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倦飞 ...
-
倦飞是什么？倦飞是一把剑。是一把采集万年玄冰下，镇藏的玄铁铸成的剑。
倦飞是谁？倦飞是一位神。在神器转世轮被魔破坏所散发出来的强烈仙气中孕育而生的剑神。
没有神知道倦飞是从哪里来的，倦飞也不记得自己成为剑神之前的事情——除了自己叫倦飞。
神界并不信任倦飞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所以并没有给他任何所司的职务。倦飞也不信任神界，因为他总记得一个画面。一个人或者不是人是神或是魔，举着一把剑，敌手是所有神。
一个很壮观的画面。
他觉得那把剑很像自己的真身，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主人了。
主人，倦飞对这样一个词并不习惯，但感觉也不太陌生。
他唯一可以揣测的是一块玉，一块不算特别的玉。但他可以肯定这是那个人的东西，因为画面中的那把剑上也有一块玉。
那肯定是个奇怪的人，倦飞微笑着想。
神里面也有很多用剑的，但没见过在剑上挂玉的。
“死物很难成灵，更难成神。若不是你似乎从未沾血，也未染上过戾气，用再强的仙灵之气你也成不了神。”
夕瑶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偶尔会去神树找她，因为她喜欢剑。她告诉他她想念一个人，那个人也用剑，而且爱剑。倦飞问她想念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她很确定的摇摇头，说不是，绝不是。
倦飞有时觉得夕瑶很寂寞，她永生永世的守着一棵树，然后没日没夜的想着一个人。
谁都不能给她回应，树不能，人也不能。
倦飞不会那样，他很豁达，也很得过且过。无聊时就修炼，高兴时也修炼，寂寞时更修炼。他觉得这种习惯很像一个人，但他想不出是那一个。也许是“那个人”吧，他觉得这样的习惯不算坏。他成神的时间明明很短，但神界是他敌手的神已了了无几了。所以他总有一种感觉，可能在他成神前“那个人”就帮他修炼过。
对待一个死物，就像待真正的兄弟一样。同甘苦，共存亡，一起修炼，一起制敌。倦飞隐隐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个爱剑如狂的人，如同夕瑶想念的“那个人”一样。
修炼修炼，修炼到突然有一天，倦飞决定贯穿三界去找“那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去寻找呢？其实无所谓吧，“那个人”也许早在力战群神时就灰飞烟灭了。只是这找寻的念头就像野草，稍一浇灌就疯长出来，漫山遍野，铺天盖地。
第一站，倦飞决定下界。很无谓的决定，因为神唯一可以挥霍的也就只有时间而已。他本来不抱任何希望，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孩子。
那孩子眼中充满狡黠，又颇有些一惊一咋，怎么看都像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倦飞决定吓吓他。
他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位老者。突然出现在那孩子面前，大声叱责道：“仙人到此，还不下跪！”那孩子硬是吃了一惊，却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只是不咸不淡的叫了句：“呀，妖怪。”气的倦飞用临时幻化出来的法杖狠敲他一下：“小子无理！”开玩笑，怎么能这样赤裸裸的鄙夷他的幻化术。虽然的确是所有法术里练的最烂的，但总不至于连你个小鬼都骗不了吧！况且认成人也就算了，被当成妖怪就太过分了吧！但那小鬼实在是没有知错能该的良好品德，还在那自顾自的说：“这里是锁妖塔耶，我们这些弟子都不准进，仙人会来才有鬼咧！”还迅速嘟囔一句“当妖怪就妖怪嘛，有什么不好。”倦飞迅速抓住重点：“这里是锁妖塔？你是蜀山弟子吧？那难道连仙气和妖气都分不清吗？况且，蜀山弟子是不能靠近锁妖塔的吧。”他虽然不是经常下界，但人界的事还是记的很清楚的。那小鬼被捉到痛处，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您道行高深，哪是我这无知小儿能随意猜测的。所以您肯定不愿理会这种无聊琐事的对吧！”
倦飞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正打算继续逗逗他，却突然被一段凄厉的惨叫打断。从草丛里蔓延出一大片血泊，远处可以看见一只狼精躺在那里。
倦飞和那孩子都没表现出多少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十有八九是妖怪之间的猎杀，锁妖塔之内似乎有杀满多少妖怪就能离开的传言。这只狼精大概是被比自己厉害的妖怪攻击后逃出来的。因为身受重伤，妖气几乎都涣散了，所以才能够跑到这种边缘地带来。不过这时不谈出去，能不立即毙命都是奇迹。
就在倦飞在想是要静观其变还是该给它个痛快时，那小孩子已经开始替狼精治疗了。
倦飞一直安静的等待直到那孩子将疗好伤的狼精送走，才问他：“汝等蜀山弟子不是与妖魔向来势不两立的吗？”这话讲的莫名其妙，倦飞对那妖怪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对蜀山的什么规矩也完全没兴趣。但他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小孩子只是低声说：“作为人，我会很自私的保护自己的同族。但妖怪本身并没有错，将它们关起来只是我们的怯懦所致——我们害怕它们。所以赶尽杀绝实在没必要。”
“那么神魔呢？他们应该怎样抉择？”倦飞不知不觉用上了质问的语气“人无错，妖无错，世间万物皆无错。神魔又该怎么办？”若是妖怪伤人囚人，仙界多多少少是会插手的，要是太严重，魔界也会出于一些考虑进行干涉。相反，锁妖塔的存在却是数百年相安无事。
那小孩子有点吃惊，面前这位自称是神的人问了他一个本不该问他的问题。他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忽然觉得灵光一闪，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神掌天地权，魔牵制神，以暗遏光达成一种平衡。万物相生相克，在相互的杀戮中达到另一种平衡。妖比人强大，所以受到了更多的牵制。”
一个问题，倦飞脱口而出。似乎已困扰他多年，比他的生命更悠久的岁月。“那为什么，神魔必须对战？相安无事也是一种平衡。”
“因为，观念差异。还有，命运。”
倦飞突然领悟，又突然警觉。这孩子已答了他绝对答不了的问题“你是谁！”
“倦飞，你变帅了。”
一样的调侃笑容，一样的戏谑眼神，还有一样的包容和依赖。
一个名字脱口欲出。
“石鲮！等等我啦！”小小的鸟儿，纯黑羽毛，金色暗纹，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扑扇着翅膀使劲飞也没赶上前面那只水底的游鱼，看样子只是普通的鲫鱼。只是青色的鲮光闪闪，游窜的速度简直快的不象话。
“倦飞，是你太慢啦！”飞的还没人家游的快，是挺丢人的。
“明明是你太快了！”小鸟拒绝接受事实。
“好好好，是你名字起的不好。叫什么倦飞，叫快飞的话肯定赶过我啦！”小鱼信口开河的随意安慰着同伴，好象它同伴还很是受用。
“不行，快飞太难听了。叫长飞。就是那个人中有名的大将。”
“人家叫张飞。不如叫猛飞？”
“管他什么飞，其实我还是觉得倦飞最好听。”
“那个把你送下来的神为你取的？”
“是啊，她叫我“鸟倦飞而知还”就把我一脚从神木踹下来了。我当时还不会飞呢！”
“那你为什么不叫“鸟倦”“而知”“知还”之类的，“飞而”也不错啊。”
“不要，这名字好土。”
两只小兽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好不快活。他们其实本不该这般亲热，一只妖兽，一只仙兽。“道不同不相为谋”讲的就是他们这种。只是他们修行都还不足百年，哪管什么神魔妖鬼。小鱼石鲮只是说“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小鸟倦飞就不亦乐乎屁颠屁颠的跟过去了，就这么拐卖了它说不定还能指望它给数数钱。
怎么可能那么平和呢？神魔注定对立，妖兽与仙兽又凭什么和平共处？
所有巨变都像它应当出现的那样出现，唯一不一样的是那穿本该刺穿鱼妖心脏的仙剑刺穿的却是鸟仙的胸膛。
“滚。”压抑的语气是石鲮暴怒的前兆。剑仙也迷惑了，妖兽是应当消灭的，仙兽是应当保护的。难道仙与妖不该势不两立吗？哪里出错了？
是哪里出错了？
“石鲮…”被小鱼驮在背上的鸟儿显得虚弱不堪“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啊？不是好东西我就变成怨灵缠你一辈子。”
“闭上你的鸟嘴，马上就到！”小鱼不停的在水上跳跃着，不让小鸟的羽毛沾水。
“我本来就是鸟嘴……哎，你别跳了。再跳也是只鲫鱼，变不成鲤鱼的！”
“闭上你的鸟嘴！”石鲮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法力是如此低微，连再快一点都做不到。
“到了。”这是一块巨大的玄冰里，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小鸟几乎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斗着嘴：“什么东西啊，不好本大爷就回去睡觉。”小鱼将小鸟驮到岸上，兴奋的比划着：“你不是冰属性的吗？你看，那么一大块玄铁矿晶。拿来做什么都很爽，对吧？”“恩，是。好东西好东西。”小鸟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那你赶快去拿它疗伤啊！呆着干什么！”小鱼愤怒到了极点，全身颤抖着。一股深深的恐惧占据着它。
小鸟睁开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悲伤：“没必要，就算是罗天上仙来了也救不了我。石鲮，我刚刚想了半天，有个问题不懂。你聪明些，帮我想想吧。”
还不等小鱼回答，小鸟就问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倦飞。”小鱼转身扎入水，游离那个葬着它平生第一位朋友的玄冰“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的——我发誓。”
“那么说你是进转世轮了？难怪神界到处都找不到你，只好说你是魂飞魄散了。你怎么会存有记忆的？”
“你刚刚破坏了转世轮在我脑海中下的封印，泄露了一部分魔力和记忆。我想可能是因为魔气把转世轮弄坏了，所以封印不完整导致的不稳定吧。”
“啊？赔偿赔偿！那么宝贝的东西你居然弄坏了！”
“赔你个头！我现在一穷二白，没叫你赔偿我算是好的！”
“我干嘛要赔偿你！”
“你知道把存有你魂魄的玄铁打造成剑花了我多大力气吗？连加工费都被你霸王掉了！我给你那玉佩也好贵的！”
“切，那明明是你勒索人家溪风的！”
“诶？你怎么知道的？”
“你把我变成剑之后的事我都记得。所以你的糗事我都记得。”
“啊，亏大了。哎呀，我怎么一时鬼迷了心窍把你带在身边那么长时间！”
“…………”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好，我也该回去了。要让师父感觉到我身上有魔气就不好了。”
“你怎么回去？”
“这简单，把封印补好就可以了。我想把一切都抛开，当个剑仙。过过斩妖除魔的生活也不错。”
“那三世......”
“早过完啦！结果我果然是不行啊，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样子。哎，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
“石鲮，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
小孩子的眼神渐渐恢复稚气，沉吟了一下说：“你是神，该怎么做，量力而为只要不后悔就可以了吧？”
倦飞笑了笑“汝让吾豁然开朗不少，作为感谢，吾赠汝一物吧。”说着掏出汉龙纹青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摩挲，抬眼问：“汝名甚？”那孩子看他一副很不舍的样子等的心痒痒，笑着答道：“落石。”
等了很久倦飞才慢吞吞的把汉龙纹青玉佩给他。落石欢天喜地的拿到玉佩楞了一下，突然叫道：“啊，老妖怪骗我！”倦飞又毫不客气的猛敲落石一顿：“你说谁老妖怪呢！这可是无价之宝，非目力极锐者不可识！”“真的？”落石的表情十分狐疑，这玉佩实在看起来没那么宝贝。“废话。”倦飞现在的表现也实在不怎么像一个德高望重的神。
“那么，小子告退了。”本来也没有太期待，看着时间不早了，落石随意告辞。
倦飞楞了半天，才省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呆呆的看着落石离开的背影，倦飞决定——去找重楼。
感觉到仙气的接近重楼迅速转身，右臂向后甩去，一抹锐芒从护臂中喷薄而出直取对方咽喉。但对方似乎很熟悉这种方式，错步间轻巧的避了过去。那感觉熟悉到一个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很快将那个字咽了下去。
对方的脸很陌生，他从未见过。
“我是倦飞。”随便扯出来的笑脸和某个浑蛋一模一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剑。
“一起去喝酒？”倦飞随手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重楼随手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神界令牌！
“不去。”重楼又随手将令牌扔了回去。
“给个面子嘛。”倦飞又将令牌扔过来。
重楼皱眉问：“你想做什么？”给魔尊神界令牌？说实话那一点用都没有。整个神界对魔气都十分警觉，给一个魔尊神界令牌的用处还不及他侵略神界时你随便约个把神将去喝酒。那至少还算是个调虎离山。
“我想请你喝酒。”倦飞眼角瞟见显天镜还残留着的那一摸靓丽的紫色身影，笑的很无辜。
带着少少的醉意，倦飞突然感到有些伤怀。想起了他问玄石最后的话。
“玄石，你有没有后悔？”“后悔什么？”“轮回。”“没有。”“从未有？”“从未有。”
“我看你是真的很爱她。”“谁？”“霓云。”“是的。”
“诶，你什么时候脸皮这样厚啦？”“倦飞，真的很爱她的时候。无论为她做什么都是不会后悔的。”
倦飞甩了甩头，驱走一些醉意。但一张忧伤而温柔的面孔还是如影随形的跟上来。
“为她......做什么都不会后悔吗？”
突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的方向。
“夕瑶，你在干什么？”那么强大的灵力，就像他诞生的那一刻的光芒，只是弱些。倦飞想夕瑶一定在干什么傻事，这样明显的灵力波动，神界很快就会知晓。
她的目光涣散，可能是灵力消耗的有些过度“是......倦飞啊。”声音听起来异常疲倦，倦飞赶紧输了些灵力给她。待她脸色好些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做了什么？”她神情看起来还有些涣散，那是精神上的分歧所致，她一向温顺，倦飞实在想不出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我...今天早上神树结了并蒂双果，我偷偷瞒下来了一个。做成人，送下凡间，去找他......”她的表情越来越平静，似乎更坚定了一些。
沉默半晌，却又突然哭了出来：“我想他，太想他了。”
“唉。”倦飞轻叹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是施了一个咒，扰乱神界的追查。虽然不可能完全隐藏她，但她至少能看到凡界里，那两个人如她所愿的走到一起。
一层层的寂静相叠加，倦飞忍不住问：“你不会后悔？”
她已完全恢复镇定，温柔但坚强的说：“不会后悔的，绝不会。”
然后微笑道“倦飞，你还是离开吧。虽然我对你说过鸟倦飞而知还，但我现在才了解这里只是一方小小的鸟笼，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应当去寻找真正应该归还的地方。”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夕瑶。
只是，你不知道的是。
我寻找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真正应当归还的地方，其实是在你身边。
只是决定守你一辈子之后才了解，你该归属的地方，原来不在我身边。
只是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倦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