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李二丫》姜茶汤

3、第三章

　　李茗是被院子里公鸡的打鸣声，给吵醒的。彼时，天刚微亮，有细碎的光线穿过纱窗，投进屋子。她眯了眯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了，这已经不是她的那间小出租屋了。
　　她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循这李二丫的记忆，穿衣、叠被。就是在梳头时给难住了……李二丫惯常梳的是垂鬟分肖髻，是未出阁的女子常梳的发式，颇有几分灵动精巧。即便是拥有了李二丫的记忆，这对李茗来说，还是技术含量太高。李茗思索了片刻，决定给自己扎两根麻花辫。不知是否因为年纪的缘故，这身体的本尊现在还是一张婴儿肥的脸蛋儿，肉噗噗圆嘟嘟的。现在配上这样一个发型，倒显得脸更加圆润了。
　　隔着门窗，能听到张氏和李菊福说话的声音。
　　“我去镇上买两斤猪肉回来炖了，给孩子补补！今天地里的活儿先放放……二丫那孩子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你多劝劝她。”
　　“晓得呢，你早去早回，家里等着你吃早饭哩！”张氏说话轻声细语，一点都没有昨天在李二丫床前大哭的样子，她叹口气，“二丫这孩子命咋这么苦哩！”
　　“事情过去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孩子伤心。”他顿一顿又道，“娘昨天睡得早，还不知道二丫已经醒转来了，你也去说一声，省得她担心。”
　　紧接着是悠长的嘎吱声，院外的大门开了，李菊福约莫已经出门去了。
　　李茗，不，现在应该说是李二丫，听到李菊福的最后那句话，忍不住撇了撇嘴。担心？这个老太太现在恐怕更加不待见她了才对！
　　“二丫，咋这么早就起来了？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张氏本是进屋来拿个东西，瞧见李二丫坐在板凳上，眼睛直愣愣的，昨天刚下去的那股子担忧又涌了上来。
　　“哦，没，没事~~娘，你忙你的，我就坐一会子，躺太久了，背上有些酸。”李二丫冲张氏笑笑，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娘，这大清早的，你忙啥呢？”
　　“我寻思着把屋里的那两升糯米拿出来，刚好家里剩些红豆，就做点红豆糯米糕，你们姐弟几个都爱这个。你爹去镇上买肉了，咱今天也吃顿好的。”张氏见李二丫眼神比昨日灵动了不少，也肯说话了，心里早就欢喜得紧，半响才注意到李二丫那奇怪的发式。“二丫，你这发式好，衬得脸圆嘟嘟的，喜庆！就是看起来咋有点怪哩！”
　　李二丫抿着嘴笑，她试图以李二丫本尊的语气同张氏讲话，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模仿他人一辈子，太累！“娘，今儿个三叔家里该回来了吧？前两日本就该三叔当值，三叔回来了，就让他替了爹。刚好让我爹在家休整休整，顺便给你地里的活儿搭把手。”
　　“估摸着是该回来了。”张氏随口接了句，又隐隐担忧起来。二丫被退了亲，要连累老李家女孩儿的名声。三房有个女儿，现在又没有分家……老三家那王氏可不是省油的灯，一张嘴厉害着呢！故此，张氏生怕到时候王氏又说出什么寒心的话来，刺激了李二丫。
　　“娘，你放心，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女儿是个有福的人。你呐，以后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李二丫本来还想说，妈蛋，陈家算个啥，有一天我要他知道，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哦，不对，她一点都不想和那对渣/男/女攀上关系！
　　“好好好，看开了好。我家二丫长大了，都会安慰娘了！”
　　“娘，我跟你说个秘密。”李二丫冲张氏招招手，压低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
　　“女儿这次不仅大难不死，还遇着了一桩奇遇！女儿见着神仙啦~”
　　“大白天的，你这孩子还发梦呢！”
　　“真的，娘。”李二丫一副焦急的模样，“女儿昨日掉进水里后，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哎哟，地上的庄稼、房屋都在脚底下呢！那人呐，走着就跟蚂蚁在爬似的。女儿一直飘啊飘，忽然瞧见一座山浮在半空中，有个白头的阿翁正冲女儿招手呢！那阿翁说他是天上的司命星君，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来历。”
　　她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学道，“李氏二丫，吾乃九天司命星君是也。汝本李上仙之后，今逢此难，属凤凰涅槃之相。吾等相逢即缘，待吾点化一二，望汝好自为之。今日之事，切莫与外人道也。”
　　“然后女儿醒来就在床上了。本来女儿也道是自己大梦一场，可竟然有种混沌初开之感，连脑子里也蹦出些之乎者也来，女儿觉得自己都能识文断字啦。”其实李二丫的古文水平够呛，信口胡诌了一通，幸得张氏是个无甚见地的妇人，听得李二丫学得有模有样，竟也信了几分。
　　张氏虽不明白那“神仙”到底对李二丫说了什么，女儿大难不死又遇得“神仙”，总归是好事一桩。“二丫，你现在真能识文断字啦？”
　　“那还有假！”李二丫拍拍胸脯保证。她先前就想好了，她本身性格与李二丫相差极大，行为举止上也颇多差异，日子短还好，处久了总会被发现。与其被人论道，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人们总爱归结到鬼神之事上来。
　　为何会扯上识字呢？这个“技能”指不定哪天就会用到，还是透个底先。
　　唉，至于这个要怎么对外人解释，她倒是还没有想好……这个世界，谣言猛于虎，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娘，神仙说了，这个事情不能同外人讲的，说不定讲了之后神仙就收回法术了。”李二丫郑重道，“不过我爹、大姐和三丫倒是可以说，顺儿就算了，他太小，嘴巴不牢靠。”
　　“娘晓得哩。”张氏嘴里答道，心里更是信了几分。你道是为何？原来这李二丫本尊是个忒没主见的姑娘，平日说话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哪里会这样有自有主张、条理分明地嘱咐张氏呢？

　　吃早饭时，李菊福还没能从镇上赶回来。只张氏并李二丫姐弟几个，还有李菊福的老娘周氏。这周氏，村里的人都尊称一声周老太，倒不是年纪的缘故，而是因着李家家底殷实之故。
　　孙女被退亲，又落了水，这周老太却是第一次露面。由此可窥见，这当奶奶的对孙女儿的感情，着实一般。
　　“你这几天老实待在家，少到村里走动。”周老太扒拉了一口稀饭，“省得丢人现眼！”
　　“娘，你这……”张氏素来怕惯了婆婆，只呐呐地看着周老太。
　　“晓得了，奶奶。”李二丫扯了扯张氏的衣袖，“二丫还晓得莫要同家里的姐妹们走在一处，特别是不要连累了三叔家的青妹妹呢！”
　　周老太被李二丫噎了一回，正要发作，西院老三家恰好回来了。
　　李菊福他爹李达明有三子一女。
　　老大李菊福家中有三女一子，大女儿李大丫，今年十五岁，早就说了人家，等着今年冬天过门；二女儿李二丫，暂不表；小女儿李三丫今年八月才到十岁；小儿子李平顺，小名顺儿，今年四岁，是个还未知事的稚子幼儿。
　　李菊福虽然在外有几分能干，铺子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却不得周老太的喜欢。周老太头胎是双生子，但就活了周菊福一个。她信了不知哪个算命先生的话，说李菊福是天煞孤星之命，甫一出生就克死了兄弟。而这李菊福又实在是老实得厉害，口舌上不会讨双亲欢喜，加之先前方氏一连三胎生出来的都是丫头，周老太就越发不待见这一家子了。
　　老二李菊禄，长到十岁时去了。李菊禄的早夭，说来同老大也有莫大的关系。那一年六月里老大出麻疹，烧得只剩下半条命，嘴里只求着要喝凉水，好不可怜。家里人得了大夫的嘱咐，对他避之不及，哪里敢给他水喝？李菊禄向来心软，看着大哥这般模样，已经掉了好几回眼泪，夜里悄悄舀了水喂了他哥，又陪着说了些话。没想到，第二天也跟着烧了起来，缠/绵了好几日，终是去了。以命易命，这大约更加坚定了周老太心里大儿子是天煞孤星的想法。
　　老三李菊寿，妻子是永兴村的王氏，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叫李青青，名字是周老太起的，比李二丫小两岁，今年十一；儿子依着辈分起，叫平贵，与老大家的顺儿同岁。李菊寿能说会道，就是有些偷奸耍滑，平日里没少占老大家的便宜，但在周老太面前，却总占着理。
　　李二丫还有个姑姑，按年龄排，占老三，不过姑娘不占排行。李二丫的姑姑有个跟她的人一样奇葩的名字，李菊香。李菊香生得漂亮，做姑娘时就傲慢得紧，嫁了镇上杂货铺老板之后愈加有了一份底气，平时与娘家甚少往来。她长得像年轻时的周老太，又是唯一的姑娘，自然多出一份宠爱来。
　　彼时，老三一家刚进门，四岁的李平贵就撒丫子奔到了桌前。老三一家回来得急，还没有吃过早饭，小家伙早就饿了。那王氏落在平贵后面几步，拎着个小包袱，阴阳怪气起来，“吃，吃，吃，就知道吃！人都说能吃是福气，我看不见得，也没见谁真吃出个秀才娘子，举人太太来！”
　　她取出别在腰间的帕子，佯装着掸了掸裤腿上的灰，眼神一转，又做出高兴的样子来，“娘，这是平贵他舅舅孝敬你老人家的，万香楼的点心，从县城带回来的。”王氏打开包袱，里面是个四方的食盒，她微微扭着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好，好，这孩子孝顺，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家伙。”周老太笑笑，又问了家里寿宴办得可还顺利、亲家公的身体是否健朗的话，王氏都一一答了，婆媳俩笑得甚是欢愉。
　　李二丫瞄了一眼讷讷不言的张氏，又瞥了一眼谈笑风生的王氏，继续面无表情地喝粥，做淡定状。嗯，战斗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还有一场女人之间的仗要打！

作者有话说

　　好娇羞，不知道这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的点击是不是姜茶自己点出来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