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相思一砚》叶绯

38、第三十三章 蚀心（1）

　　满枝的薄樱摇曳，天色晴朗，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在树下，像一盘打翻了的金色珠子。

　　“樱井。”樱井薰站在树下，眺望着远方，神色恍惚。冬狮郎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只好伸出手来想拍拍她的肩膀，没想到——却径直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看不见你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柔柔的，像早春的暖风：“在好戏开始前，只有我能看见你。”

　　冬狮郎猛然回头，可是眼前却空空如也。

　　他一时有点茫然。

　　是谁在说话？樱井薰为什么看不见他？他这又是在哪里？

　　他记得自己昨夜才抱着她回去休息，替她包扎了伤口，安抚她入睡，还……真的跑去捡回了她那把被自己打飞的斩魄刀。

　　为什么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着草地上？

　　深吸一口气，冬狮郎命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你不记得了吗？”方才的女声又出现了：“冬狮郎，你现在，在我的离魂境里啊。”

　　冬狮郎猛地一震，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砰地炸开了——

　　若叶两姐妹死后，他立刻通知中央要求彻查此事，果然几天后便查出了十几名余党。这些人虽不姓若叶，但却混迹于各个番队中，与若叶香织往来密切，他们中的半数人手上都驯养了幻兽。不过他们个个口风极严，无论怎样严加审问，都不肯开口，只坚称他们互相之间不认识。静灵庭无法，只得将他们关入了重刑牢狱，永久囚禁。

　　四番队的救援还是迟来了几天，原因是还有不少番队也受到了幻兽的攻击，甚至有几名队长也受到了重伤。冬狮郎当时心下便了然，果然若叶香织他们，是想要通过控制整个静灵庭来向中央复仇，只是碍于幻兽的数量限制，不能同时进攻十三个番队，只能分成两批。可惜他们苦心经营数十年，想出了这么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却偏偏在首批攻击目标之一的十番队这里断掉了。

　　不过，他们造成的后果也不小——冬狮郎毕竟不擅长治疗术，再加上幻兽的力量实在强大，合宿的队员里还是死了几个，剩下的即便接受了四番队的治疗，也还是有许多精神不大正常，严重者恐怕一生都不能恢复——而这其中就有椎名君惠。

　　他还记得，樱井薰听到消息的时候，消沉了很多天。当时她的身体本来仍在恢复中，半路杀出这么一条坏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心上一道重击，因此，本来再多躺十来天就能好的病，她却躺了两个多月。而冬狮郎那段时间因若叶姐妹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基本没怎么去看她。不过，她出院前几天的时候，他恰巧路过她的病房，于是在匆忙中透过窗户朝里面瞧了她一眼——发现她正坐在床上欢脱的折纸飞机，满屋子乱扔，如果不是他躲闪的快，有一只差点就要砸到他头上。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不过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快好了吧。

　　“怎么，终于想起那段往事啦？”思绪蓦地被打断，他这才认出那是华原出云的声音：“离魂境会让人重温过去的某些部分。通常来说，是先经历最让她觉得珍贵的回忆，然后——再经历最为痛苦的往事。”

　　“我姐姐的往事，你肯定一点都不知道吧，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她轻笑了一声，却仍然看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你在哪里。”冬狮郎冷冷道，风将他的衣服吹得飒飒作响，袖中的手暗自握紧。

　　“我是离魂境的主人，没有人能看见我。不过……我马上要走了，冬狮郎。”

　　她的声音愈发飘渺：“你也要走了，我们很快还会再相见。”

　　<<<
　　冬狮郎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家茶馆里，眼前是空空的茶杯，他周围坐了不少人，正在谈笑风生。可是店小二东边一句“客官您坐，想喝什么茶”西边一句“好嘞，我这就来给您添水”，独独不来他这儿。

　　不过冬狮郎对此倒是是毫不意外。他来到这儿二十来天了，根本没人看得见他，就连他十多天前在华原大宅前碰到华原出云，对方也全把当他空气，一双明眸眼波流转，却灼灼地穿过他的身体，落在他身后的泷川青叶身上。

　　堂堂十番队队长，却像个隐形人一样混吃混喝地过了这么多天，冬狮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哎，你听说没啊，”耳中传来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冬狮郎皱了皱眉头：“华原家的二小姐要嫁去灵界了，明天就是订婚仪式了。”

　　“早听说啦，八婶，往日八卦消息就数你最灵通，今天怎么倒没以前的新鲜了？”冬狮郎终于忍不住偏了偏头，看见旁边一桌坐了五六个中年女人，还有三四名正当妙龄的少女，估计是一大家子人。今天天气好，他们叫了许多茶点，正在七嘴八舌地说闲话。

　　“小绘啊，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呢，可不能光看表面。”被叫做八婶的女人朝一名绿衣少女说道，然后伸出保养得当、还戴了好几个翡翠戒指的右手，到桌子中间抓了一把瓜子。她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不满：“那华原出云只是个二小姐，她要嫁的可是灵界的下一任灵官呢，家世显赫不说，论相貌论能力都是万里挑一的出众。”

　　听说有帅哥，几名少女立刻红了脸，她们是从来没见过泷川青叶，不过听说这位公子哥儿前不久一直呆在尸魂界，还是后来灵界派人把他带走的。据当时的观众们眼冒桃心地转述，这位泷川青叶，确实是一枚一等一的帅哥啊。

　　冬狮郎趁小二忙着招呼客人，轻车熟路地拿来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反正大家都各自正聊的火热，没有人会注意到白瓷茶壶凭空飘了到靠墙的某个桌上，茶水划出优美的弧线斟满一杯。

　　“然后呢？”小绘羞怯的问。

　　“华原一族虽然名声不小，可也还称不上是大贵族，而且灵界素来不与尸魂界来往，这门亲事，按理说啊，压根儿不可能结起来。”八婶扔掉一把瓜子皮，又塞了一块豆糕进嘴里，身边的少女少妇都朝她投来期待的目光，她显然很享受：“再说了，华原家还有个大小姐，是正房所出。真说要嫁，也该嫁这个。”

　　“唔，八婶，我知道她。但我听人说，这个大小姐啊，容貌生的还行，只是比不上妹妹那般惊艳，但性子和她妹妹简直是天差地别。”一名粉衣少女开口道，她眉眼间与小绘有几分相似，想来很可能是姐妹：“妹妹华原出云知书达理，刻苦能干；可姐姐华原千音却总喜欢四处游玩，聪慧是聪慧，就是心思有些特别，行事作风也没一点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派。”

　　冬狮郎砰地捏碎了一只茶杯。他近来常坐在这家茶馆里，因为樱井薰曾经一脸坏笑地告诉他，这种地方，是打听八卦和小道消息的绝佳场所。

　　而这是他自来到这个幻境里，第一次听到她的消息。

　　“咦，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啊？”小绘是个细腻的少女，她总觉得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声响，但侧头一看，隔壁桌上空空如也，茶具摆的要多整齐有多整齐。

　　众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花边新闻，哪里还管这些小动静，一旁的紫衣少女朝她摆了摆手：“哎呀，肯定又是哪个笨手笨脚的客人打碎东西啦，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八婶，你快继续讲。”

　　“笨手笨脚的客人”日番谷冬狮郎把茶杯碎片收起来，嘴角抽了一抽。

　　“这其中的隐情深的很呐。”八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粉衣少女递了一块桂花糕过来，她心满意足地接过，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华原家的大小姐啊，不是不愿意嫁，而是不能嫁啊。”

　　话音未落，几名少女已经是惊讶的面面相觑了，而她身边的其他妇人也都满脸不解。

　　小二还在吆喝着招揽生意。冬狮郎蹙起双眉，盯着竹桌上剩下的三只细瓷茶杯，心里泛起了百般滋味。

　　这几天他走街串巷，总算打听清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在哪里。

　　他先绕着流魂街走了一圈，发现规模小了许多，很多地方在他记忆中明明住了不少人，在这个幻境中却是未开拓的荒地。于是他又赶去了静灵庭，然后在那个小的不像话且面目全非的地方，惊讶地见到了还很年轻的——山老头。

　　原来这幻境中呈现的，是尸魂界的伊始时期，而他所生活的时代，是在千年以后了。

　　“为什么不能嫁啊，八婶，别卖关子啦。”粉衣少女还在盈盈笑着，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等待解答。

　　难怪、难怪会如此。樱井薰原本是华原家的长女，而泷川青叶却是灵界第七任灵官的继承人，原来他们……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相识了吗？手不自主的捏紧，冬狮郎脑海中猛然想起华原出云在达图拉岛最后说的那段话：“身为灵界的堂堂第七任灵官，却为了我这个愚蠢至极的姐姐舍弃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惜使用灵界禁术为她修补魂魄……”

　　他垂下眼睫，旁桌那被唤作八婶的圆润妇女的声音抑扬顿挫，传入耳中：“这故事说来话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