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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音鸟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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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rtless是个很有趣的姓氏,因为它到哪里都能吸引异样的目光。
不了解的人只觉可笑,而了解的人统统敬而远之。
反正他们没有感情,又何必去结识。
Tiffany曾经因为开心而点燃了为节日准备的烟火,也曾因为恐惧而让整座房子的窗户消失。
她不理解,她哪里没有感情。
直到她5岁那年一生气把对门的男孩子扔到了河对岸,外祖母才告诉那个坐在桌子上无比惊恐的小人:“要控制好你的感情。”
控制?
6岁他们把她送回父母身边,然后用了两天把对门的男孩从泥塘里拉出来。
控制——
11岁她被魔法学校退学,因为她太过吵闹的舍友飞出了窗外。
藏起来,
14岁冬天学校里一根水管炸了,他们以为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埋进去。
17岁她进入Cranebrook魔法学校七年级,为进修Salem魔法学院准备一张毕业证书。
Tiffany终于在即将成年的这一年,堂堂正正地冠上了Heartless这个姓氏。
坐满四十五个学生的房间安静至极,只剩下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充耳不绝。偶尔夹杂进翻页的唰啦响声,每一次都能让周围的人神经更加紧绷。
不幸的是Tiffany隔壁座位上开始检查答案,纸页刷刷翻得飞快。短论文写到最后,木头铅笔的笔尖已经钝了,Tiffany不觉得特别愉快,但是还在可控范围内。
“论吐真药剂的作用——”她匆匆默念一遍,确认了这是最后一篇后就落了笔。
“——服用者会进入一种奇特的镇定状态,大脑对行为的控制减弱,对外界刺激作出未经处理并不附加额外信息的反应。由于说谎是需要复杂大脑活动的行为,因此服用者倾向于说出不加掩饰的真相——”写到这里Tiffany顿了一顿,最后还是补充到,“但出于同样的原因,服用者说出的所谓事实常常会被潜意识的认知所影响,从而给出被自身观点而局限扭曲的信息。”
再次默念一遍检查语法,Tiffany便干脆利落地合上试卷册子,放弃了任何纠错的尝试。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题她答得不完全正确,因为她分析的是东莨菪碱的作用,而非绝音鸟的羽毛。但也没必要多想,左右这些巫师对这个本就没多大研究。吐真剂是管控魔药,除非是在战争情况下,即使是Auror也不被允许使用。等到真正使用的时候,谁又会在意绝音鸟的羽毛是如何作用的?只要能得到真相就好了。
也不知是哪个巫师突发奇想,从一只安安静静的蓝色小鸟身上拔下一根羽毛加进魔药,从而得到了回忆剂和吐真剂。如果被拔光了羽毛,绝音鸟还能在死去的那一天回忆起它一生所有的声音吗?她不知道,也不想去实验,尤其是在听过那一声长长的尖鸣之后。
那年Tiffany还是小小的一只,在外祖母家被教导守着一切奇怪而保守的规矩,而她叔叔就这样在一个烟雨蒙蒙的下午把她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低调又嚣张。
叔叔是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混血儿。继祖母的基因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不像家里任何一人,除了Tiffany。所以她第一眼就觉得亲切,钻进叔叔的斗篷里一路横跨太平洋跑去了南美,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我带你去听一只鸟的一生。”
那时候南美的绝音鸟羽毛还不是需求太高的东西,至少唯一仍有战争的英国不会舍近求远绕过北欧来这里。他们去坐守的那一只绝音鸟在离河流不远的高大树木上筑了巢,大概那里小昆虫会多一些。他们躲在另一棵树浓密的枝叶下,放轻了呼吸静静看着。Tiffany不太记得他们等了多久,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她只记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被叔叔摇醒,听到他悄声说道:“快听。”
开始的那一瞬间Tiffany以为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因为它在模仿林间的清风。随后她听到了小虫低鸣,河流潺潺,窃窃人语,马蹄踏过水面,猫头鹰的婉歌,某种哺乳动物的喘息,还有很多很多一闪而逝她无法辨认的声响。
她闭上眼睛,感到数年的光阴从耳边不曾丝毫停歇地流淌而过,汇聚成一声悠长的鸣叫,鲜活,而且释然。
随后那只带着斑点的蓝色小鸟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被堆积的枯叶拥抱起来,不再动作。
桌上的木头铅笔轻轻碰了一下桌面发出声响,在这个无比安静的房间里异常突兀。Tiffany睁开眼,看到原本放在桌面上的笔向上漂浮了半公分,因为不稳而碰到了桌面。她伸手把笔按下去,没有特别惊慌,要控制自己。
监考人走过来想对Tiffany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写在试卷封面上的名字后改变了主意,脚步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这滑稽的表演让Tiffany差点笑出来。她知道这个监考人在想些什么,正如外祖母在叔叔把她送回家之后说的一样,“姓Heartless的就没一个正常人。”
从那时候开始,无论Tiffany辗转何处,叔叔总是能找到她,带她去看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美景。
她记得父亲说过叔叔的教名是Herald。Tiffany的家教绝不允许直呼长辈名字,但私底下她非常喜欢这个词语,古时的传令官,将这个世界从高山深谷里带来,呈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