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眼》石斜域

6、六

　　如果卉老师喜欢，以后可以到自崖我们馆那里看主场啊。
　　听到自崖一线的灵魂，少年纥在这么含笑说，他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啊……其实，我不大看得懂篮球啊……心情平复一些。
　　纥在呵地垂头笑起来，很甜蜜惊人的俊秀。卉老师，只有那些女生才会看不懂还捧场啦，其实体育运动很多都跟行军打仗一样，很有意思的。
　　他唯唯诺诺。自己看球的本意何来高尚。和他们同坐一排聊天。娃娃脸挤在纥在和少年中间。他坐在纥在的边上。心情恢复，眼角掠过，却总能瞥见那双在雨天尚干净的白底红边的球鞋。惊天动地的颜色。跳脱他眼帘。
　　我……只会下棋而已……他和纥在闲聊着。些微的忐忑不安。或许是因为某个存在。惊慌失措。故作寻常。
　　呵呵……纥在笑起来，非常动听的声音。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独属于青春期的少年才会有的蓬勃的朝气和灵动的清新。仿佛未成型的身形，都激荡人心。
　　他心中驱魔一般的念。
　　我，我，我只爱美少年。不过如此。
　　赦匡，卉老师也喜欢下棋啊。少年侧过头这么聊着。
　　一句话几乎惊得他抬起眼。
　　千万，不敢。不能抬头。
　　嗯。
　　……
　　那原来就是少年的，声音。啊。
　　心中这么沦落般地哀叹起来。实在控制不住地，抬起眼眸，远远看过去，隔过人影头像，看到半个侧脸。
　　半个在心中描摹过无数遍的远远的侧脸。
　　看不清眼眸。挺直鼻头，淡薄嘴唇。似笑非笑。全无表情。
　　突然想起梦境里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波光流转的蛊惑。灵蛇附身一般的酥痒酸麻，绝望快活。冰火交融的感官刺激。那冰凉如扇骨的手指，朱色薄唇。啊啊。
　　他几乎哀叹出声，双手覆上脸。短短叹息。
　　卉老师，怎么了？板寸少年热心询问。
　　刚才投球不进，真可惜。编排谎言的嘴巴不由自主，内心惊慌仓皇。鄙视自己。羞惭无比。这花样的时光，如花的少年，自己放纵的妄想。令人羞愧。
　　后半场就这样在自我反省中恍恍忽忽地度过。馆外的雨声依旧大。心跳做雷声。身旁的不远就坐着令自己战栗的少年。如坐针毡。
　　快散场时纥在微笑跟他招呼，三个星期后我们才跟北第赛，不过下个礼拜和丰神有一场，到时候卉老师来看吧。我们还有好几个队员要上场呢，会很精彩的。
　　他吞吞吐吐地支吾着，因为娃娃脸的坚持和雀跃，而不由自主地答应。
　　最后的最后，他二人跟他有礼貌地道再见。
　　卉老师，到时候再见啊。纥在微笑着说。
　　嗯。
　　老师再见。
　　嗯。

　　心要跳出喉口。因这四字的开口。
　　雨声更大。震痛鼓膜。
　　可，若不痛苦，怎算快活。

　　穿着半湿不干的鞋子，狼狈不堪，要活脱脱跳出胸口的心，却滚烫。被煎蒸着淬火着冰冻着水浸着，便是这种繁复惊慌窃窃欢欣的感觉吧。
　　因为如此，我方卑微。
　　没坐校车，他佝偻身形，举着黑色沉闷的八骨伞，走入雨中。啪嗒啪嗒的湿鞋子，步步踏在自己惊弓之鸟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