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漂泊的旋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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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睁着两个肿的桃儿似的眼睛，望着掌心的小呱。
早上它还会跳会叫呢，现在好长时间闭着眼不动了。
两天前，脱困的丐帮找到被围在两条蛇中间不省人事的唐果，将他背起来，两条蛇就慢慢地游走了。
丐帮替昏迷中的唐果擦脸，唐果醒来之后没有见到曲歌，只找到了衣裳里的小呱。
木然地听完丐帮讲述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唐果捂着干净的没有血渍的脸哭了一天一夜。
丐帮默默递给他一碗茶：“喝点儿吧，再哭就脱水了。”
唐果扁着嘴、抹了把眼皮，泪珠子从红肿的眼睛里扑簌簌掉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特别想他……明明被关了那么久……丐哥，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传说中的……那个，爱斯基摩综合征啊……”
丐帮扶额：“那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唐果哭声更大了：“我……我想他想得连脑子也不好使了……呜呜呜……”
丐帮：“我看你脑子一直也不咋好使。”
“都，都是我不好，我一点也不了，了解他。”
唐果抽抽噎噎地说着。
“其实你……”
丐帮想着劝一劝，话刚开头就被打断，只好任唐果继续哭。
“想一想，他也，也不是愿意变成那个，样子的……若是那，那样的人生落到我头上，我又当，如，如何……”
“每次，每次都是我，在说着自己的事，事情，都没有问问他，咳，他的想法……若是我，我肯，肯听听他，讲点自己的事，也不至于……把他……呜…………”
“我这人，一，一直都这么自，自说自话……呜……”
看出来了。
丐帮无奈地想。
“怎，怎么要等到，人都……没，没了，才会觉出他的好呢……”
丐帮递过去一块手巾：“擦擦，鼻涕都过河了。”
唐果委委屈屈地使劲一擤，然后把脏兮兮的手巾就这么还给了丐帮。
丐帮：“……”
真想塞他嘴里。
唐果怔了一会儿，掏出一动不动的小呱，用指头尖儿小心地摸摸，又揣回怀里。
今天他老这样，反反复复好几回了，丐帮觉得自己管不了，也就不再管。
这时，唐果又说话了：“丐哥，我感觉，好像不那么排斥小呱了，也许以后会喜欢它的——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具体是什么感觉啊？”
丐帮很想吐槽：老子是午夜电台的知心哥哥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来问我这种问题？
丐帮清清嗓子，老脸微红：“虽然你嫂子这人……”
唐果：不是兄弟么……
“虽然你嫂子这人是泼辣了些，但在某些关键的问题上，还是很顺从很懂事的……”
唐果：“关键的问题上？”
丐帮有点尴尬又有点自豪地说：“比如，上下的问题。”
唐果虽然觉得丐帮所答非所问，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哦……厉害！”他从前对男男之事不太了解也没兴趣，觉不出这事到底有多关键，顾及丐帮的心情夸了句，给了他一点面子。
当然，此时的丐帮还不可能知道，这次回去，明教是如何“墙裂”要求换攻防……
唐果又把小呱拿出来盯着研究：“我觉得，好像对他……也没那么排斥了，说不定，我……要是，要是能找到他，就是答应他也可以……”
丐帮闻言却拧紧了眉头，语气严厉地警告：“你过去不喜欢他，性格也不太好，本身倒是也没什么大错，况且正主儿自己都不恨你，想必也不想你郁郁寡欢地活着，可要是你心血来潮、没那个觉悟又去招惹他，那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了。”
唐果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垂着眼睛，自顾自地说：“他爱唱那么多地方的民歌，是不是很想去看一看。”
过了几日，唐果还是精神不济，不过多少能吃些东西了，丐帮知道他没受伤，就是心情不好，陪着生活了这些天，自己也算尽到责任了。丐帮心中牵挂明教，这天在吃饭时，便主动问唐果，要不要即刻启程跟自己回家去。
唐果闻言哽了一下，捶捶胸口，咽下卡住喉咙的兔肉，道：“不必了，我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这些日子多谢了……丐哥你几时出发？”
丐帮刚要答话，隔壁传来一阵歌声，是几个孩子在唱：
“独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
十七八岁未出嫁，见着少年家
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
想欲问他惊呆势，心内弹琵琶
思欲郎君作尪婿，意爱在心内
等待何时君来采，青春花当开……” [注]
唐果这边还含着饭呢，眼泪又止不住了，伏在小几上大哭起来：“我怎么总是……我总是体会他的心情，我总是……呜……”
丐帮见状连忙冲出门去，跑到隔壁让小孩子莫要再唱，歌声很快就停了，接着是噗噜噗噜纷纷乱往外的脚步声，丐帮迟迟不见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唐果哭累了，头昏脑涨地爬起身，眼前是丐帮捂着嘴，双眼通红。
唐果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地问：“怎么了这是？”
丐帮摇头，声音颤抖：“刚才我去让他们别唱了嘛，他们就邀我下楼吃饭，结果席间我也跟着那家大人学唱了一首歌，好凄凉，好感人的。回头唱给你听啊！”
唐果：“……不用了谢谢，我够凄凉了。”
翌日，丐帮在确认唐果莫名其妙的大哭只是因为被歌声刺激到，不听歌就没事之后，踏上了返家的路。路上他又被事情缠住，耽误了很久才归家同明教见上面。此处无关，按下不表。
与丐帮分别后，唐果也踏上没有明确终点的旅程。
他四处漂泊，一个人寻找着另一个人可能的向往。
倘若那些向往，曾出现在那个人脑海中片刻的话。
或者，
萦绕不去的话。
那么，多少里路，都是值得走的吧。
——
“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杀死我的不会是沿途的野兽、歹人和风霜，
而是日渐想你的心。”
唐果猛地一睁眼，从石头上翻身而起，抱着头惊叫：
“好恶心啊！！！！！！！”
——
踏上旅途之后，唐果有想过一个问题：具体应该怎么替曲歌走完这条路呢？总得有个象征性的东西吧？不然岂不是变成了单纯旅行换装的“果果环游大唐”？
于是他在荒郊野外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把眼睛蒙起来，虔诚地躺在黑暗中，想体会一下曲歌当年的感受。
一开始，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昏昏欲睡。
因为真的对“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这种事儿太习惯了。
进入冥想失败后，他试着抽离自我，真正地从曲歌的角度看问题。
曲歌被关在黑咕隆咚的地方时，在想什么呢？
一开始，他肯定很害怕，因为大多数小孩子都会怕黑，怕孤独。然后呢？
然后应该……还是害怕吧，害怕一些人来伤害他，怕蛊，更怕人。
唐果小的时候也不受宠，早早一个人面对这世上的恶，也被拿去试过毒，当过靶，很难得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这算是他们的共同点。
但孤独和辛酸不会让他想哭。
为什么听到歌的时候就想哭呢？
“我就等着师兄回来，每天盼，想着他这次会给我讲什么故事，教我唱什么歌，什么时候会跟着师兄逃出去看看外面的样子，我就挺得过那些折磨。”
曲歌那天给丐帮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哭腔。明明之前说着那些惨烈的过往，都平静得像是个局外人。
唐果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
是了，让人流泪的不是孤独和困苦，是那些不甘于沉寂在牢笼中的理想，那些对自由和美好的向往，那些本该得到却不能得到的平凡，那些被强行按压在黑暗中的光——
那天他郑重地点着头说：“自由，自由很重要……”
又自相矛盾地补充道：“那你可以每天来看我吗？”
他黏在自己身上渴求的眼神……
“十七八岁未出嫁，见着少年家
果然标致面肉白，谁家人子弟
想欲问他惊呆势，心内弹琵琶……”
“果子，我能做一个温柔的人吗？”
自孤独始，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追逐，至幻灭终。
那个人自己，亲手遮盖了最后的光。
从未等待过别人的人，不会明白思念的煎熬，从未追逐过理想的人，不会明白希望的可贵。唐果突然觉得一种很特别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刷拉从右眼角穿过合拢的两片睫毛，到了眼头居然还有剩，于是再接再厉又越过鼻梁，最终在左边的眼角滑进头发。
——
那几句话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哽咽着说完之后，唐果便尖叫了。
额角挂着冷汗，唐果颤抖着用手揉了揉脸。
“恋爱中的人，原来是这样神经的吗？”
嘛……要是他知道曲歌从前是怎样对着他忙碌的身影发花痴和YY的话，大概会羞愤地撞死在石头上吧。
擦干眼泪，唐果背上竹篓，继续赶路。
有些问题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最终一定会，一定会找到答案。
“孤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
花椒味儿的闽南语和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歌声，回荡在山间的小路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漂泊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