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多食广》萧杳

18、亵裤

　　苏亦黎回过神，冷冷一笑，他倒是挺想见见殷青玦这表面上胸怀天下，实则心狠手辣之人！若真能让他死在自己手里，倒也算得上一件美谈！
　　就在这时，苏亦黎却听屏风后那不男不女的天师啜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道：“苏少阁主也不用过于担心。据老夫所知，商王出宫后不久便没了音讯，如今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用不着苏大侠动手就……”
　　“哦？”
　　苏亦黎缓缓抬头，虽表面平静，心中却着实一惊：商王失踪？
　　流月阁在各国王宫里都安插了不少眼线，却从未得到过此等情报！如今这夏国天师又是如何晓得的？
　　然而，与他不过一墙之隔的碧落也是突然一惊，没想到……

　　妈呀！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毫无存在感，长得还像鬼魅一样的黑衣女子竟然不仅不是哑巴……还、还会武功！
　　她碧落这厢正忙着和翠娘撕逼呢，哪还有劳什子功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冷不丁地就被这黑衣女子点了穴道！
　　还，还他丫的是……是……笑穴！

　　“啊……啊哈哈，啊哈哈哈……”
　　“哎呦喂……啊啊哈哈……我……哈哈……我错了……啊哈哈哈……姐姐……哈哈……妈妈……哈哈哈……大人大量……啊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啊哈哈……求、求你们把我……哈哈……当个屁……放了吧……啊哈哈哈哈……”
　　“让你说老娘我胖！让你毁了老娘我的妆！你这小蹄子！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
　　翠娘一大口茶下肚，终于顺了气，骂得那叫个气壮山河！她对着镜子好好地补了补妆，扭着硕大的腰肢，狐假虎威道：“果然还是寒姑娘本事！你这满嘴胡言的死丫头，不笑个俩时辰就别想停！老娘我倒要看看，你今后还笑不笑的出来！打明儿起，你就给老娘把整个君满楼里龟公的亵裤都亲手洗、干、净！”
　　“啊……不要啊……啊……啊哈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亵裤？
　　天哪……她好想去接客……

　　碧落的杏眼一瞪，正要开口反驳却身不由己地反笑开了，这如铃般清越的笑声从那闺房里一路传出，裹挟着她心底浓浓的心酸，不断绕梁而上，一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君满楼……
　　而这时在院子里扫地的丫鬟们却凝神一听，纷纷叹了口气道：“唉，又多了个被翠娘坑疯了的失足少女……”

　　这失足少女的哀嚎声亦伴随着第二日的鸡鸣盘旋而上，惊得一颗挂在芭蕉叶上的露珠“啪嗒”一声滴落，就在这露珠要炸碎在其下一青衫男子的乌发之上时，它却被这男子不留痕迹地弹开。这男子悄无声息地隐在树后的阴影里，安静地就连他脚边一只觅食的螳螂都未曾被惊动半分，而他的眼底却将不远处那娇俏女子的身影牢牢包裹住。
　　他眉眼低垂，唇角微敛，周身散发出滚滚寒气：鸢儿要是真动手洗了这些亵裤，他不介意把君满楼的龟公都给阉了送去做太监……
　　而他眼中的女子亦是惊得捂嘴，倒抽一口冷气：“我的亲娘啊……这得是积了多少天的亵裤啊！君满楼的龟公们简直懒到家了！他们都不怕这些玩意堆在房里变馊了么？！”

　　她盯着眼前这堆得像座小山似的亵裤，大小不一，气味诡异，直教她这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为何这么个全是女子的青楼里面竟然能一夜之间攒出这么多条男子的亵裤来！难不成这君满楼里揽生意的不只有风-尘女子，还有小倌不成？
　　好想去找个好看点的小白脸来试试货……不不，她都想什么呢？！
　　碧落梦一甩头，心中无比后悔：她昨天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去惹上翠娘这么个心机女！像翠娘这种一看就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注孤老女人哪里是她惹得起的？她不就是被人说长得丑了点嘛？有什么不能忍的！简直了……都不知她那会子是哪来的狗-屁自尊心！这玩意能当饭吃么？能帮她洗亵裤么？！
　　她继而转过头，只见眼前瑟瑟的凉风吹过一盆凉水、一个黑不溜秋的肥皂、以及一块不知为何光滑得很的搓衣板……
　　凉水也就罢了，搓衣板凑活着用也成，可是，这丫肥皂脏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鬼！

　　“愣什么愣！还不快洗！”
　　翠娘也不知从哪里弄了跟藤条，在手里一甩一甩得让碧落看得心惊胆战。然而，她更怕的则是这个一声不吭地站在翠娘边上的寒姑娘。
　　这个依旧一身黑衣形如鬼魅的女子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好手啊！
　　她悻悻地瞧了眼寒姑娘，却下意识地觉着自己的两个腮帮子隐隐发酸。碧落如今想想都还觉得后怕，昨天那俩个时辰可真是生生地把她给笑惨了……这滋味实在是太销-魂！她简直都要对笑产生心理阴影了呢！要是她从此以后不爱笑只爱板着张脸不得已装高冷……那得是件多么不值当的事儿啊！

　　再瞧瞧这翠娘一副小人得志的嘚瑟样，明明是碧落要洗亵裤，她翠娘却带了个口罩！翠娘还特地命丫鬟搬了个贵妃椅放在院子中间，一坐一躺，摆好了架势就是要来看碧落今儿任劳任怨地吃苦干活的！
　　翠娘得意地翘起二郎腿，看了眼满脸愁苦的碧落，心中一乐：昨日她连夜吩咐，让整个君满楼里的龟公把所有藏着掖着的亵裤都给搜罗出来，越多越好，今日一看果然惊人！哈哈，看这死丫头不洗得哭爹喊娘！

　　不过……这丫头怎么哀叹了下就二话不说撩袖管准备干活了？！她这厢突然过于听话，一点儿不反抗的样子让她少了多少乐趣啊？她还特意翻箱倒柜地把这根藤条给找了出来呢！都压箱底多少年了……
　　就在这时，却听碧落有些踌躇地开口：“翠、翠妈妈。”
　　翠娘心中一喜，这死丫头果然还是是怕了！哼！让她晓得晓得自己的厉害！敢跟她作对？下辈子也没门！她如此一想，手里的小藤编也挥得啪啪作响。

　　“怎么？不愿意？”翠娘没好气地道，“我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睛……”
　　“我不是不乐意洗，只是……这肥皂真的能洗干净么？我、我是怕……”
　　碧落满脸纠结地看了眼那堆亵裤，一横心，一咬牙，一跺脚：“这肥皂怎么洗得了亵裤？这玩意一看就是发霉了的！我只怕我这洗完后再给龟公小哥们穿了，让他们一不小心感染了阳-物，要是今后不举来寻着我……我、我找谁说理去啊！”
　　“啊，啊？”
　　翠娘再一次被这丫头的瞎操心给弄蒙了……她确实是为了为难这丫头特意挑了个发霉的肥皂和块用废了的搓衣板，却不想这丫头竟然会想到不举？！
　　她这脑门里的回路到底是九曲十八弯到了个什么鬼地方？

　　就在翠娘哭笑不得之际，却见碧落一板脸，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翠妈妈，龟公们虽然身在青楼，却也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您说说，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贴身衣物是这么个洗法，这得有多心堵啊……”
　　“要你管！”
　　翠娘一怒，正要挥鞭，却听碧落突然扯着嗓子大喊：“天哪——大家快来看呐——君满楼里洗亵裤的肥皂竟然是发霉的！这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心寒！黑店啊黑店！龟公哥哥们！君满楼这么不重视你们未来的□□生活，你们真的不介意么！各位哥哥，为了你们今后生儿育女的能力，为了你们的明天，你们就不出来看下嘛？还有，各位还在春闺之中的客人啊……你们仔细想想，你们晚上滚-的-床单真的是干净的吗？”

　　碧落喊的这么一嗓子，不仅把还沉醉在温柔乡里的不少公子哥们儿给吵醒了，就连那个隐在树下的青衫男子都撑不住抖了三抖，略一扶额。
　　短短三年，这丫头到底学了些什么鬼东西？果然不能把她一个人交到泽虚谷那帮子同门手里。看来家庭教育确实重要，不能再让她这么丢人现眼下去了……

　　同一时间，君满楼上上下下的窗子被人叫嚷着逐一拉开，一个个衣服敞开的半裸男子探出头，迷迷糊糊地吼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妈-的，什么骚味！”
　　“老子正准备再快活一把呢！要是把老子和老子怀里的美人儿惊着了，毁了老子雅兴……你们赔得起么！”
　　……
　　翠娘赶紧一把捂住碧落还在叽里咕噜嚷嚷着的嘴，满脸堆笑：“哎呦喂，瞧大爷们说的！姑娘们，赶快好好伺候着恩客！刚刚不过是只狗随便叫唤，大爷您们可千万别当真！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不快活到日上三竿也对不起这银子不是——哎呦，我的脑袋，哪个狗养的砸我！”
　　翠娘这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又是一痛，然她叫嚷着往四周一看，除了楼上一个个半-裸着的风流恩客，却连个屁都没有！
　　然而，她身边的寒姑娘却微微侧目，眉心一皱。

　　翠娘一闭眼，只好自认倒霉，干咳了声道：“来人，换肥皂！”
　　“天哪！大家快来看！这搓衣板就是块破石头！根本错不了衣服洗不了啊！”
　　“拿块新的搓衣板来！”
　　“这水凉得都结冰啦！我怕你们到时候穿着穿着有冰凌子……”
　　“你这丫头还洗不洗，信不信我一鞭子抽你！”
　　碧落悻悻地看了眼翠娘和她身边儿的寒姑娘，心中一凉，赶忙见好就收，赔笑道：“洗洗洗，当然洗……”

　　然而，就在她笑呵呵地弓腰走到那堆亵裤边儿时，却突然一转头，脑门里灵光一闪，故作惊讶地又是一叫：“哎呦……”
　　“又怎么了？”翠娘只怕她再生事端，也顾不得多少，大步流星地便朝碧落走过去，一边还嘴里嚷嚷着：“你这丫头还有什么屁事，一块儿给老娘我放了！”
　　只是，翠娘这话还没说完，却只觉得脚下一滑，地上不知何时多了滩水，还是摸过肥皂的！翠娘猛一抬头，却见碧落笑嘻嘻地半蹲着，双手一倾……
　　原来是这个死丫头刚刚趁她不备做的手脚！

　　“寒、寒姑娘，快，快扶我一把……寒、寒姑娘？”
　　翠娘身子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下，原先一直呆在她身边的寒姑娘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就在这时，翠娘又觉得自己腰间不知为何又被猛地一砸，身子一歪……
　　“啊——死丫头还不快来扶我！”
　　翠娘一声尖叫，出于本能地向碧落伸出手，而碧落则眨着懵懂无辜的的眼睛，煞有介事地喊道：“翠妈妈，我来了！您老先坚持下——”
　　随后，她双手一伸、一搭、一推，翠娘眼看着就要稳重中心，却反在碧落看似帮忙实则添乱的搀扶之下，往下摔的方向硬生生从那盆凉水转到了那堆摞得像小山一样、散发着浓浓恶臭的亵裤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