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脾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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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妈妈用勺子盛了一口姜汤，喂到唐婉君嘴边。
唐婉君手一掀，莫说那勺姜汤撒落，连顾妈妈手中的碗也打落在地。跟在顾妈妈身边的丫头倒是吓了一跳。
顾妈妈反而冷静，招呼了手，让丫鬟们把地面儿收拾了。
唐婉君瞥过头，气道：“我也不稀罕你假好心。你们心里骂我脾气大只管骂好了，不稀罕你们个个披着张和善的皮在我跟前装。”
这话一出口，哪怕是顾妈妈，脸上也有些绷不住，心中气闷，连带着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柳梢瞧着顾妈妈变了脸色，赶紧说道：“顾妈妈莫要放在心上，娘子还在气头上，奴婢给您陪了不是。您是府里的老人，可莫要跟小年轻儿一般见识。”
顾妈妈起了身，瞥了柳梢一眼，语气凝重，“你毕竟是少夫人的大丫鬟，又年长，该劝着些她，毕竟不是做姑娘的时候，有什么性子，也该收敛了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被子里塞蒲絮的事儿，是咱陆府的不对，可太太毕竟是府上的主母，是少夫人的婆婆，这面子，该给的，还是得给。”
“我是个下人，没什么脸面，在我跟前儿发了脾气也就发了，待会儿太太过来，可莫要再给脸色。”
顾妈妈赶忙指了跟前的丫头说道：“老奴瞧着少夫人院儿里头能使唤的不多，木讷的木讷，手脚不利索的不利索，我就把跟前的丫头给您使唤几日。往日里这丫头也就是服侍我这个奴才，是个没品的，也就肯吃苦，少夫人莫要嫌弃。”
顾妈妈跟前穿了浅绿色衣服的丫鬟出来，对着床上的唐婉君作了福，正要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却听到头顶传来厌恶的声音。
“呸，你也就是个奴才，哪里有脸面在我屋里头指手画脚。”
唐婉君这话一出，那穿着浅绿色衣服的丫鬟站也不是，跪也不是。顾妈妈的脸面上更是难堪。
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知道，顾妈妈，是郎君的乳娘，是太太离不得手的贴心人。在府里连郎君和那些个庶子庶女们，都敬着顾妈妈。
顾妈妈虽是仆人，可这脸面，在宅子里头，连陆老爷跟前的官家见了，也要给三分礼。
就算顾妈妈脾性再好，也被气着了。
“罢了罢了，老奴也就是个仆人，少夫人屋里头的事儿，老奴自然不该指手画脚。还望少夫人莫要因为老奴这么个下人，给气着了身子。”说着，顾妈妈福了福身，也不坐了，只在一边儿立着。
不过一盏茶时辰，陆太太便带着一群丫鬟仆妇们进了屋。
唐婉君也不起身了，就倚在床头。
耳边儿只听着陆太太说道：“这是怎么的，里里外外都跪了一片儿，婉君也是，病着了就病着了，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撇着头，也不瞧我一眼，哪里有些规矩。”
听着陆太太的声音，唐婉君使劲的掐了自己的手背，鼻子一酸，眼泪珠子唰唰的掉了下来，她嘴角一瘪，梨花带雨，“舅妈，屋里头的丫头们都欺负我，我怎么待在这儿。不如跟表哥和离了，我回家过我的。”
陆太太脸色一僵，坐在床边儿说道：“呸呸呸，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你才嫁过来几日，就说和离这种不吉利的话。我看着屋子里，谁敢欺负了主子。”
顾妈妈对着陆太太行了礼，叹息的说道：“哎，也不知晓哪个贪钱的，竟贪墨到大事儿跟前儿。少夫人那新婚的被子里，装的，竟全都是，全都是蒲絮！”
“什么！”陆太太面色震惊，满含愠怒，就像是现在才知道一样。
唐婉君瞧着陆太太的神色，心中冷笑，哭得越发伤心，“才嫁过来那日舅妈说早些时日便与我母亲叮嘱了定要让我养好身子，我这身子虽弱，却也不是风一吹就倒了的。心里头还纳闷怎的就病了。您说说，盖了三斤蒲絮，这大冷天的，怎么能不病。让舅妈担心，也没能给舅妈奉茶……”
陆太太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这些年我不管是，竟敢欺负到主子跟前了。顾妈妈，你去把那张罗做被面买棉絮的押了，先打二十板子，丢在柴房里关些时日，找了人牙子卖了。我陆家养不起这样的人。”
“奴婢晓得，太太也莫要生气，当心了身子。”顾妈妈连连安慰陆太太，差遣了跟前的去拿人。
陆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单手捂着太阳穴，真是被气晕了一般。瞧着陆太太这般，她跟前的丫鬟仆妇们又忙手忙脚的服侍了陆太太离开院子。
不过多久，就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说人拿来了，是王五家的大儿媳做的手脚，王五家的是管事儿的，知道大儿媳手脚不干净，竟也让她一起来做这事儿。
俩人都拿来了，跪在院子里。
柳梢拿着丝帕给唐婉君擦了脸上的泪痕，顾妈妈又说道：“王五家的大儿媳打了板子就押柴房去。王五家的就等着少夫人说话。”
唐婉君的脸上的怒意稍缓，疲色又上了来。
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有疏忽的时候，又不是她做的，放了吧，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儿。总要给些脸面。”
她顿了顿，说道：“顾妈妈，方才我说话难听，您也别往心里去，我知晓您德高，又和善，方才是我昏了头，说了那些昏话，顾妈妈莫要往心里去。婉君给您赔个不是，往后在府里，还得顾妈妈照应着。”
又摆了两句，顾妈妈才带了丫鬟们离开，只留了先前那穿着浅绿色衣服的丫鬟在屋里。
顾妈妈才离开，这丫鬟便噗通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少夫人收留奴婢，少夫人不收留奴婢，奴婢也回不得顾妈妈身边，府里也没个老子娘帮衬，求少夫人大恩大德……”
唐婉君揉了揉眼，今儿她却是疲惫了，演了一天的戏，这病也还没好全。她撑着眼皮说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老子娘以前是哪个屋的。”
“奴婢浅语。今年十六，自小卖身到府里，老子娘在外头。”
唐婉君摆了摆手，说道：“你去收拾了，过来让柳梢给你安排屋子，住这儿吧！”
说罢，便让柳梢领了浅语下去，她躺在床上，虽然累，却是睡不着的。
那顾妈妈在她还未嫁过来前接触过，上一世嫁过来后也虽未曾接触太多，也知晓顾妈妈在陆府的地位。顾妈妈老早都不服侍人了，只是闲暇的时候，或是陆太太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才让顾妈妈去陆太太屋里，是个有能耐的人。
今儿骂了顾妈妈，到不是真想与顾妈妈交恶，相反，她是极想跟顾妈妈交好的。可惜，顾妈妈是陆太太跟前的大红人。
只是不知道，顾妈妈为何要把跟前养大的丫鬟留在她跟前。
陆府，毕竟是陆府。
一步错，步步错。
她现在屋里头人少，这么闹腾了，那抚琴总会把她的意思传达给陆太太。她可亲口说了，自己跟前使唤的人少。她还等着陆太太给屋里头塞人呢。
柳梢回来，瞧着唐婉君闭着眼，以为是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走到窗户跟前，把帘子放下来，现在时辰还早，才申时。
唐婉君听到细微的声响，睁了眼，看到柳梢放了窗帘，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她说道：“柳梢，咱俩说说话儿，过来坐坐。”
柳梢愣了一下，笑道：“娘子竟没睡着，这帘子……”
“放着吧，就说会儿话。”
唐婉君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裹着被子，让柳梢把炉子里的碳拨得旺一点。
柳梢又给唐婉君掖了被子，不透一点缝隙。
“柳梢，你往府里使了银子不，可有把消息传出去，有说外头有动静么！”唐婉君问道。
“使了，找了个看门的，家里正好有个儿子需要当差，要找个好差事，有不少需要使银子的，便接了过去。我又说的委婉，只让她打听有没有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倘若是有说娘子不是的，就让人帮忙给娘子说两句好话。”柳梢说道。
唐婉君点头，“那咱们家呢？”
柳梢摇头，“不晓得。”
唐婉君有些惋惜，不过很快就不再想这事儿，她也就想唐家的人听说了她在陆府病了，受了苦，遣个人来，就想问问。虽然是心中早已经明了了的事儿。可终归是她上一世知晓的，作为半个旁人，完全没有参合进去。
没人来就没人吧，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毕竟是才过门。逢年过节的，有的是机会回家。
柳梢看着唐婉君神情的变化，说道：“娘子，先头时间急，奴婢没问，心里终究不踏实。您这般做派，可是把陆家内宅有脸面的得罪了。咱们往后……还有丫鬟的事儿，您这么一说，陆太太定会找些丫鬟来服侍您。现在咱们院儿里人少，好办事儿。这人一多起来，反而不知晓陆太太送过来的人，有几个不是陆太太的人。”
“自然是想过。说些实在的，这陆府，除了你我，哪个不是陆太太的人。她找了些人来，正合了她的意。就算我不开口，也会往我院儿里塞人。何必在那个时候才撕破脸面。我这般急着找她要人，也就是为了找人服侍。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唐婉君哂笑。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脾气（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