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今生来世 ...


  •   沈家书房,发黄的老照片里,年轻的时的七爷永恒微笑着,寻不出一丝现在的模样,恍若照片里的是前世,现在的是今生。前世,他与沈家必定恩怨纠缠,所以今生才会不择手段。

      沈家老爷收起照片,递来一份合同。
      “去把这个给沈七。”
      A城棚户区,七爷最想要的那块地。
      “还有这个。”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个棕瓶和四包白色粉末。
      棕瓶里的东西,我没有见过。但那四包白色粉末我见过。在华沙,七爷家无数个处处笙歌的夜里,□□是他们最好的助兴之物。

      “这个瓶子里的药无色无味,服食一滴可以致人昏厥,法医检不出来。怎么让他们吃下去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推进他们的血管里,给警察一个合理的死因。”
      我心里明白:四包□□,一包给七爷,一包给杨,一包给瑾姨……还有一包是我的。
      我再次跪下给他行了个礼:“谢谢爷爷成全。”
      “算是个懂事的孩子,做完这个,你和沐泽自此后今生互不相欠。”

      A城,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北河。
      小时候,外婆说,妈妈被北河的河神收走了,作了北河的仙女,桃李芬芳之时,我唱的曲子会顺着飘落的花瓣儿河水流向天际,妈妈会听到。
      如今,北河边早已没有了昔年宁静,河岸人来人往,岁岁年年,繁华不歇;河中,A城最豪华的酒楼伫立飘渺,世间纷纷,宛在水中央。

      从箱底翻出那件坦背白纱裙,仿佛又置身于华沙高远的秋季,鸽子成群地从苍蓝的空中飞过,发出了响亮的鸽哨;路边黑木椅上落了黄色的树叶,不小心坐上去会咯吱咯吱地响……那个弹着《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的少年,忽然回眸,清隽一笑。
      镜子里的女孩,黑眸若星,唇如鲜红的玫瑰,好一个南方美人儿 。从华沙回A城的时候,我将杨、七爷这些年送给我的东西全部丢下,却在下船之时,发现大衣兜里落下了杨送我的手链。繁琐的银链下缀着个水滴型蓝晶,蓝晶是空心的,我把棕瓶里的药水倒在里面,堵上塞子,晃了晃,它竟然纯净得像一滴的泪水。
      十六岁生日时,杨送给我和臻臻一人一条这样的手链,原本是给那些有钱老头下药用的,没想到今天正好用上。

      和七爷他们相约在日暮。北河中央,中式酒楼灯火辉煌,在水波中倒映出粼粼旖旎。白色的裙裾摩挲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别样生动,侍者将我带入空荡荡的大厅。我站在楼亭中央,望着凉风了却一天的跋涉,不知今夜,北河神会不会也将我带走,去那个只有桃红李白,再无伤害的天堂。

      “事情办得怎么样?”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他目中的错愕,冲他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微微一笑。
      杨接过文件,仔细瞧着,梳得锃亮的头颅有些惊喜:“干得不错,没白教你一场。”
      我莞尔:“当然。”
      手臂被狠狠拽住,他怀疑的看着腕上那粒哭泣的蓝色水晶。
      我眺了他一眼,嘴唇贴到他耳旁:“这还是你教我的吗?”
      杨会意地释然了:“好好表现,争取和七爷冰释前嫌。”
      地毯那端传来窸窣声,循声望去,臻臻挽着七爷,缓缓而来。
      一样的白纱裙,一样的手链,看着她,仿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

      杨走过去和七爷耳语了几句,示意我进包房。瑾姨在廊道的尽头等着我们,依然是那张肃穆的脸。
      臻臻不知何时与我并排,转角处,她忽然拽住我,眼神里充满陌生:“你今天来干什么?”
      “复命。”
      “你就那么想和他在一起?”
      “是。”
      “七爷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
      她明艳的唇角向上微微勾起,猛地掀起头发。眼前赫然一片疤痕嶙峋的头皮,我急促地呼吸着,她的左手,紧握着一顶假发。
      “你欠我满头青丝。”她唇角再次勾起,镇静地带上那顶假发,丢下我一个人去了。
      胃绞痛起来,我佝偻着身子,想吐,吐不出来;想哭,却只有眼眶干疼欲裂。

      包房中,灯光黯然,七爷看过合同后很满意:“你只要听话,我就保你平安。”
      “我要沈沐泽平安。”
      七爷不语,轻蔑地看着我。
      “七爷应过我的,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七爷不动他。”
      沈宅的老照片里他风华年少,虽是大户子,目光中却透着卑怯,乞人一样,与我没有区别。
      “好,有种!”

      侍者端着血一样的葡萄酒上来。我倒酒,摸摸手上的链子,却不见了那颗蓝色的晶石。
      臻臻甜腻地靠在七爷的身上:“我来倒酒,好不好。”
      七爷掐掐她的脸蛋儿,颔首同意。
      一杯、两杯、三杯、四杯、五杯。臻臻将酒分到我们面前,她手上的链子,挂着两颗蓝色的水晶。我知道,这段属于我们五个人的孽缘将在杯酒之后消弭。

      酒杯里,星光点点,依稀似那日少年清隽的笑容。我仰头尽饮杯中酒,
      “你这么急着去死?”臻臻冷冷地说。
      望着身边倒地的三人,我不想跟她置辩,急着撕开手包内层,掏出准备好的针筒,颤抖地抓起地上的手臂,只要三针,就可以了结一切。

      臻臻拽住我:“你要干什么?”
      我已无力挣脱,绝望的泪水没有温度地滚落:“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让我了结这一切,臻臻……”
      她拽住我的手渐渐松开,眸光恍若隔世:“好,不过你的命,我来拿。”

      药水,一管、一管、一管,注入我在这世上相处时间最长的三个人身体里。杨和瑾姨走得很快,没有任何纠缠;七爷抽动了几下,最后也安静地去了。拔出针管,我是笑了起来,还是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了。

      臻臻一手拿着针管,一手搂住我,我们好似回到了那日的水汽缭绕中,相互依偎
      “我爱你!”
      我擦了把眼泪:“我也爱你。”
      针管刺破了皮肤,臻臻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别怕,一会儿就没有痛苦了。”
      我好像躺在华沙秋天的草坪上,红叶飞舞在空中,像只只随风跌落的蝴蝶。
      耳边,呢喃飘渺:我们的缘分是天生注定的,你是白李花,我是红桃花,一生都不分离。静儿,别怕,即使世界毁灭,我都在你身边……

      山菊烂漫,花香飘满半山的风,汽车转弯的刺溜声从山下穿街而过。
      沐泽捧着一束白菊,站在林静怡的墓碑前。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来祭拜。
      华沙的秋天依旧忧伤旷远,A城已经经年没了消息。所有的伤痛都随着林静怡的这个名字的死去而湮没。
      沐泽揽着我的肩头,轻声说:“明年在来看她,我去开车,你一会儿下来。”
      秋草长满坟头,我摸着墓碑,喃喃地对她说:“我是白李花,你是红桃花,一生都不分离。别怕,世界已经毁了,我和你却永远不会分开了……”
      山下,汽车喇叭响起,沐泽探出头,冲我挥挥手:“臻臻,走了。”
      那个叫林静怡的女孩死了,现在活着的女孩叫臻臻。
      很久以前和很久以后,华沙的样子都不会改变。
      我们一起路过了贫民窟里的妓女、醉鬼、和狗的世界,却只有我看到了古城里尖尖的教堂顶着流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