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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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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张缙言就要回府了,清月照常给方婉琼梳头,喜上眉梢,道:“少奶奶,少爷明儿个就回来了,想来这些天少奶奶的气儿也消了吧,就别生少爷的气了,少爷会伤心的。”
方婉琼面色毫无波动,回答道:“你怕你家少爷伤心,不如我给你做主,让你做了二房可好?”
清月这下真真被吓住了,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清月不是这个意思,少奶奶莫要想多了!”
方婉琼冷哼一声,站起身吩咐道:“你给我去厨房拿上几个好菜,陪我去牢房走一趟。”
清月本还想问,所幸把这多嘴的毛病控制住了,回了声是慌忙逃出门。
昨天拖了花容去探,终于探到了关曲苑的地方在哪儿,方婉琼带足了银票,待清月提了食盒过来,便出了门。
一路走到牢房前,几个狱卒远远见方婉琼过来,连忙畏缩着迎了过去,谄媚道:“少夫人可是来看那檀香姑娘的?放心吧,我们兄弟几个可天天把她们当佛一样的供着,决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方婉琼淡淡点头,从绣包里拿出一张银票,让那几个狱卒看的眼睛都直了。
她将银票递过去,狱卒一喜,瞪大眼睛来夺,却是一个晃神,银票又被方婉琼拿了回去。
狱卒的眼珠子随着那银票来回转动,看得到拿不到的心情磨人的很,忍不住喊道:“少夫人,您这是……”
“告诉我,梨园春的曲老板是不是关在这里?”方婉琼嫌恶地看着他们的嘴脸。冷冷问道。
狱卒顿时一阵为难,迟疑道:“这……少夫人……这张军官可是说保密的呀……”
方婉琼将绣包里所有的银票全拿出来,道:“我只是进去见他一面,只要你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这些银票……就都是你们的。”
狱卒只没流下口水,连连点头,随后吩咐身后的人:“还不带少夫人去见曲老板?”
牢里黑暗又潮湿,不知走了多久,大概是最深处,忽闻几声咳嗽声幽幽传来,带路的狱卒便停了脚步,道:“少夫人,到了。”
方婉琼点了点头,吩咐道:“清月,你同这位小哥出去吧,我和曲老板说会儿话自会出来。”
清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只好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了。
方婉琼看着最里面那间牢房,昏黄的烛光穿过黑暗,连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过来,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她柔软的内心。
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进去。
经过这几天的关押,曲苑的衣服早已被这牢房的环境弄得肮脏不堪,单薄的穿着冷的直发抖,牢里只有一张破旧的书案和用稻草铺成的床,曲苑正伏在书案上看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书,时不时的咳嗽,便用衣袖捂着嘴,以免声音吵到其他人。
方婉琼静静站在牢门口看着他,显然他沉浸在书里,还没意识到她的到来,看着他苍白的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眼眸微微湿润。
看了一会儿,方婉琼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开口唤道:“曲公子。”
曲苑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着烛光眯着眼去看,见方婉琼窈窕的身姿确确实实伫立在牢门外,竟是不知怎么去面对了。
“张少夫人……”理好心绪,曲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自己如此处境,不禁苦笑着摇头,走到牢门处问道:“张少夫人怎么来了?”
方婉琼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淡淡道:“这些都是刚做好的,你赶紧吃了。这牢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没想到你会穿的这么少,竟然病了……”
说到这她站起来,目光灼灼,直直对上曲苑的双眼,轻声道:“再等我一天,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闻言曲苑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心,又苦又痛,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倾城的容颜隐没在黑暗中,坚定的神情却牢牢印入他心底。
似乎是看懂了他心中所想,方婉琼欣慰地勾起唇,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曲公子不必多想,待出了这牢笼后,再好好谢我一番便是。”
一听此言,曲苑心底像是被什么触动了番,见她低下头正要蹲身,顿时猛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接触处一片细腻。
“张少夫人!”先是慌乱的口气,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是那么的难以启齿。可曲苑又想,人已身在牢笼,难以逃脱,便也淡然了心境,柔声问道:“我可以叫你婉琼吗?”
方婉琼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如此,抬眼便陷入他深邃的眼底,心中愈发的苦涩,点点头,却是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手中落空,曲苑心中淡淡失落,但仍维持着心中的念头继续说道:“曲某……很冒昧如此,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对你存于这份心思。”
方婉琼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三年来,我时常会梦到文砚……和曲家老小。若不是当年我年轻气盛,曲家不会变的如此,叶家也不会如此,檀香更不会如此。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是我逃不过这命运……因我一人,害的有情人至此,也该由我自己去还。可是,想来想去,我却还有份牵挂割舍不下。”
曲苑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婉琼,若是我早来,你和我,会不会像现在般,明明离得很近,却隔着一道牢门,永远无法靠近。”
方婉琼抿着唇,目光一寸寸地掠过他的脸,像是要将他的面容刻入心里。许久,她低下头,冰冷的声音传来。
“会。”
曲苑心中猛地就像砸下了一块磐石,沉重难堪,喉咙一痒,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咳出血似的。
方婉琼没有再说话,而是蹲下身,从食盒里拿出一瓶酒,轻轻放在地上。
再然后,她拿起空空的食盒,起身离去,其中没有再看曲苑一眼。
任由那道目光追随于她身后,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一滴泪滑过她白瓷般的脸颊,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无人可知,那壶酒,是最后一坛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