼波光，轻缓地扩散开来，那么温柔，那么安宁。
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你只要想就够了。”
紧紧相握的手仿佛永远不会放开。
“我们走吧。”
多年以后，白莲回想起决定她命运的那天，总是难以看清两人的身影，是泪水的折射，又或是阳光的善意。那天的她们，被七彩的虹光包围，白岁兰牵着她，像每一个童话故事中，王子牵着公主的手，必定会走向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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