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狐僧（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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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五岁小姑娘的小狐狸成为了莫凡小和尚最头痛的事情，如他所料，每每他牵着头顶冲天辫的小狐狸走过街市，总有姑娘婶子躲在他的身后窃窃私语：瞧那个俊俏的小和尚哟，也不知道是生了孩子才出家，还是出了家才生孩子……
前后关系不同，但都不是好事。
就这点，莫凡顶觉得不公平。同为出家人，茅山的道士们带着小道姑招摇过市，人人看了都得尊称一句师傅。
他一个和尚怎么就不能带个徒弟呢？
退一万步说，出家人难道就不能有家人？小狐狸就不能是他妹妹吗？
归根结底，还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唉。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狐狸颇为不屑，她丢了手头的鸡腿，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点了点小和尚的眉眼，“你看咱们俩，长得哪儿像兄妹了？”
小和尚仔仔细细看小狐狸的脸，有点默然：诚然，他是方脸，星目朗眉，小狐狸是圆脸，凤眼黑瞳，两人没半分相像之处，他要硬说小狐狸是他妹妹，只怕旁人也要将他这个和尚当作人口贩子。
小和尚有些颓然，小狐狸也不知怎么，看着心里也有些难过。她舔了舔嘴边残留的鸡翅膀汁儿，想了想，扯了小和尚的僧袍将嘴巴擦干净了，小和尚也不在意。他只是随手将小狐狸头上散落的一根头发梳理好。
在下一刻，在繁华的大街上，又有几个姑娘指着小和尚窃窃私语，小狐狸终于忍不住，抱着小和尚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
小和尚被她哭地傻了眼怔在原地，就听她在那嚎啕：“哥哥，我娘虽然是你后娘，你我也没血缘关系，可是名义上您还是我的兄长，爹娘死去的时候托你照顾我，你怎么能就这么想不开，入了空门啊……你去伺候佛祖也就罢了，你带上我啊哥哥，你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怎么活下去啊，嘤嘤嘤嘤……”
小和尚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已经想不起来小狐狸这是唱的是哪出的戏。
但是这回，她的观众却是空前的多，不过片刻，他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地密密麻麻。
只想做一个安静的和尚的莫凡再一次变成了成了众人的焦点，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他动了动腿，试图将小狐狸踢走，哪知稍稍一动，小狐狸哭得更加惨烈:，“哥哥，我不让你走……”
人群越聚越多，渐渐地，便有大娘看不过眼上来劝他，“小和尚耶，虽然小姑娘跟你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妹妹。做人不好这么绝情的啦。她还这么小，爹娘又都走掉了啦，你要是让她一个人生活，她会变成乞丐的啦。啧啧，这么俊俏的脸蛋哟，会不会被人卖进花楼里去了啦。啧啧，真是造孽哟。你还是不是和尚的啦……”
“……”小和尚被大娘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了懵，被围观的感觉这样不舒坦，可是脚边的小狐狸正在忘情演出，似乎还入了戏，当了真，哭得越发惨烈。
小和尚只能木木地提了提腿，对小狐狸道：“红颜，别闹，起来。”
“小和尚耶，我看你生活也是有困难才会不带上妹妹吧。”有个胖姑娘仔细打量着小和尚，啧啧，这一身僧袍都破了也没人给补补，这么俊俏的脸蛋哟，怎么就穿了这一身破烂衣服。再看他这装备，破烂的僧包哟，大约是个行脚僧吧。
真是惨哪，这么俊俏的和尚怎么能让他这么惨。
好心的胖姑娘浑圆的小手一指街市尽头，“我说小和尚哪，你带个妹妹也不好当行脚僧啊，她还这么小，吃的喝的都得跟上。出了城门不远处有个小破寺庙，里头原先的住持前些日子被一只狐狸精迷得还了俗，连庙都不要了。你住进去正好。”
“狐狸精？”小和尚随手操起手边的佛珠四处望了望，胖姑娘点头如蒜：“可不是狐狸精么，长得一副狐媚相，勾搭出家人。真真不要脸！唉对了，听说和尚都能收妖精的对吧，小和尚你能收人么？”
“不能。”小和尚头上的青筋抽了一抽。
“哦。”胖姑娘一副惋惜的样子，矮下身子摸了摸小狐狸的冲天辫，道：“来吧，小姑娘，跟姐姐去寺庙住下来！”
一群人就这么簇拥着小和尚杀到了城外，杀进了寺庙。小和尚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被推搡着入住了清凉寺。
一切来得这么迅速，小和尚有些发懵——说好的世风日下呢？说好的人心不古呢？为什么大家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他一回头，就看到小狐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破旧的寺庙。拍拍这儿，敲敲那儿，过了片刻，小狐狸过来抱着小和尚的腿。
小狐狸这会还变不回真身，小和尚却仿佛能看到她讨好时才会用力摇摆的长尾巴。小狐狸几乎哀求道：“小和尚，咱们在这住几天吧。”
“可是咱们要捉妖。”小和尚拒绝。
“有人的地方就有妖精。”小狐狸断言。
“我们今天在城里看了一遍，这儿没什么妖气。”小和尚再次拒绝。
“谁说的，我不就是妖精！”小狐狸正色。
“……”小和尚终于无言以对。
小狐狸耍起赖来，他总是这样没办法。可是看她的样子，她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小和尚跟着老和尚奔波了十几年，从未在一个地方定居过，一直在行走的小和尚在老和尚死后也延续了这种习惯，他并没觉得不妥。
可是近来，小狐狸总是喊着累。刚刚变成人身的她并不能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她的食量也猛增，跟着小和尚，她时常挨饿。
小和尚看看小狐狸瘦削下来的尖下巴，突然有些不忍：抓妖嘛，搁哪儿不能抓呢。建州城这样大，抓完了这儿的妖精，还有隔壁的城镇。
他可以等，等到小狐狸适应了自己的身体，等到小狐狸再长大一些。
他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吧，就住一阵子。”
“哇哇，小和尚你真是好人！”小狐狸欢呼一声，趁小和尚弯身的瞬间，她蹭一下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照着他的脑门儿吧唧就是一口，而后欢快地冲进了寺庙的后门观察地形。
小和尚愣愣地摸了一把额头，怔在原地：“完蛋，老和尚说他不能近女色。这女色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小狐狸是女人吧，她才五岁。更何况她压根不是人！这到底是犯戒了，还是没犯戒？”
犯戒？没犯戒？这真是一个让人苦恼的问题。
小和尚的脸可疑的红了，一红就是一天，直到小狐狸把寺庙前前后后都拾掇干净，上门视察情况的胖姑娘鄙视地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和尚，这么大的人还要你妹妹伺候你吃住，就这么看着她忙前忙后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啊！看你长得还不错，怎么心就这么狠！”
“……”小和尚心头最后一丝纠结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提手抱起小狐狸，胖姑娘仔细看了看他俩，十分满意自己今天在路边捡到的两个新邻居，不顾小和尚反对，她领着两个新邻居就回家吃了一顿素饺子——胖姑娘家就在寺庙边上。
到了夜里，肚皮吃得浑圆的小狐狸在床上打了个滚，突然嘿嘿笑出声来。小和尚守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心里很充实。
说是住一阵子，他们在清凉寺一住就是一年。
一年之后，他们被逼无奈，终于离开了清凉寺。
原因是：按人间算，应当是六岁的小狐狸长得着实太快了，一年前还是五岁身量高的小狐狸，一年之后看上去便有十岁孩子的身高，旁人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奇异。
有一天，胖姑娘指着小狐狸胸前渐渐隆起的小包包，无比担忧地问：“红颜啊，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你才六岁，怎么这胸，这胸就成了胸器……”
“……”小狐狸无语地望着自己胸前的两坨肉，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她娘早早变成了坐骑，也没告诉过她，这狐狸变成了人，跟人也不一样的，人家一年就是一年，可她们生长却是跟着法力走的，法力增长快了，他们长得也快。直到变成了成人模样之后，才会老得比较缓慢。
资质奇差的小狐狸红颜一年以来也没闲着，白天跟着小和尚出门四处打击坏妖精，晚上躲着小和尚偷吃遍了城里所有的酒楼厨房，道行突飞猛进的同时，这身体长得也越发好了。
按这样下去，她过不了几个月，就快赶上胖姑娘的身高了……
阿弥陀佛。真是折磨人的小妖精啊。
小狐狸念了句佛号，再次眼儿巴巴地望着小和尚：“小和尚，咱们赶紧跑吧。再这样下去，得有别的和尚上门把我收走了。”
“……”
小和尚心里特别哀怨：一年来他和小狐狸的的道行都是突飞猛进，在抓妖这条路上，他们就是最佳搭档。可是谁能告诉她，小狐狸的资质到底是有多差。都这样了，她还不懂怎么变回原形，这是为什么！
小狐狸见他不动，又靠近他一点。
小狐狸从前搞笑的冲天辫早已经换做了可爱的双环髻，她手笨，发髻还是小和尚照着她口述的方法给她梳的。小狐狸生辰前几天，小和尚还去给人做了几天的法事念了几天的经才换回来几文钱，他给小狐狸买了一根火红色的发带，戴在小狐狸的头上分外的好看。
此时，那发带垂下来，挠得小和尚脸庞痒痒的，小和尚一抬头，就看到容颜越发清丽的小狐狸。
他想起前几日小狐狸出门时，那些男人死死盯在小狐狸身上的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惊艳和欲=望，让人一想起来，就如鲠在喉，不舒服地很。
那个决定，他几乎脱口而出：“好。你想去哪儿？”
“嘿嘿。”小狐狸习惯地搂住了小和尚的脖子，又在他脑门上吧唧了一口：“小和尚你真是好人哪。我想去哪儿，你都带我去么？”
“额啊……”小和尚木木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他忍不住跟小狐狸道：“红颜啊，往后你可不许……”
“嗯？”小狐狸迷茫地眨巴眨巴眼。
“没什么。”小和尚无力地摇了摇头：随她去吧。怕是他一开口，小狐狸又是哭天抢地说他嫌弃她。
他这小和尚当的，委实不容易了些。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狐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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