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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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刺穿心脏的刺痛仍残留在体内，他至今记得那人无欲无求的眼眸中明明毫无杀意，手中的剑却明明白白地捅穿了自己。他作为武林盟主已满三年，待人对事温和有礼，谦卑恭敬，一不摆盟主架子，二不随便喊打喊杀。武林在他的治理下虽说不至于多么繁盛，也没有出多大的乱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他，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信。叶舒背对着那人，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他口中还诉说着对未来武林的憧憬，下一刻却被白刃贯穿。剑气如霜，在寒夜中闪出忽明忽暗的冷光。
叶舒忘了还手，也忘了运功调息，只记得眼前被一片赤红侵染，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在脑海中逐渐消失，反而感受到一股股莫名的暖意，如往常沐浴一般，从指尖到脚底，令人酥麻的舒适感。
他不甘，他愤然，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他一生隐忍，却换来如此下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叶舒狠狠咬紧了牙，拼尽最后一口气死死将那人的眼眸记在脑中。冷酷的，无情的眸光。
直到最后，他听见的是那人毫无情绪的低沉嗓音。
“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他自问问心无愧，就算死也不怕进地狱，但如今当然是多说无用。叶舒惨然一笑，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永远，当时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睁开眼时，宛若浴血罗刹的人早已消失。叶舒愣愣地盯着屋顶横梁，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心脏。
还在跳。
他重重地长叹了口气，僵着的身体整个软了下来。不过是做了一个毫无趣味的梦境，他却当了真。
叶舒重新环顾四周，却不觉得熟悉。他的房间一向简朴素净，从不会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装饰品，而现在所处的地方不仅有五颜六色的轻纱软帐，更有恶俗的七彩铃铛装饰悬挂榻边。
他艰难地起了身，双脚一软险些跌倒，全身无力，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有丹田处滞留的内力提醒着他功力仍在。
喉咙处异常干涩，抽得生生发疼。他没有力气思考为何在此，只是感到从未如此口渴过，见桌上有水，不由分说要去取，从茶壶中却倒不出一滴水来。
叶舒身份特殊，身为武林盟主，最遭邪教人嫉恨，被他们下了迷药掳了去也并不稀奇。他并不慌乱，若真是被掳，为了与武林盟的人达成交易，也决不敢亏待于他。
深思熟虑后，他镇定地坐在软凳上，将青瓷茶杯狠狠一摔，发出“啪”地脆响，当时四分五裂，碎片溅得满屋都是。
瓷裂声后，屋外果然传出了一阵骚动。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四起，之后房门被猛地推开。
“教，教主！”
来者有数十人，皆是一袭黑衣，以黑纱遮面，手持短刃，腰系暗器囊，手腕处纹有一轮黑色弯月，果然是邪教人士。
叶舒没料到对方人数众多，但也毫不畏惧，反而拱手作礼道：“让我见见你们的教主。”
黑衣人面面相觑，片刻竟全部扔下手中兵刃，单膝跪地，一副虔诚的模样齐声喊道：“天佑教主无碍！教主洪福齐天！明月教必定长存于世！”
叶舒以为真是教主驾临，负手而立，等待贵客。不想许久后黑衣人也没有动作，更别提有人前来。他暗自生疑，问其中一人道：“人呢？”
那人诚惶诚恐，不敢直视于他，答道：“洛左使即可就到。”
洛左使名为洛子笙，为邪教的明月左使，手握重权，地位极高。叶舒曾听闻此人十分特殊，武功不高，却凭着一双医济天下的巧手得名。
神医入的却是令人不齿的邪教，也是江湖的一桩奇闻趣事。
叶舒不在意来人是否是明月教主，只要有人前来攀谈，他就有信心能活着出去。
“那是最好。”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持扇而入，白衣翩翩，素冠高挽，面若冠玉，笑若春风，温润如玉，眼眸清澈似泉，全无半点邪教的模样，反像良家的谦谦公子。
这人初见便是笑面相迎，唇角弧度恰到好处，不骄不躁，握扇抱拳：“恭喜教主度过此劫。”
“……”叶舒不得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这些黑衣人就对着他叫教主，连洛子笙也是一样。他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去，开始整理混乱的思绪。
先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又莫名其妙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就是一堆人对着他喊教主。叶舒揉了揉发涨的额角，眉头紧锁半晌不语。
“教主可是觉得不适？想必是刚刚醒来，气血过虚造成。你们先下去吧，让教主好好休息。”
黑衣人十分听洛子笙的话，一声令下便悉数退下，屋内仅留二人。遇到这种情况，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叶舒一时间也慌了神：“给我镜子。”
折扇轻摇，洛子笙微笑回道：“教主不喜铜镜，所以不让人放置。怎么，教主不记得了吗？”
“……”
他不得不相信命运这一说。很显然这不是梦，昨夜心口的刺痛也同样不是梦。它们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像刻在青石板上的划痕一样不可磨灭。
可他能做什么？告诉他们他叶舒是武林盟主，是他们明月教不共戴天的仇敌？叶舒不会做自寻死路的事，既然命运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决不会放弃。
自己的仇，必须要报。如果上一世他是谦和有礼的武林盟主，那么这一世他便要做狠辣决绝的复仇修罗。
叶舒很聪明，他的精明助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也同样能助他稳固这明月教教主之位。心下兜转几圈，他便有了主意，眸如点漆流转。他对洛子笙了解不多，也不知洛子笙对这教主了解多少，如今之计，还是少说少做，暗中查看情况才是。
叶舒不说话，洛子笙倒先开了口。他把折扇缓缓摊开又收起，白玉扇坠轻摇，衬得漆黑瞳仁越发明亮：“右使贺鸣并不安分，属下无从下手，并无查到投毒之人。”
从他的话中看，这真正的明月教主乃是毒发身亡。明月教内部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团结。叶舒不急着问他，以免惹人生疑。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教主一事被人发觉，恐怕不能轻易蒙混过关。
“知道了，你也下去吧。我累了，你叫人倒些水来。”叶舒故作疲态，闭目养神。
洛子笙一动不动，仍旧徐徐摇着扇子，唇角带着不浅不淡的笑意，眉头却微微蹙着。
“怎么了？”
“……贺鸣如今不见踪影，属下害怕他趁机对教主不利，请让属下跟随教主，保护教主的安全。”洛子笙的小小蹙眉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和熙，音色更如清风朗月，平淡却不失威严，让人听了平白产生了亲近感。
叶舒对他印象极佳，又不敢轻易信任。再三斟酌，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才肯悠悠点头：“好。”
但如今他是步步为营，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他不敢把胜负压在任何一颗棋子上，这一世的他，只相信自己。
之后叶舒又与他兜转了几句，话题无非与贺鸣的野心有关。在真正的教主还活着时，贺鸣就已经动机不纯，处处与教主为难，并且私下锻炼死士，不顾后果，私自行动，所到之处杀伐四起，血流成河。
这回他游离在身死关头，贺鸣更是率领手下众人不见了踪影。
叶舒冷笑一声：“既然手臂不听话，当然要在手臂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前将它连皮带骨地扯断。”
他已经死过一次，哪里还怕第二次。
正要询问仔细贺鸣为人，忽而耳边一阵劲风，一人破窗而入，手持利剑，袖间藏针，招招夺命，扑叶舒而来。
叶舒静而不动，丹田暗自提气，掌心运功欲发。还未发招，洛子笙先行一步挥扇将数发暗器打落，长袖飞扬，扇坠大幅度左右摇摆，柔而不刚。
他不惧不焦，俨然胸有成竹。脚下步伐轻快，迂回不过数次，便叫刺客眼花缭乱。寻常折扇却有堪比利刃的尖锐，他倏地打开折扇，一幅山水墨图跃然纸上，又往刺客喉间轻划了几下，顿时血浆横溅黑白扇面，宛若一点朱砂嫣红。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丝毫不像传闻中所说的武功低微。
洛子笙果断收扇，扇柄一挥，扇坠随其荡漾，发出轻微脆响，只有扇侧能看出朱砂血红若隐若现。除去地上一具尸体外，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他神色不变，唇角带笑，偏头抱拳：“教主受惊了。”
“他是什么人？”
“从招式来看，确实是贺鸣手下的人。他们终于动手了。”洛子笙言语淡淡，不带情绪，只把折扇反拿，收入袖中，“他们人数众多。教主昏迷后有众多教众叛离。贺鸣为人谨慎，他若动身，必带五成以上把握。教主还请小心为上。”
叶舒不怒反笑，鼻间轻哼一声，冷然道：“该小心的可不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