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枉流莺

3、二

　　梅雨终停，久违的晴空万里无云，此时方婉琼正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较好的面容，却模糊不清。
　　给她梳妆的丫鬟见着她死死地盯着铜镜，气氛沉闷，便开口想讨新主子欢心，问道：“少奶奶怎还喜欢用这破旧镜子？听人说，少爷前些日子不是命人从南洋托运了些水镜么？据说那镜子照出的人呐，可和真人一模一样哩！不像这铜镜，人都给照扭曲了，怎么少爷没给少奶奶留一块么？”
　　方婉琼闻言秀眉一挑，淡淡开口，语气却是夹杂几分凌厉：“清月，你越矩了。”
　　随后一歪头躲过清月的手，自顾拿起桌上的兰花簪插上。
　　清月见状连忙闭上嘴，低头缩到一边不敢再动。
　　方婉琼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妆后，起身走出门瞧了瞧，阳光刺的她眯上了眼，却是难得绽开了一个如花的笑靥。
　　清月都怀疑自己看错了，自从少奶奶进门后，一直都是冷淡的面容示人，虽是倾城容颜，却也经不起人这么冷漠，特别是在这府里，难免遭人言语。
　　“清月。”直到方婉琼语气略带欣喜地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是！”
　　“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
　　“可是……少爷还没回来……”
　　“不必管他。”
　　还没待清月说上话，方婉琼已经恢复冰冷面容，独自走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难得晴天了，春来季节最适合踏青，昨天才刚下了雨，空气里还布满了潮湿的泥土气息，清新扑面。
　　方婉琼徐徐走在街上，左顾右盼，虽是几个小动作，却是十分优雅，引得好几个未出阁的女学生艳羡地望过来，想是羡慕她显赫家世，又嫁了个好夫君。
　　方婉琼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她全忽略了去，她们只道羡慕大家族的好生活，可知那明争暗斗有几分好过？
　　想着心中便是几分黯淡，秀丽的脸更加添了一层寒霜。
　　街道边几家茶楼不时夹杂着几首琵琶曲幽幽传来，方婉琼站在其中一家门前看着，清月忍不住凑上前问道：“少奶奶，可是要吃些什么？让清月去买吧，这茶楼里龙蛇混杂的……”
　　“跟我进去。”方婉琼打断她的话，径直走了进去，素雅的旗袍摆掠过门槛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茶楼里正谈笑风生，吆喝声回应声络绎不绝，可方婉琼一进来，倏地便安静了，所有人都齐齐盯着这名素雅的女子。
　　“少奶奶……”清月被人看的往后缩了缩。
　　可方婉琼完全不理会她的喊声，自顾上了二楼，选了一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这位夫人，您要些什么？”小二见这是个有钱的主儿，又容貌秀美，连忙喜滋滋地跑过来。
　　方婉琼淡淡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睫毛在脸颊处投下一块阴影，再抬眼时，眼底已是波光潋滟，恍若能将人吸进去般。
　　“这里有没有女儿红？”
　　“女儿红？”小二为难地皱起眉头：“两年前自从叶家的酒坊起火后，这女儿红的酿法就失传了，夫人你应该知道的呀。”
　　眸底浮动着淡淡的哀怨，方婉琼自嘲地笑了笑：“难道就真的再也没有女儿红了么？”
　　“谁说没有？”一道清亮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曲老板！”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二，不说曲苑是常客需重视，关键刚才还救了他一回，可是让他感激的很。
　　见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了过去，方婉琼便转头去看。
　　这一看，手中的杯子竟一松，顿时摔得粉碎。
　　曲苑冷不防被这砰的一声吓了一跳，抬头朝方婉琼看去，见她容貌倾城，眼眸黑亮，此时却微张着嘴唇，眸中含泪，盈盈泪光楚楚动人，双目盯着他一动不动。
　　即便是第一次看见她，曲苑也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欣喜和幽怨，心中不知为何颤动起来，这女子认识他？
　　“姑娘，你认识在下？”曲苑不由问道。
　　一语击破神思，方婉琼见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她，知道自己瞬间失态了，连忙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绽开一个明媚的笑靥，回道：“我不认识你，只是觉得和故人神似罢了，真是不好意思。”
　　见佳人如此，曲苑不免唐突，便谦逊地一笑了之，问：“刚才可是姑娘在问女儿红？”
　　这时清月极不情愿地开口：“这位爷，我家少奶奶可不是姑娘了，莫要再胡叫了！”
　　“那是在下眼拙了。”曲苑闻言竟有几分失落，看了眼面前素雅的女子，道：“夫人莫要责怪。”
　　方婉琼心里一团乱，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只好点点头，问：“公子刚才说有女儿红，所言是真？”
　　见她提起，曲苑这才记起刚才的话语，点头道：“可是那酒还存于我家酒窖里，若夫人执意要，还需在下去取。”
　　闻言方婉琼竟没有坚持，而是水眸闪烁，阻止道：“公子不用如此麻烦，我并不急。若是真有女儿红，三日之后，公子可否带着酒来此地相见？”
　　曲苑见此舒心一笑，细长的凤眼往上挑，俊朗非常：“能遇见夫人这般识物之人，在下当然应下。”
　　“公子唤作何名？”
　　“曲苑。”
　　“我叫方婉琼，曲公子记牢了，三日后，此时此刻，于此地相见。”
　　“在下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