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月西里

4、犯错

　　“呜……汪……”简凝回头见绿依手中抱着一只肉乎乎的小狗，左手不停的在它背上顺它的毛，那狗似乎很享受眯着眼睛不时的哼两声。简凝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绿依把狗放在地板上，任由它在客厅四处爬行。

　　她在看见简凝瞅着那狗的眼神，趾高气扬的对她说：“你也想要一只？”

　　简凝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说了句我回房了，绿依见她那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心里反而没有一点得意的感觉。她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跟自己斗，她连台词都准备好了，这次一定要堵的她哑口无言，可她竟然不吵了，那她抢它的狗还有什么意思。

　　她有些憋闷，屋子里的女佣都在逗那只狗，她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就刚才抱它那瞬间它就在她衣服上大了个便，虽然换了衣服还是感觉不自在。要不是为了气简凝，她才不要抱它，这样想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自己身上还有那大便的味道，丢下那只狗匆匆上了楼。

　　简凝窝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一只波斯猫从角落里蹿了出来，直接趴在她脚边，斜瞄了她一眼，蜷缩着身体睡下了。简凝有些意外它眼睛的颜色，一只浅蓝色一只明黄色，用手推了推它那肥胖的身体，想要再一次确定刚才没看错，它却纹丝不动依旧安稳的睡它的觉。

　　“喜欢吗？”

　　她晃了一下身体，接着怀中的枕头就扔了出去，边扔边喊：“你吓死我了！”

　　他左手接住她砸过来的枕头，放回她的手中：“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我怎么不知道？”
　　简凝哼了声撇过头，愤愤的说：“把你的肥猫拿走，我讨厌它。”

　　“哦？”他轻拍着那只猫的脑袋，嘴角轻微上扬，那笑容让简凝抑制不住的又想凑上去亲他的脸，事实上她确实那么做了，等她亲完才发现陆之臣摸着她的头发正盯着她看。眸子里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她对他撇撇嘴，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过了好久她委屈的声音：“我眼睛酸，停下来好不好。”说着迅速的眨了眨眼补充道：“你可不要理解成我在向你撒娇，我从来不撒娇的。”

　　“是吗？”

　　“什么叫是吗？本来就是好不好。”她推了推他，将还在熟睡的猫抱起往他怀里塞，口气很不悦的朝他吼：“拿走。”

　　他不急也不恼，将猫放在地板上，慢条斯理的说：“我要带绿依去参加宴会，就让它陪你。”话落人已经走了出去，简凝的胸口上下的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最终颓败的倒在了地板上。

　　她瞪着大眼看天花板，那只猫跑了过来，肉乎乎的小爪子挠了挠她的头发，围着她绕了一圈，睁着圆溜溜的猫眼与她对视，简凝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见她的笑声那猫不高兴了，转过身用尾巴甩她的脸。

　　简凝一把抓住，“喂，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啊。”那猫像是没听见甩得更欢了，整个身体都在晃动，简凝哭笑不得。好在那猫够自觉，在她即将发火之时，拽着床单爬到了床上，懒洋洋的趴在枕头上。

　　简凝起身打开门，扯着嗓音朝着屋外吼：“路森，拿个笼子上来。”

　　她等了一会，敲门进来的是周管家，两只手捧着那笼子，呼吸有些喘。他的年纪比较大，偶尔吃饭的时候会在客厅照顾一下，基本上都是待在后院静养，毕竟他在陆家干了一辈子。简凝有些诧异他的到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笼子，笑着说：“麻烦周叔了。”

　　他啊了声，那双布满褶皱的手相互搓了搓解释道：“阿森在修剪花园，有事叫我就行。”

　　简凝嗯了声，看着他微驼的背不由的感叹道，人都会老的，我以后也会老的。她叹了口气，将脸转向那只猫，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那只猫看见她手中的笼子，面部露出惊恐的表情，简凝有些得意的道：“怕了吧。”

　　她刚把笼子放在地板上，没等她动手抓它，那猫就颇为自觉的从床上跳下来钻了进去，简凝撇了撇嘴无法理解它的行为，她以为它会抵抗到底呢。她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猫都比你听话。”

　　是的，猫都比自己听话，她好像一直都不听话，她常常在梦中看见父亲躺在藤椅上，怀中抱着那只折耳猫慵懒的晒太阳，她淘气的凑过去拿猫的尾巴挠他的鼻孔，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一醒来全变成了泡影。她想父亲很想很想，有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父亲还没有去世，他正坐在家里等着她。

　　可有时候她又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的父亲了，那个她笑的时候他比她开心，哭的时候比她难过的父亲，是真的离开她了。她的眼眶湿润整张脸布满泪痕，胡乱的擦了擦脸，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许哭。

　　她用了几分钟平复自己的情绪，面带笑容的走出卧室，在看见绿依的瞬间她沉默了，她穿着露肩的晚礼服，双手抱着陆之臣的胳膊正往外走，边走边对着他说些什么，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简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一言不发的去了书房。

　　她气愤的撕着那些名著，手撕不动的就扔在地板上用脚踩，撕完她又心疼的哭，整个房间被她糟蹋的不成样子。她哭了一会走出来，哽咽着嗓子朝着客厅喊：“我要去图书馆。”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中回荡着，女佣见她发了脾气，低头叽叽咕咕着让人去喊路森，路森接到消息就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了进来，露出往日的笑容：“简小姐，要什么书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我要去图书馆。”简凝重复着那句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路森看，像是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简小姐，现在图书馆已经下班了，你要是想去明天一早我送你过去，你看行不。”

　　她用一副路森你骗三岁小孩的表情看着他，依旧重复道：“我要去图书馆。”

　　路森彻底没辙，犹豫着要不要带她去，毕竟陆之臣从不允许简凝外出，他正百般为难之际，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陆家的书不够你看的。”路森立马朝着客厅的佣人挥手，一群人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哟，凝姐你可真是耐不住寂寞啊，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你就要出门。要不是我回来拿耳钉，我跟陆哥哥可就被蒙在鼓里了，你是打算再一次逃走吗？”

　　“你闭嘴！”简凝朝着她瞪眼，脱下脚上的鞋子就扔了过去，绿依吓得捂着脸大叫，眼看就要砸到她，鞋子却停在了半空中。绿依见鞋子被陆之臣接着，朝简凝得意的打了个手势。

　　简凝瞥了眼陆之臣见他一脸的怒气，身边的绿依一脸看戏的表情，她好像又做错事了，垂下眼睑扭头就走。

　　“去哪？犯了错就要走！”他声音又冷又硬，简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他冷笑一声脱下另一只鞋，就朝他扔去，扔完赤着脚跑回了屋。

　　路森看见陆之臣慢慢变僵的面孔，知道简小姐闯下大祸了，先生最讨厌别人忤逆他，忙喊道：“先生，宴会即将开始了，您跟绿小姐还去吗？”

　　陆之臣沉默眼睛盯着地板上的两只鞋，开口：“收了她所有的鞋，谁也不许给她鞋穿。”

　　路森向绿依投去个眼神，绿依装作没看见抿着嘴不说话，路森只好低声哀求道：“先生，简小姐体寒……”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之臣打断：“不许再提她。”

　　路森低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绿依摇着陆之臣的胳膊撒娇道：“陆哥哥，你还去不去宴会嘛，爸爸昨晚打电话说他也会去，绿依好久都没见爸爸了，好想他哦。”

　　“想你爸就回你家找去，没人绑你在这里。”路森翻着白眼口气不悦的说。

　　简凝撅着嘴指着路森，晃着身体嗲着嗓音：“陆哥哥你看他。”

　　陆之臣瞪了他一眼，“去备车！”路森瞅了绿依一眼，愤愤的走了出去。绿依拉着陆之臣的袖子，“陆哥哥，你对绿依最好了。”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陆哥哥，你对绿依最好了。”这句话一直在陆之臣脑海里重复，他突然忆起十三岁时的简凝，她穿着明黄色的裙子，摇晃着他的胳膊，“陆哥哥对简凝最好了，不像爸爸整天就知道罚我顶盘子，简凝最喜欢陆哥哥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喊自己陆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疏远自己，甚至一度想要离开，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他一度想要她成为自己想让她成为的人，却忽视了她自己的选择，他愈想保护她却发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