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君安》叶子墨

2、二

　　【三】
　　柩业拨动机关，山洞一边打开，齐晟跟着柩业一起离开了山洞，几经转折，绕了几个弯才将他带到一处有床榻的洞中。
　　到了之后，齐晟才想起自己的疑虑，“柩业……你？”
　　“皇上想的没有错，柩业原本只是少主身边一个无名侍仆，被少主派遣化作马儿到皇上身边，不想被皇上赐了柩业一名，少主说不错，便一直叫着了。”
　　柩业，初遇柩业时，他才十岁，那年宫中狩猎，他出入围场，被饿狼猛追，逃脱无路之时。遇上了柩业，他带着他摆脱了饿狼的追赶，回到了父皇身边。
　　这时他随身伺候的侍童终于见到他回来，高兴异常，说这马儿救了二爷，救爷啊，就叫救爷。
　　毕竟柩业不是人，若真被叫了名字，那他一生都和这个名字牵绊住了。
　　当时那玩笑一般的名字出来，柩业狂躁不安，最后也就被齐晟改为了柩业。
　　“原来如此。”
　　齐晟越离应和，却见柩业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很快便恢复平静，掩饰在波澜不惊的表情下。
　　“告辞。”
　　柩业走后不久，山洞中又响起了那个苍劲的中年声音。
　　“小染真是太仁慈了，你若执意选择回去找兄长，可是会失去报仇的机会的。”
　　“前辈究竟是谁？为何一直在在下耳边念叨？”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他不喜欢被人洞察，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挫败感。
　　“玄仓。”中年人念叨了一个名字，才又继续，“只是个没有实体的怪物而已，对你够不成威胁，真真能威胁你的，是柩业。”
　　玄仓？竟是玄仓！
　　玄仓曾经是齐国人人敬畏的玄大将军，突然就在人们眼中消失不见，只是却不知为何会沦落于此。
　　知道了他的名字，齐越离变得更加尊敬起来，“前辈何出此言？”
　　他虽不知柩业可化作人形，可柩业在他身边多年，从未伤害过他。
　　哪知，玄仓却无意与他解释，叹了口气，悠哉道：“日后你便知晓。”
　　随后，便再也不曾听见玄仓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洞外传来声响，仔细辨听便能听出，声音是薛染发出的。
　　“齐兄，现在可方便？”
　　“薛兄请进。”
　　洞口未开，薛染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美目如月，俊朗卓越，明明不曾相识，却又似曾相识。
　　“齐兄可曾考虑仔细？若执意要先去寻找令兄，即刻便安排齐兄启程。”
　　齐晟注意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想不出，薛染颤抖的原因，明明应该是最骄傲得不可一世，却不知为何声声颤抖。那夜夜在他梦中出现的声音，可是发声的人却不是梦中那个少年。
　　然，齐晟去意已决，“多谢薛兄费心，但，齐某决意先救兄长。”
　　薛染垂眸，掩了神色，低声说：“齐兄先稍做休息，醒来便可去往越国。”
　　玄仓问他，“不是想要为国报仇吗？失去了得到血染的机会，就等于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他只说：“即使得以报仇，兄长尸首流落在外，亦不能得以安息。”
　　终究，他重情重义的性子，依旧未改。
　　齐晟一觉醒来，仍旧坐在柩业身上，往越国的路上行驶，那段记忆仿佛一场梦境，却又十分真实。

　　可是，他却无暇辨别事情真假，因为，齐耀的尸首被越国君主随意的丢到了荒郊野外，不仅没有半点对死人的畏敬，也没有半点对齐国质子的尊重，展示了对齐国的蔑视。
　　丝毫没有将齐国放在眼里。
　　越国的君主就连会见齐晟时，也是在宫门口，他被侍卫拦在宫外，越国君主坐在轿撵之上，路经宫门时，停了一会。他斜着眼看齐晟，告诉了齐耀尸首的下落。
　　齐晟心中愤怒，却也知道先做的是找到齐耀的尸首，他在越国各个野外游走，心中暗誓，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灭了越国的天下。
　　可是更让他无奈的是，越国太大，不知越国君主会将齐耀的尸首放置何处，而寻遍越国又很耗时间，尸首越迟找到，越危险。
　　齐晟日以继夜的在越国国都寻找，问遍越国国人，可是即使有人告诉他，他寻找时，也未曾发现。
　　【四】
　　就在他几乎要泄气时，身下的柩业突然按照自己的意识跑了起来。
　　柩业有灵性，他已经见识过一次，这次他安然的坐在马背上，任由他肆意奔走。
　　很快，柩业就出了越国国城，在临近的城市一处荒郊处停下。
　　那里站着一个人，身边的毡布上还躺着一个……尸首！
　　站着的人分明是那不知是，他的梦还是现实里的薛染！而尸首，正式他日日寻找的兄长，齐耀。
　　只是，除了脸上可以分辨出躺着的人是齐耀，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想来是受了不少折磨，鞭伤，烫伤，遍布身体的每个角落。
　　齐晟怒火中烧，猩红了眼，越国竟然欺他如此，“越王，今生不能诛你，我誓不为人。”
　　“齐兄此话当真？”薛染脸上表情全无，眼中却有着淡淡的担忧。
　　齐晟无意中注意到他眼中神色，微一征楞，猛然间发现，薛染的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任他在脑中搜索，却又全无痕迹。
　　将这莫名的感觉挥散开去，坚定地看着薛染，复而目光憎恨的往向越国宫殿方向，握紧了拳头，道：“当真。”
　　薛染却低下了头，齐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盯着地面良久之后，抬头，看着他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苍凉。他说：“那你可还需要血染？”
　　血染？若那梦是真实，他记得薛染不是说，他选择接兄长之后，便不能得到血染了吗？
　　但是即使是一线希望，他也决不能放弃。
　　“你还愿带我去找血染？”齐晟言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一丝期待，一丝感激。
　　薛染突然露出笑容，唇红齿白，明媚耀眼，一瞬间，他以为薛染是名女子。眼光扫到他脖颈处……他……她竟真的是女子。自己何时，已经粗心到这等程度了。
　　还在为自己的这个发现震惊之时，就听到薛染说：“你若下定决心，我自然愿意帮你。”
　　此话一出，一旁的柩业突然躁动起来，长啸着不知道在诉说什么。薛染走过去，抚摸着它的皮毛，轻声对它说着什么。不久，柩业终于安抚下来，却仍能从它眼中看出愤怒。
　　齐晟为它的反应感觉奇怪，但却未曾放在心上，他现在最主要的是想报仇雪恨。
　　然而报仇雪恨之前，他想知道：“你为何这般对我，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吧。”
　　闻言，薛染扶着马背的手一顿，随后恢复了动作，望着远处，轻声说道：“大概因为你是被血染选中的人。”
　　似叹息一般的声音，仿佛来自远处，透露了她的无奈和沧桑。
　　这样子的薛染，齐晟不知道改如何和她接话，终只是看着她，什么话也只能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齐公子先带着令兄回城吧，半月之后我会让柩业带着血染去找你的。”
　　薛染说要，骑着柩业渐行渐远。随后，便从齐国来了不少人，为了接齐晟和齐耀的尸首而来。他也不知，为何他明明不曾吩咐的人，却按了他所想而来。
　　【五】
　　回到血窟窿，柩业第一时间解除了马儿的状态，站在薛染面前，满面怒容，大声质问她：“你不是说过，机会只此一次，错过了他便失去了得到血染的机会吗？你为何又要犯险。”
　　“……”薛染低下头，什么话也未说。
　　柩业却依旧很激动，他从来未曾和薛染这样说过话，一直爱她护她，甚至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
　　可是今天，他必须说。
　　“你明知若你不在对应的时间化为血染，付出的代价将有多大，你为何要这么做？”话说到最后，薛染依旧没有反应，柩业也只能微微叹息。
　　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不会更改，可是他很想知道，她这么坚持的原因。
　　终于，薛染开口，“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我必然会全力配合，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说出来的话，却像根根利剑直插心底，让他满身成伤。可是，自己何曾不是呢。
　　“他根本不记得你了。”话音一落，柩业就为自己感到懊恼，这么伤害薛染的话，他不该说出口。
　　果然，薛染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转了个方向掩饰自己的情绪，如细风轻微的声音，飘入他耳中：“……是啊他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我记得他，是以，我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
　　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人，他在她身边爱慕她多年，她从来不敢正面回应，他知道她心中有人，因此他选择在她身边默默的守护。可是他一直守护的人要离他远去，走向另一个人。
　　他也只能希望，她会幸福。
　　“我会让他想起来的，这样对你太不公平。”
　　薛染身子一顿，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你要这么做，我拦不住你，可是只望你能等到他大业建成之时。”
　　到了这时，她仍旧不忘维护他。也该死心了，柩业。
　　次日，薛染进了化血池。化血池是为不能在正确的时间化为血染时，将自己化为血染的地方。但是因为不是正确的时间，所以必须留下祭品，即身上的一样东西，未便能让血染生生不息。
　　化血时间是半月，半月之后，柩业进入化血池。
　　薛染留下的，是眼珠。眼珠在化血池的保护下围在光圈中，一旁躺着一把耀眼，精致的长剑。
　　柩业拿着血染踏上了去齐国的路途，临出门前。
　　他将玄仓叫出来，问道：“你知道怎么把小染变会人吗？”
　　“你不会想白费她的努力吧！”玄仓惊讶，柩业应该不会这么自私。
　　柩业没有理会他的怀疑，淡淡的开口。
　　“不，她说过的话，想做的事，我会全力支持，这是我对她的保证。”
　　“血染一旦染血，变再无变回的可能，你明明知道的。”玄仓郑重其事的说。
　　这件事是血窟窿里的人都知道的，若不是正确的时间幻化，一旦染血，便会堕入魔道，再无生还的可能。
　　“你一定知道办法的，你告诉我。”柩业很急躁，他相信，玄仓一定知道。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吗？”玄仓一贯的风格，他不愿意说的事，变开始扯别的话题。
　　“好处没有，坏处是绝对的。”柩业哪里有闲心和他开玩笑，声音发狠。
　　玄仓通过洞壁，看着离去的柩业，微叹，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为守护自己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