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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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心善，怜陈家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平日里能有帮得上手的地方，从未有推辞过。远的不说，就说那一年陈振兴得了风寒，陈家婶子四处求人，我爹二话不说，大年三十夜里顶着风雪背了他去镇上找大夫。”
“去年定了亲，春耕秋收时，有半个月都耗在陈家的地里，为此得了家里人好些抱怨。”她向眯起眼睛打量罗氏，“有人是不是觉得李家人傻上赶着嫁女儿，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今天我把话说在这里，我李二丫纵使终身不嫁，也不要和陈家沾上半点关系！”
她继续道，“我爹娘老实，但他们不是傻子，无非是想我今后好过些。既然二丫今后再不会同陈家有任何瓜葛，那就丁是丁卯是卯的算清楚。”
“一年里，我爹在陈家共计做了二十天活计，我娘也时不时有些帮衬，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市面上请个短工，也要十文钱一天。陈家至少该支付我爹娘两百文工钱。”她将头一扭，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情，“零头给抹了，定亲前的旧账也算了。毕竟我爹娘老实厚道，做不出翻脸不认人的事情来！”
“今年二月，陈振兴去县里院试，少了路费。大早上求到我家来，我娘用当年当的嫁妆钱，借了五两，到现在也该还了吧！”她冷笑，“二丫竟不知道，也就半月的时间，怎的就要五两银钱！”
“哪……哪个借了你钱？”罗氏心里发虚，面上发热，避过李二丫的目光，“哪个有证据说我借了钱？”
“证据？问你儿子要罢！”
“什么？”罗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回过头吃惊地看着陈振兴，见后者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振兴，你……给他们写借条了？”
见陈振兴摇头，罗氏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也不躲闪了，跳骂道，“你这死丫头，空口无凭就想无赖好人！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啪”，一个巴掌扇到了李二丫脸上。
罗氏那巴掌扇得慢，只要李二丫稍微往后退一步就能躲过。她其实主要想吓吓李二丫，在她罗氏面前，怎容得了一个小丫头耍威风？这一巴掌下去，她自己也有些傻了。
“太叔公，陈太爷”，李二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你们为二丫做主！陈家婶子在你们面前都敢动手打二丫，今日若是事情不算清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家！”说完，眼里就流下了泪来。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上首的那两人，头倔强地仰着，抿着唇，眼泪大滴大滴从脸上滑落，无声无息，不知怎的就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来。
张氏上前将李二丫搂进了怀里，一面哭着一面查看她的脸。大丫姐弟也围了过来。
平顺用他的小胖手摸摸李二丫的脸颊，一面小口吹气，一面用稚嫩的声音道，“痛痛飞，痛痛飞！二姐你莫哭，顺儿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倒是三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陈家婶子，你是想逼死我二姐吗？求求你看在我爹娘以前帮过你家的份上，放过她吧！”说完，朝着罗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我……”罗氏想张口解释，被陈定国吼了回去。
“泼妇！还不快道歉！”陈定国动了动脸颊，试图挤出几分和蔼可亲来，“李家丫头，今日你受委屈了，我看让振兴她娘赔个礼物道个歉这事也就算了！”说完，又示意了一眼身旁的李宏远。
“就这么着吧！”李宏远叹口气，“闹出去让别人笑话！二丫你是姑娘家，名声要紧！”
呵，她大约已经试探到了这两人偏心的底线！李二丫动了动左边的脸颊，这巴掌并不算轻！
“二丫受不起陈家婶子的礼！”她仰着头，“二丫只希望陈家能早日归还欠我家的银钱。”
“陈家婶子要证据？哼，我现在就给你证据！”说完挣脱张氏的怀抱，站起身来，走到陈振兴面前，“那日是不是你遣了春~妮~过来送欠条，还附带了口信。这口信嘛……”她将身子凑近，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是你说我这个样子，实在做不得秀才娘子。你陈振兴喜欢的，唯有春妮那般明美娇艳的女子？……你说，我今日要是把你和春妮的事情抖出来，你这个秀才还坐不坐得稳？”
陈振兴先前听到“春妮”二字，眼皮就是一跳，再听到李二丫将他那日同春妮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已是心神俱裂，竟然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李二丫这是在威胁他。
她在威胁他！
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清楚，瞧着他就脸红的村姑，竟然敢威胁他！
“你……”他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预设出种种后果来，却只说出这么个字。
当今圣上最重视德行，凡是科举入仕者，除了考量身言书判外，还要考察品行。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小秀才，但是陈振兴本人志向不小，要是因为这事情影响了仕途可怎么好？
若是李二丫把他无故退亲、与闺中女子私相授受的事情传了出去，别说仕途，他现今的秀才可能也不保。他们县的县太爷是个迂腐的书生，最是贴面无私。况且，他已经听闻那县太爷有意将自己的庶出的女儿嫁给他……啧啧，那真是比水葱还娇嫩的人儿！
他思绪万千，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倒是罗氏瞧着李二丫不知说了什么，她儿子竟呆愣愣起来，心里焦急不已，就要走过来瞧他。
“振兴，你倒是说句话呀？”罗氏扭过头吼李二丫，“你这死丫头，对我家振兴说了什么？”
“哦，我只是提醒他不要忘了把欠条带了。”李二丫耸耸肩，“是吧，陈秀才？”
陈振兴在罗氏拉他时已经回过神来，他暗道，古人尚能受胯下之辱，今日栽在这村姑手里，也不算丢脸。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我想起来了，我家是借过李家的银钱。”他拱一拱手，作揖道，“各位真是对不住了，我娘她上了年纪，头脑有些不大清醒了，刚刚约莫是没有想起来罢！唉，我也刚刚听李家妹妹提醒，这才记起来。”
复又对上首的两位道，“刚刚二丫同我说那欠条他们家前些日子不小心弄丢了，今日正好两位族长都在，振兴就再当场写一张吧。”
他生得俊朗，举止坦荡，不知情者大约以为是真的忘记了吧！
“哎哟！你这个败家子……你什么时候给他们写过欠条？”罗氏听陈振兴这样大方地承认了，气得跳脚，“就算写了，弄丢了也是他们家的事，没有凭证就算告到官老爷那里，我们也不怕呀！家里哪里拿得出五两银子来？”
瞧着陈振兴不理她，一跺脚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作孽哦作孽哦！陈家的列祖列宗看看啊，一个丫头片子都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不管，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告诉你，我家振兴可是秀才老爷，我就不信你还能把我怎样！”
她撒泼的姿态实在太过难看，陈振兴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他娘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上来打圆场，“太叔公，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这五两银子一时实在拿不出来……不如先欠着李家，待到宽裕时一定还上！”
“没钱那就写个拮据！反正今天长辈在长，连公证人都省了。只是一条，这镇上的钱庄借钱，每月还收二分半的利息，没道理我们分文不收罢！说起来，我家也不是不讲情分的人家，那半分就省了，收个二分的利息就好！”李二丫接口道。
“还要收利息？”罗氏惊道，“你怎么不去抢钱？”她刚好扫到坐在对面的李菊福，急走几步道，“李大家的，你怎么教的女儿，就由着她这么个小丫头兴风作浪？年纪小小，就有这么黑的心思！”
李菊福从二丫开口时，就一直担忧地瞧着她，知道看到她在场上游刃有余地模样才放下心来。说实话，他本性宽厚，虽然觉着陈家退亲又欠债不还实在不地道，但是收利息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听了罗氏这样说李二丫，他放下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倒是张氏今日瞧着李二丫的表现，总觉得太过咄咄逼人了，女人家还是要以柔顺为好。况且家里还有小的，给带坏了名声，可怎生是好？想开口劝李二丫，又怕拂了女儿的面子，见丈夫未开口，也就作罢。
“当然要收利息，”她已经没有耐心陪着这堆人在这里弯弯绕绕，“要是陈家不给，我就告到县老爷那里去。陈家婶子大概不知道这秀才不仅要考察学问，更要考察身言品行么。咱们的知县老爷最是重视品性的人……前几年隔壁镇上不是有个秀才因为不赡养家中老母，被知县老爷革了功名吗？哎呀，今天陈家无故退亲，又欠债不还，二丫少不得要去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她冷笑一声，“到时候恐怕有人的秀才要不保了！”
“你敢！”听说儿子的秀才老爷要不保，罗氏顿时慌了阵脚，红着眼睛瞪李二丫，似看杀父仇人一般。
“罢了罢了，虽然二丫妹妹这般不近人情，我陈振兴堂堂男儿就不与你计较了，就照你说的办吧，每月二分利。振兴不是那等言而无信的人，一定会早日还上银钱。”他一拂衣袖，一副不屑与小人为伍的样子，“事情就这样结了吧！”
“结了？还没完呢！”李二丫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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