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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二世(上) ...
有人!
猫腰潜进去,敛藏气息。待到脚步声远去到几乎听不见时,他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觉察到这后院竟然有人。
淙淙流水从不知名的地方汇于一流,冷冷地荡着清波。
一圈,一圈,又一圈。
“嘶——”陈缎与新织缓缓的摩擦声。
他抬起头,远处的凉亭有灯光与莹火的交相飞舞。
那里有一个女子,侧着头,在读着书卷。
荧荧的月光撒在她身上,托着那散发沉香缎卷的掌,有玉石的质感。
美,真的很美,这一切美的如仙境一般,让他都不禁恍惚起来。
他低下头,看见那泛着冷光的池水里映出自己的倒影。低沉的吐出一口气。什么东西碎了,随着波纹荡开来,无影无踪。
那是一张恐怖的脸,鲜血顺着颊沟壑纵横地流下来。就似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满身披血,蓬头垢面。
那一瞬间,原本详和无比的宅院与自己格格不入,而那凉亭之上的女子......
那女子......
少爷讨厌小姐。
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至于说为什么,那理由真的一大堆。
首先,小姐漂亮,少爷那张脸简直不是人的脸,只怕妖魔还要好看些。
然后,小姐才智无双,而少爷说个不好听的话,那完全就是野人一个,粗鄙不堪。
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小姐乃正室所出,少爷则是不知道苗疆哪个野女人所生的野种。
下人们都议论纷纷,若不是老爷年近六十再无所出,眼看着偌大家产无人继承,否则怎会承认那种人入家门。还不如入赘个女婿,将家产皆交付于小姐,有个拿的出手的主子,下人们脸上自然也会有光些。
而且在当地夫人与老爷是有名的一对伉俪,竟然到年老了才多出来一个私生子。夫人自是心中不快,整天说少爷的不是,让老爷时时责备少爷。由母及女,少爷对小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少爷讨厌小姐。
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
“少…少爷!”带着檀木面具的瘦削身影从不知哪个遗弃阴影的角落走出来下人们分分散开来,各做各的事。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老爷是最恨下人嚼舌根的,要是少爷怀恨在心他……
“兄长。”小姐从里屋走出来“您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会一个朋友。”
还不等她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了。
果然,少爷讨厌小姐啊。
“你们要小心一点,爹最讨厌下人乱传了。”冷淡的说完这句话的小姐转身进了里屋,留下一片寂静。半晌,有人开口:“果然还是小姐有威严,你看那!”随之而来的一阵附和。
“哟,这不是云家少爷吗!”
“戴着面具啊,对!就该戴着面具!吓死人的真是!”
“少爷,你运气这么好,随随便便都能认个便宜老爹啊。怎么不过点给我?”
“哎呀,你怎么这么恶心啊!这种晦气运你也要?”
“对啊,我们可是无福消受啊!哈哈哈哈。”
被围着当众羞辱的男子,一身质地精良的长衫穿在他那如饿殍似的瘦削单薄的身上简直像套着麻布的竹竿一般可笑。再加上那戴着的巨大檀木面具,就像小孩子扔石子的靶子。
只是他似乎不甚介意,面具下的目光淡定的游走在百米开外的茶馆二楼包间的雕花木窗上。戏弄唾骂一阵后,众人也觉无趣就渐渐散了,丝毫不知从现在起自己就已命悬一线。
“江流,不要动手。”
致命的蛊虫乖巧的像猫咪一般卧在男子的指尖,再脱离一分便是死神的触手。英俊的黑衫男子危险的眯着眼,漫不经心的动动指尖,那蛊虫又往前挪了挪。
云丹云英并不出手阻止,只是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半晌说:“江流,听我一次,不要动手。”
叫做江流的男子收回手,蛊虫转瞬消失:“云英,你应该知道,我想杀的人没有杀不掉的。”
云丹云英没有回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谢了。”
“后来怎么样?”历江流奇怪的看着好友现在的样子,四个月前的分别后他们似乎都遇到了很多事。
“发生了很多事。”
想到了不同女子的他们不禁同时唇边带笑:“很多事。”
“看来这段时间还当真很了不得。”云丹云英惊讶的看着友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但也并没有多问:“今后有什么打算?回南疆吗?”
江流的表情瞬间变冷:“我已经回去过了。你回去吗?”
我已经回去过了。
短短七个字,却代表了很多鲜血,很多人命,和很多难以消弭的伤痛。
云丹云英苦笑道:“你既然已经回去了,我还需要吗?”真是劝不住的人啊,杀戮的罪孽迟早会反临己身,作为朋友他能做的也只有分担而已。
“云英,这次是我欠你的。在南疆这么多年,也只有你在我被追杀千里时赶来相助…….”非常别扭的感谢,语气依旧是冰封十里却让云丹云英笑出声来。
“你……”历江流本来要分辩什么,却在一瞬间住了嘴“云英,把面具摘下来吧。”
面具后的面容止住笑,半晌才说:“果然瞒不住你。”
面具被缓缓的摘了下来。
“客官,这是您要的…妈呀!鬼呀!”掀帘而入的小二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叫着逃开,手中端着的滚烫茶壶一下子摔了出去。
“小心。”还没看见什么动作,本来要翻泼出去的壶便到了云丹云英的手中。他默不作声的走回座位将茶壶搁在了桌子上。
历江流伸出手,半晌又收回来满脸惊愕:“你是云丹云英!?”
那个勉强称之为眼睛的东西向上抬了抬,眼神与声音都充满了自嘲:“你觉得不像?”
“……”冷漠如历江流之流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景象过于骇人,这如同地底修罗一般的怪物,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自己的昔日友人联系在一起。
“江流,我认识你那么久了。觉得你唯一的可取之处啊,也就只有不擅长说谎而已。”云丹云英戴回面具“每次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你总是环顾左右又神情诡异。”他起身掀开帘子,逃走的小二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掌柜的在后面催他。
“云公子,哈哈。小店招待不周,小的们不懂事。”掌柜的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没什么,是我自己考虑不周,吓到小二哥了。”云丹云英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让掌柜和小二心中都是一松“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唐突了云公子,这顿茶钱就算我这儿了。云公子莫怪啊。”
送走了掌柜与小二,云丹云英再进来时历江流也已起身“你的伤,我会想办法帮你治好的。这是你替我受的伤,我绝不会就此不管!”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我替你受的伤呢,我要是这么好的人就不会和你历江流交朋友了。”云丹云英说完就匆匆离开了,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当然,因为不会说谎你也是一样的。”历江流看着他的背影说完这句话。
云丹云英有些懊恼,他并不希望江流兑现他的承诺,尽管他的信守承诺勉强可以算作他的另一个可取之处。这次他的仇家为了杀他的确是下了血本,这该死的毒蛊唯一能治的也只有南疆那个见钱眼开的混蛋。但江流身为巫祝偏偏视金钱于无物!而他同样没有去储蓄金钱的习惯,云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刚认的儿子出那种天价。
其实云丹云英并不是很在意中蛊,这蛊虽号称蛊中最烈最毒,但也奈何不了云丹云英什么,身上的溃烂虽说免不了,但是容貌这种东西……
“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啊。”
“兄长,爹在内堂等你。”
仍是没有答话,云丹云英径直向内堂方向走去,她随后跟上。
四围的下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少爷也真是的,就算再讨厌小姐也该答应一声啊。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吗?
云丹云英有点想笑,若是叫他的那群活宝兄弟们听见了,只怕要割了他们的舌头拿糖腌。
突然,一阵温香欺进身来:“大哥,等下爹爹的话,你不要太介意。毕竟爹爹也老了,如果等下爹爹让大哥为难的话,小妹我代他向你道歉。”
她说完迅速离开他身边,却看见那面具底下的眼睛一阵迷离不禁疑道:“兄长?”
巨大的面具明显的一震,不知道那张恐怖的面孔有没有染上一点漂亮的绯红?
她愉悦地掩嘴一笑:“看来是小妹唐突了,大哥在苗疆没有与女子亲近过吗?”
他没有答话,转身继续快步向内堂方向走去。
她没有再次跟上去,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微微一笑——“这样的男子啊......”
“爹,您找孩儿有什么事?”
“哼,爹?这一声爹可叫得真顺口啊,想当初不是很强硬的不愿认么?”渐入老年的女人的声音仍是尖锐刺耳。
“姨娘。”云丹云英礼貌的朝老夫人躬了躬身。
“装什么,苗疆的野种还学会人模人样儿了?!”
“你回房去,我没叫你进来。”微有些白发的男人还维持了一些当年的俊朗,轮廓依旧十分分明。虽仍抵不过时间的侵蚀,但却丝毫没有露出老态,威严不减。
“你还命令起我来了!?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还帮起那个杂种来了!?你...”
“出去!!”男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夫人惊得住了嘴“出去,我和英儿有正事要谈。”
老夫人再不说话,只是瞪着怨愤的眼神走出内堂。
“...爹?”
“呃,英儿啊......”面对陌生的儿子,男人别扭的表达着亲近“你当初一个人苗疆生活的好吗?你娘呢?”
“...娘....,娘很早就去世了,十三年前就去世了。”云丹云英的声音淡然听不出好恶。
“哦...”男人突然发现在自己儿子面前自己就像个犯了错的罪人,手心汗涔涔的“那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我...”云丹云英头往旁边斜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面具下唯一可以看见的眼睛透出笑意“我碰上了些兄弟,他们供我吃住,教我识字,教我武功,明明比我大很多却不愿我叫他们叔叔或者哥哥。在我可以自立之后,他们就很少来看我了。”
“哦...是么...”男人的思绪电光石火百转千回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直切主题“你自小在苗疆长大,应该是会一些蛊术的吧。”
“略知一二,我的兄弟虽然也教我些奇门遁甲和其它冷门功夫,但主要还是教我剑法。蛊术是孩儿的一个朋友稍微指点过,并不十分精通。”
“是吗,”男人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失望“那你现在可以用的最厉害的蛊术是怎样的?”
“蛊术其实难分厉害与否,以其制法不同,功用不同,效果也不同。”云丹云英猜到了些什么,却只是低下头来娓娓道来“有的中之即死,有的三五日,有的甚至可以拖上三五年。死法也不尽相同,有的得病衰竭而死,有的如万蚁噬心惊悸而死,有的则是折磨人的精神,使其寝不得安,食不得味,终日惶惶自尽而死。”
“...是....吗....”男人的表情夹杂着恐惧和兴奋,手指微微的颤抖着“你会哪一种?让人最痛苦的?”
“我......孩儿不才,只会使中害神。方圆十里以内,得其毛发便可下蛊。中蛊者额焦、口腥、神昏、性躁、目见邪鬼形,耳闻邪鬼声、如犯大罪、如遇恶敌,长久下来会产生极强的自尽的念头......”
“好!”男人打断他的话“英儿,为父的要你帮我杀个人。”
“不可能。”云丹云英淡淡答道。
“什么?”
“云单,云大掌柜的。若是您把我当个苗疆来的杀手,抱歉恕我拒绝接这单生意。若是您还把我当个儿子,就请不要再提这种要求。否则我还是回苗疆当我的野小子吧。”云丹云英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完之后还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你!”云单暴怒的站起来,却难以说出话来“...你出去。”
云丹云英沉默了半晌,想起刚刚她的交待“爹,是孩儿不好。只是这种事情爹还是不要做得为好,若是其它的事,孩儿乐意帮忙。”
“......你先出去。”
“那么,孩儿告退。明早再来向爹请安。”
云丹云英轻掩上门退出去,走很远才听到云单爆发的声音“这个...杂种!”
“真是有定力。”面具下,他轻轻挑起的唇边有一抹冷笑。
推开房门,阴暗的房间有潮湿的霉味,又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他快步走向桌边,一瞬间桌上蜡烛似乎自己亮了。映出了他身旁还有一尺的她,张着臂膀像要恶作剧的样子。
“大哥的功夫真好。”她丝毫没有恶作剧被抓包的自觉,随意坐下“是怎么做到的?手一挥,火就出来了?连火折子都不需要。”
“不是功夫,是法术。这个是火系的基本法术,叫炎咒。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她伸出手“那我们拉钩!一言为定!”
他看向她那名匠雕琢过一般的玉手,把头扭向另一边:“答应过我自然会教你。”
“是是是,大哥是一言九鼎的君子,自然不屑与我这小小女子玩什么拉钩的把戏。”她撇了撇嘴。
云丹云英突然觉得自己头上结椰子耳朵长西瓜眼皮上还吊着俩儿瓠子,总之头大。只得将小指伸过去勾住她的说道:“拉钩。”
她笑嘻嘻地说:“君子一言!”
他接道:“快马一鞭。”
她笑着扑过去挂住他:“大哥果然和我是一路货色!”
他楞楞地站着,想躲又不敢躲,欲推又没法退,腿不知怎么站,手不知怎么放。顿时觉得自己鼻子上其实还开了朵喇叭花——头更大。
还记得吧,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从未想过会在今生遇见的父亲就这么实实在在的相认了。毫无疑虑,血缘,时间,信物,特征,往事。虽然开始拒绝,但仍是抵不住“亲人”二字的诱惑,答应留了下来。
在仆人冷笑着将他引入那阴冷的杂物室时还在说着:“少爷就住这儿吧,没有多余的卧房了。座椅床炉已叫下人搬进去了,剩下的,哈,少爷也是常年在外野惯了的人。就请您自己打理打理吧。”
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可独自进了房门,面对那一堆直推到房顶上去的庞大杂物还是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没办法,只得清出去了。
身手矫健这四个字对于搬运杂物的人是没有意义的,等他好不容易将最后一点杂物搬出府外,刚推开房门想要休息时。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一双银线绣缎鞋,在丝缎睡袍的下方摇摇晃晃。而那缎袍的上方,是从一个方形的洞,在屋顶上延伸下来。
他没来由打了一个激灵,突然觉得心要蹦出嗓子眼。
那摇摇晃晃的缎袍终于落下来了。
“呀——!”那落下的白色睡袍开口“谁!那个混蛋把我的宝贝梯子搬走的!”
“梯子?”
“就是那堆杂物!”
“哦,我。”
“你!....你是谁?”散落的青丝终于被拨开,让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但无论对谁,都是一个冲击。
“是你!?”“你?!”
看到她惊愕的表情,他才发现那已在追杀中变得破烂的伪装面具又在刚刚接住她时掉了下去。他现在那张脸......
“你,你就是我那个新大哥!”
“...唉?”
“恩,你能不能把那些东西搬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洞,又看看她满是灰黑的袖子,顿时明了“不行。”
“呃,拜托啦。至少别和别人说?”
“过几天我教你轻功,不必爬上爬下。”总不能让她半夜总闯自己房里吧?
“当真?!谢谢大哥!我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来的,您可别食言啊。”
“......”那天的云丹云英有生以来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哥,把面具拿下来吧。今天我特地去配了副好药。”她献宝一样的掏出药盒。
“我中的是蛊毒,普通的药物没有作用。你不用费心了。”他淡淡的拒绝。
“只是能止痛的药,我能为大哥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她眼圈有一点红,特别是看到他拿下面具之后“越来越严重了。痛吗?”
“不痛。”
“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岂止是越来越严重,从她初见时只是一小部分脸的溃烂到如今,已经不是溃烂二字能够形容的伤了。整张脸都严重变形,不知为何撕裂了她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记忆——若是不管它,他会让自己更痛吧。
连带着她的心,也会一起痛起来。
她用小指沾了一点药膏,想要涂到他脸上。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别碰,很危险。给我吧。”她执拗的将指上的药膏抹到他脸上,然后用食指指腹缓缓的擦开来“大哥,并不可怕。”她轻轻地低声安慰“也不讨厌,大哥是顶温柔顶温柔的好人。”说罢,她又忽而微微一笑。
将他看愣了,那如一开始初见的,散发着温暖莹光的沉静笑容,如同月女。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看到他望向她于是调皮的眨眨眼“八卦,是八卦啦。大哥为什么叫云丹云英这么奇怪的名字呢?”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是他给我取的。”
“他?”
“…爹取的。当年,爹在苗疆化名为云丹,认识了我娘。”
“姨娘么,听老家丁们说爹年轻时的确是去苗疆闯荡过一番,也是从那里开始发的家。听爹回忆那里一派风光,是他老人家这辈子最怀念的地方……姨娘想必很美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没有印象了,当时我还很小。爹在那里呆了三个多月便要回去,当时娘要他为我取个名字再走。那时娘刚刚怀孕一个多月,爹也就匆匆抛下云英二字就走了。现在想想,云英这名字可男可女,爹也许一开始就不打算回来了。”
“…大哥…”
看到她落寞的表情他尽量用轻快的声音说:“我没有恨他,该恨他的是娘。我记得娘生前有时叫我云英,有时又叫我云丹。那时还很小,记混了,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叫云丹云英……我也是那天被爹认出来了之后知道爹叫什么才隐隐约约猜的,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这样。你就当故事听吧。”
她盖上药盒,默然无语。一个故事,一个好轻描淡写的故事。
“那…大哥你一个人那么小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丹云英听罢笑了笑,即使已看不清轮廓的脸仍是让人十分明了那是个微笑——非常明朗缅怀充满了回忆的微笑“那真是个非常有趣的故事,我敢保证比刚刚那个好听一百倍。”
“呆子,谁要敬重什么神仙啊!”
“可是,村里人都说娘就是亵神才会死得那么惨的。”
“喂,怎么办?我不行了。”长着奇异特征却又七分邪气三分俊逸的脸正翻着白眼“我说你是要当土匪的人,敬重个什么鬼狗屁神仙啊?”
“咳咳,”旁边的人提醒他过于兴奋的伙伴,用手指指了指小云英“你收敛一点,过个几十年阎王殿见还是你吃亏。”
原先那人继续翻白眼,翻得就像没有眼仁似的:“反正你记着,神仙都是屁。老子不爽就杀他一个,爽了就杀他一双,不管爽不爽都先捅他们一刀子再说。所以不准敬重他们,知道吗!那些村人都是胡说八道的。”
前面的话听得云里雾里,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小云英才露出可爱的笑脸:“知道了!”说着又跑出去了——他的这些“兄弟”都是不平凡的人,又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不知为何,小云英一直这么觉得。
“…你也真会吹。”另一个人也开始翻白眼了“你说的那是你么!?”难道魔都有翻白眼的嗜好?!
“呵呵。”那人苦笑,伏在另一人肩头“不是啊,只是我说的那个家伙不知还回不回的来?”
“……应该吧。”应…该…?应该什么,谁都说不出。
“我看着他这样,真的有一种想把世界都毁掉的冲动。”看着跑远的那个身影,弱小的,易碎的,卑微的,看得他全身的骨骼都骚动起来。
“你省省吧,石鲮大人都输成了现在这样,你算老几?还想跟天斗?”
那人不答话,只是走到墙角去,似乎轻轻的踢了一脚,又走回来,一副很发泄的样子。
接着,一阵微风吹来,整座石屋便化为飞灰随风而去。
“你完了。”另一个人突然用非常惋惜的眼神看着他。
“呃……”
“喂……”那人身后突然出现了很多黑色的影子“我们好不容易做起来的房子,你居然就一脚!就一脚!你搭过房子吗!?妈的,那比毁几座城池难上百倍!上次没抓住你做苦力的,你现在居然就一脚给踹了?!踹了!兄弟们,别客气!扁他!”
而另一边也面对着一场群殴,只是级别比较低而已。
“大哥,就是他!”
小云英皱着眉头看着包围着自己的众人,又把目光转向领头的两个小孩。一个是最近一直在惹他的小男孩,另一个被叫做大哥的他没见过。
“你答应的蛊虫会给我吗?”“大哥”冷冷的问,仿佛毫不把云丹云英放在眼里。
“当然,娘最疼我了,一定会给我的。”那小孩自信满满。
“大哥”苍白的手指伸了出来,云丹云英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小孩子跟他有同样苍白的手指——同类…么?还没等他想明白,那手指指向了他“杀掉他就可以?”
那小孩咬牙切齿的说:“我要他碎尸万段!”
“大哥”低头想了想,答:“碎尸万段有点困难,我顶多只能让他化为一滩腐水。”
“那更好,那更好。”小孩想也不想答道。
“好,你们退开。”说罢,其他围着的孩子全部退开来,窃窃私语“听说历大哥都杀过人了!”“历大哥可是公认的下一代巫祝!”“那小子惨了!”
云丹云英这才明白过来:“你想拿我的命换蛊虫?”
历江流回答:“非常珍贵的蛊虫,你也算死得其所。”
小云英的眼睛突然亮了:“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我恭候着,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拿!”
历江流的手指有一点抽搐,似乎也兴奋了起来:“不必你说,我本就是来拿的!”
说罢,两个小孩子便交起手来。
那是云丹云英生平第一次与人交手,当时的他觉得自己十余年的生命从未如此快乐过,若是能,手上还有一把剑!
“若是你手中有兵器,你可能不会输。”历江流看着倒地不起的云丹云英如此总结“若是你这次能不死,我倒是愿意交你这朋友。”
说完自己又摇起头来“不过我想不太可能。”然后对那小孩说“走吧,我要蛊虫。”
“好好好。”一群人都不再多看他一眼,全部走了。毕竟是小孩子,从一个人变为一滩腐水的过程并不是他们能接受得了的,所以下意识都选择了逃避。
云丹云英躺在地上微笑,虽然身上很痛,但更多的是畅快。不…他还没有打够,现在的历江流还不能满足他,他还没有一把好剑!
他挣扎着捏碎了一颗黑色的珠子,他的“兄弟”们说危险的时候用的。虽然他并不想麻烦他们,但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他“兄弟”们的抱怨“好啊,就记得打我了。到时候石鲮大人算账你看算谁头上!”“怎么会是我!?你们不也没看好他吗?”“今天就轮到你了啊,当然是你的责任!”七嘴八舌之后,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说“你们还是快点想办法把他救活吧,否则石鲮大人的魂魄一旦出窍你们一个也逃不过的!”
“我这里倒是有种药,吃了之后一切毒都不会害其本源。免得每次担心这种问题,以后也顺便教教他医术。”
“有学医术的土匪吗?”
“你算了吧,真不怕石鲮大人拿你开刀?”
“停,先解了毒,再把药给他吃。我们也不可能保他一辈子……”
后面的话失去意识的云丹云英就没有听到了。
“说实话,我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人是石鲮大人。”
所有魔都默然“我们都了解。”
“莞儿,你袖子怎么破了?”大夫人坐在女儿闺房里闲话着,突然看见女儿的袖子上破了一个小洞。
“大概,近火时溅了火星吧。”云青菀轻声回答,十分从容。
“近火?”大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菀儿,你最近有些古怪。是不是该和娘说说?”
青菀只是微笑,但并不答话。
大夫人老了脸:“大家闺秀,居然袖子破了也不自知,你近火干什么?想必是做些下贱人干的事儿,菀儿,咱们家进了那一个野种已被弄得人尽皆知脸面丢尽。你更要行的端正,不要被人瞧轻了去!”
“娘,是孩儿不好。不关兄长的事。”青菀有点点懊恼,都学了一个多月了,她的炎咒还是控制不好,还害得大哥被骂。
“你和那老东西就是帮衬他,好像就是我不好心似的。我看他也不怎么领情吧?”大夫人顿了顿,沉声道“我本也不是什么挑剔之人,并不是对那孩子有什么意见。只是我这心里啊,就是怨,就是恨。看到他我就无法忍耐。”
“娘,”青菀垂下眉“我都了解,兄长他想必也是了解的。”
大夫人摇了摇头:“了解不了解什么的我不去想,只是菀儿,我怕你吃亏。以后这家业已昭然是他当家,我怕他以后若是……”
“不会的,娘。兄长他人很好。”
大夫人想了想,只说:“唉,但愿吧。”
青菀抿唇一笑道:“若是娘那么担心,不如将兄长叫来问清楚如何?”
“不不不。”大夫人赶紧说“我待他如此,只怕他恨我入骨。菀儿,不要动这种念头。”
“好的,娘。”青菀安抚的答道。
待大夫人走后,青菀这才摊在椅子上,随手一晃便将梳妆台上的蜡烛点燃,但甩出去的火星又把袖子烧到了零星儿。青菀懊恼地低声嘟囔:“从娘这边很难搞定啊,只能从大哥那边下手了。”
说罢,她立刻敛容整衫,然后推门唤道:“黛儿,进来。”
“是,小姐。”门外垂立的丫头走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兄长现在在哪里?”
“少爷刚刚去书房找老爷请安去了,现在应该刚进去。”
“恩,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青菀想了想,决定直接先去找他,顺便也可以跟爹谈谈。
书房
“…江流!!?”云丹云英在黑暗的房间里看到的不仅是两个多月不见的好友,还有他惨死的父亲。
历江流的眼神沉下来,金色的瞳在黑夜中碰撞出金属的冰寒。
“爹,兄长…!”她居然在这时推门进来了。
“江流!不要伤她!”在面露杀机的好友面前,他情不自禁的护住她。
历江流收起指尖蛊便不再动作,三人相对无言,伫立在黑暗的房中。
最后是青菀低声疾呼:“你,去我房间。就是那边小阁楼的二楼从左数第一间,窗是开着的。我床头柜上那个蓝色的梳妆匣里有块玉玦,按下去可以打开一个暗室。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先去避一避,我和大哥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再去找你。”
“菀儿…”云丹云英惊异的看着这临危不乱的女子,同时也感动于她的理解。
历江流也看了他一眼,瞬息消失在黑暗中。
又是一段沉静后,还是青菀先开口。
“…哥,若是他留在我房中等你,那么我愿意相信他是另有别因。若是…他一走了之…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会去杀了他。哥,你,帮不帮我?”
“……”云丹云英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青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逼他做出任何承诺,只是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爹!爹受伤了!快!有人闯进来伤了爹!快来人啊!”
云单,蜀中有名的富商,由苗疆起家。最终被不知名的苗疆杀手在自己家中被害。有传言是被他之前雇佣的一个杀手因分赃不均所害,也有传言说是他半年前相认的儿子云丹云英从苗疆找来的杀手。不过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案子也因证据不足又稽查不到凶手而草草了之。
勉强打发掉众人,得以回房云丹云英发现他天花板上的机关是开着的。于是飞身而上。
“……我杀了今生唯一挚爱的父亲,又杀了今生唯一好友的父亲......难道我杀人还要查明他的祖宗十八代吗?!”
很像江流会说的话。云丹云英微笑想到。
“在谈什么?”微弱的烛光两边坐着历江流和云青菀同时望向走进来的那个人,完全不同的两人却回答着完全相同的话语:“没什么。”
完全意料之外的状况,云丹云英摇了摇头:“江流,虽然我不想勉强,但这件事你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大哥,不用了。”云青菀打断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问。”
“菀儿?”云丹云英有些吃惊“我还以为……”
“大哥,不要再说了。我明白,是爹有错在先,我不会不分是非的。”青菀低下了头“你们都下去吧,容我静一静。”
“菀儿……”那是他们的父亲,即使是有罪的父亲。
回到自己的房间,云丹云英说:“江流,你打算如何?”
“如何?”
“去找她吧。”
“你知道?”
“事已至此,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个大概。”
“那你也应该知道,她今生只怕是绝不会原谅我的。”
“你……!”云丹云英吃了一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
房间的烛光黯淡了下来,如同房中两个男子的心境。而依稀之间,可以听见头顶上那女子幽幽的抽泣。
“江流…你是真心爱她吗?”
“当然,我历江流一生,只会娶她欧阳明珠一人!”
“欧阳,欧阳…果真是陈州欧阳家的千金。”云丹云英苦笑道“江流,只怕这次是我害了你。”
若是当时,他答应下来再作打算而不是断然拒绝……可是人生在世,又能有多少个若是呢?
“江流,你去找她吧。我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但是,你杀她生父是真,你爱她又何尝不是真心实意的呢?”实在不忍啊,让好友面对这种死局。
历江流的金色瞳仁中渐渐流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希望,当即推开窗户离开。只是离开前背对着云丹云英说道:“你跟她讲,我不会让她恨你们的。”
“不会…?”云丹云英有些不解,只得自言自语道“江流,你可不是什么好说客,可真难得你有如此信心。罢了,只要是能让她宽心的话就算难以企及又如何。”
云丹云英不会想到,他不甚明朗的一番话,被历江流误解后,改变了两个人,三个,不五个人的未来。说不清的福兮祸兮,道不明的爱兮恨兮。
爱恨难明。
第二世写太长了......
只能分次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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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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