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蝶梦》流&苏

3、第三章（羲蝶）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活着。

　　我一直在回忆过去中等待，等待一个人让我从无止境的梦中醒来。

　　自从皇兄过逝以后，我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沉睡之中。

　　那一天，琮国的军队攻入了曦国的皇宫。我和皇兄从未想过我们能够活下来。

　　我以为我们会带着对聿的爱意和遗憾共赴黄泉，祈求并等待来世能够再次相聚。

　　明明已经放弃抗争了，但在闯入宫门的士兵射来那支箭的时候，我仍是下意识地为皇兄挡下了。箭，直入胸口，很痛。

　　我用尽力气保持自己的头脑清醒，想要最后再看皇兄一眼，却已力不从心。只能听到皇兄焦急地叫我名字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自己被抱了起来。是皇兄温暖的怀抱。

　　身后的冰冷感触让我的意识被拉回来了一点，眼睛仍然睁不开。手被握在一双温暖的大掌中，胸口还是在不断的剧痛，心里却是暖暖的，我知道皇兄就在我的身边。

　　“蝶儿，我不会让你死……”

　　皇兄？

　　箭被拔了出来，我几欲昏厥。

　　“蝶儿，活下去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找到聿……然后……”

　　忘了你？皇兄？你要做什么？难道……不、不行……

　　我知道皇兄要做什么，那种秘术，只有羲国皇室知道，能够停止一个人的时间，而代价是……

　　施术者的命……

　　拼着最后的力气，我终于张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最后一丝光亮在我眼前消失，寝宫地下的密室被永久封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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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仿佛永久的沉寂和黑暗。明明还存有自己的意识，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无比熟悉的御花园中，眼光射入眼睛，有些刺眼。

　　起身。花园中百花齐放，彩蝶翩纤，完全没有被战争摧毁过的痕迹。身后的宫殿也是一片巍峨，在阳光下散着金光。

　　这是怎么回事？

　　我跑入大殿，殿内一片清冷，完全没有人的痕迹。

　　“没有人……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人声。

　　“王爷吉祥！”

　　我一惊，回头。发现一列侍女跪在我身后，而我完全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再转眼一看，原本空旷清冷的大殿里守备的侍卫，值岗侍从，打扫的宫女……

　　我顿时觉得浑身一片冰凉，返身跑了出去，即使是外面强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身上的寒意。跑回御花园，仍旧是一派美丽平和的景象。

　　“皇兄？皇兄！羲和！羲和……”好冷，我只能无助地大喊皇兄的名字。

　　下一刻，身子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抬头，是皇兄俊美温雅的脸庞。

　　“皇兄？你没事？太好了！”

　　想要抚上皇兄脸庞的手被温暖的大掌握住了，“我没事。”

　　所有的焦虑仿佛都烟消云散了，我把头靠在皇兄坚实的胸口。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那有多好……

　　我拉开自己的衣襟，胸口一片平滑白皙，血红的伤口丑陋狰狞地盘踞在那里。

　　原来那剧烈的疼痛才是真实。这样想着，胸口立刻剧痛起来。

　　转瞬艳阳高照化为漫天星辰，花园也已是一片破败的模样，石子路上血迹斑斑……国破那一天的景象重现眼前。我还记得那些死士们拼死掩护着我冲进了皇兄的寝宫，只因我死也不想和皇兄分开……

　　身后的温暖点点散去，握着我的手渐渐化为透明，我相信他一定还是温柔而宠溺地笑着，可是我不能永远沉浸于这美丽虚幻的梦境之中。

　　一滴、两滴……眼泪就这样落入尘土，我已很久没有哭过，但此刻，却无法停下。

　　我知道我可以继续用梦来欺骗自己，可是那样只会让我更加心痛——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缠绵不断的疼痛。

　　我的时间已经被停止了。

　　生死两难。

　　生、不如死……

　　也许这会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怨恨我的皇兄、我的爱人。

　　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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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层层宫墙，任那些廊柱穿透过我的身体。现实中的密室已被封死，但这里只是我的梦。
　　进入密室，里面只一片黑暗。让蜡烛燃起。微弱的火光下，里面一目了然。一张石床，几个书架，备用的干粮和水——我记忆中的样子。

　　这里是只属于我和皇兄两个人的地方，曾经充满了甜美的回忆，现在却让我心痛。
　　躺在石床上，感受着不真实的冰冷而熟悉的触感。真正的我在这里沉睡，而梦中的我，也选择在这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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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不想醒来，我选择在梦里沉睡，等待现实中有人发现我、将我从梦中唤醒，可是那股悲伤的感情越来越强烈。或许那种感情不是悲伤，而是叫做，绝望。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再见到聿。

　　我更不会想到，聿竟然憔悴如斯……

　　我看见了皇兄和自己相偎相依的样子一次次出现在许多地方，却永远只有一个背影。这不是我的梦。这是属于谁的梦……

　　明明应该是温暖而温馨的景象，我觉感觉到了悲伤、悔恨、自责和绝望的感情。这应该是这个梦的主人的感情，就是这感情，将我唤醒。

　　我从角落走了出来，看见那个咳着血、留着泪，默默这是着那对身影的人。

　　竟然是聿！

　　怎么会这样?我究竟谁了多久？为什么本应该登上皇位尊贵无比的聿会变成这样？

　　胸口又在痛了，不是因为伤口。

　　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梦，却突然消失了。回首已是星夜下染血的宫殿花园，这才是我的梦。
　　聿的梦出现的次数并不频繁，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哀戚。

　　愧疚、自责、还有那种类似近乡情却的感情使我失去了第一次看见他时上前的勇气。等我知道在我看来短暂的沉睡其实已是八年，等我知道聿早已油尽灯枯时我已无法再挽救他的生命。

　　这一切，也许从我进入沉睡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

　　我不想再隐瞒我的心情。当年皇兄和我自私的决定竟令聿痛苦致斯，他痛苦了那么久，我的心也为他的痛苦而疼痛的愈发激烈。这个曾被我们的逃避与舍弃的人，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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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聿最后是相逢在他死亡的梦境里。看着失去意识的他渡过冥川到达开满红色花朵的彼岸。看到了逝去多年的皇兄，竟然就在那河对岸，立于一片火红之中对我微笑。看到他拉住了聿的手，看到聿醒来。

　　那么多年来，那个人就一直这样等待着吗？而现在等待我归去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能再陷于无用的沉睡中了，我必须做些什么了。

　　平复因有些激动的心情，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不需要恋恋不舍，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而下一次见面时，我们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