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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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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的白色水晶吊灯发出明晃晃的光,章一峥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夜幕低垂,护工负责的照顾他,小心翼翼的询问他的需求,他只是摇摇头,没什么需求,他只想躺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不是故意把他气走的,程彦,对不起,你回来吧,我不任性了。
可是今天过去了,明天也过去了,第三天的早上,章一峥睁开眼,敏感的感觉到屋子里没有程彦的气息,他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又像四年前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他坐起来,掀开被子找到手机,忽然想到他不知道程彦的电话,四年来程彦从未给他打过电话,一走便杳无音讯,他时常在地图上摸索着程彦所在的地方,美国那么大,程彦会在哪里呢?他会不会在雨天或阴天闲暇的时候去图书馆读书,会不会去运动房健身或者交更多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他会不会已经忘了他们?他好想告诉程彦,他们得到了一家好心机构的资助,有钱读大学了,他甚至还可以读音乐学院,写的歌也有人买,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药锦也不用再为了生计发愁,有钱来买自己喜欢的衣服了,那么美的衣服穿起来都出去吸引一下其他的男生,虽然这让他很不痛快,但看到这样的药锦,他很高兴,因为他快乐着她的快乐。
药锦,药锦,他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不觉已泪流满面,那个笑起来比春花还动人的女孩,永远的离开了他的生命,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张渐渐发黄的照片和一段渐渐枯萎老去的记忆,他开始害怕时间久了会不会忘了她。不会的,不会的,他反复告诉自己,他怎么能忘了药锦呢,在他生命中最无助的时候,是她给了他温暖,告诉他不要哭,以后我来保护你。
那是多少年以前,他记不清了,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记得那是一个深秋,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妈妈在这一天抛弃了他,天上的阳光很黯淡,四周有萧瑟的风,他望着车子绝尘而去的背影开始恐慌,就在刚才他听到妈妈对院长说:“这个孩子是个孤儿,父母都死了,我没有能力照顾他,他很乖的,院长你以后多费心。”
她明明就是他的妈妈,为什么要说他是个孤儿?别走,妈妈,他追着出去,小小的腿怎么能跑过四个轮子的车子,他被绊倒在地上,嘶声力竭的哭,腿上被磕的破了皮,鲜红的血涌出来,他那时候很小,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自己就那么被这个世界厌恶吗?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被人抱回去,安置在一张小小的床上,四周都是孩子,有比他大的,也有比他小的,他开始不吃饭,发高烧。照顾他的阿姨说:“在这里死一个孩子是很常见的事,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要不然很可能会活不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不懂,烧得难受时总有人给他喂水,就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药锦,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药锦笑得漂亮,对他说:“你醒了,你的烧已经退了。”
他想到了妈妈,又开始哭泣,药锦摸着他的额头:“别哭,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我以前也有一个弟弟,要是活着的话也就是你这么大,你以后就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他看着这个如同是他生命中救星的女孩,她明明就比他大一点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说出的话这样老成。他停止哭泣,说:“我渴。”
她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励:“好好,我给你倒水。”
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一格一格投在地上形成光亮的影,很温暖,章一峥洗了把脸,护工已经把饭做好,隔着洗手间的门问:“先生你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他说:“我现在吃。”
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苍白,病态消瘦,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干裂。
我真的很想念你,药锦。
他用指腹沾了水在镜子上写到,写完后又迅速的擦干净,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药锦,我该怎么办?
下午,他回到他们租的小房子里,房子不大,但五脏俱全。药锦的手很巧,用几米亮色的布就能把屋子装饰的很漂亮,墙上有他们一起拍的照片,用各式各样的相框装起来,木制圆桌上摆着果盘,放了好几天的橘子已经干瘪脱水了,几把小椅子零散的搁在桌旁。客厅里有一张不大的沙发,他在上面一躺就是一整晚,其实是在等上晚班的药锦,她不回来他就不能安心的睡觉,可每次都要嘴硬,说晚上有自己喜欢看的电视,反正没有课就晚一点睡好了。
药锦回来他都故意缠着她要她做夜宵,其实是害怕她因为累就不吃晚饭,那样对胃不好,她做得最好的是西红柿炒蛋,又香又甜,很好的满足他的味蕾。
当当当,有人敲门。
是阿唛。
“你怎么来了?”他问。
阿唛摘了脑袋上的鸭舌帽,露出红润的皮肤,嘟了嘟抹过唇蜜的嘴,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我找你有事啊,你最近还好吗?药锦姐她....”
他移开步子,把阿唛让进来,“坐吧。”
阿唛坐下,从包包里掏出皮包,数了一叠钱放在桌子上“这是你上一首歌的钱,你数数对不对。”
他摇摇头:“我相信你。”
“那,”阿唛顿了顿:“那后天文化中心的表演你去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取消。”
他像是很累,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挑了挑唇:“去,我没关系的,时间记得发给我。”
“好。”看他没有精神,阿唛站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我送你。”他把阿唛送到门外,正准备关门时,手却被阿唛拉住,他疑惑的看她。
阿唛的手在颤抖,她咽了咽口水,鼓了半天的勇气,说:“阿峥,药锦姐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大家都需要你,如果,”她停了停:“如果你一个人太寂寞的话,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她抬头看他,满怀希望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只是淡漠的看她一眼,低下头:“阿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走吧。”
阿唛放开手,眼中像是有泪意,她说:“我听到了,药锦姐死的那天晚上,你跟她说,你喜欢她,对不对?”
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她,忽然带了怒气攥起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阿唛摇摇头:“我只是正好在那里,我没有跟踪你,阿峥,药锦姐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这个太自责...”
他扔了她的手腕,将她甩在一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阿唛抹了抹脸上的泪,跑走了。章一峥靠在门上,捂着胸口,重重的喘了口气,两道泪痕从白皙的脸颊上蜿蜒而下,如果,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那么冲动的说了那些话,药锦她就不会死,都是他的错,他该死,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