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虚空都把我当男神》未来的诗蔻蒂

82、第20章 亡命之众Ⅳ

　　【“……您看，年轻的公主。”苍老的女巫提起漆黑破烂的裙摆，深刻的法令纹将她的面容挤成一团混乱的糟粕，浑浊的黑眼珠在凝固的眼白中缓缓转动，破落风箱般的嗓子里传出嘶哑的风声，“无辜者不以无辜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人鱼的血，精灵的血，龙的血，干涸之后都与人的血并无两样。”
　　老旧但干净的尖顶帽搭在她的头上，在梳得整整齐齐的干枯白发上摇摇晃晃。老女巫吃力地走着，她的脚很小，约莫只有常人二分之一大，绑的紧紧的绷带从短筒靴里露出惨白的一角。
　　小人鱼柔弱无助地仰倒在黑砂砾堆成的平台上，她那头为王子所喜爱的鲜艳红发在黑夜和昏黄的灯光中变得暗淡，脱离海水太久的鳞片在秋夜的冷风中慢慢变干，失去了莹润的光泽；原本鲜亮透明的鳍和尾翼也因脱水而变得干枯，像是被撕烂了的灰扑扑的塑料布，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爱丽儿的脸惨白着，她的身体几近□□，晶莹的皮肤在寒风中颤抖。娇弱的小人鱼似乎是被吓坏了，她蜷成一团，青黑色的长尾断断续续地抽动，时而刮过地上尖锐的沙石，留下青色的碎鳞和纤长的血痕。
　　但即使如此她也仍旧将那柄匕首捧在怀中，刀刃与血槽上残留的血差不多沿着光滑的刃面流尽了，在小人鱼洁白的胸口留下大团不祥的殷红，仿若她才是那个被刺杀者，如今停留在这里的不过是死后不甘的冤魂。
　　然而女巫知道故事并不是这样的。
　　娇弱的小公主仍然健康地活着，匕首上的魔法力量却已经消退——女巫欣慰又不无哀叹地发现，爱丽儿的鱼尾虽然干枯却仍旧修长美丽，可见这天真到傻白甜的少女并没有真的盲目到为爱情舍弃家人和王国——喜爱人鱼歌声的王子已经死了，爱丽儿用姐妹们交给她的匕首挖出了他的心脏，在黎明之前跃入海中，取回了自己的尾巴。
　　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和她父亲的英勇。年老的女巫欣慰地想着。
　　“人类的双腿很美。”老女巫吃吃地笑着，层叠的褶皱将她的皮肤绞在一起，弯起的嘴角带动一大片肌肉，露出颜色深黯的口腔，用白珊瑚做成的牙齿整齐的排列着，像二八年华的少女，“……尤其是在女人们舞蹈的时候啊，飞扬的裙裾和光洁的长腿起落，就像人鱼跃上水面时那样美——阳光照射剔透的鳞片，晶莹的水珠在空中飞溅，每一次摆尾都带起一片彩虹。”
　　老女巫艰难地挪动着小脚，费力地走着，最终在垂首的小人鱼面前停下，拄着拐杖喘气。
　　爱丽儿缓缓地摆动头部，沾染了泥土的红色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摇摆。
　　小人鱼失去神采的眼瞳在眼眶里慢慢转动，最终朝向漆黑的夜空。
　　但她清澈的双眼里并未倒映出星辰的掠影，而是女巫苍老的面容和慈爱的神色。
　　老女巫浑浊的目光和小公主失神的双眼对上了。
　　爱丽儿缓慢地眨眼睛，神采逐渐回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
　　海的蔚蓝凝结成最瑰丽璀璨的宝石，海的神明又将这宝石赐给海的女儿，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财富、荣耀，以及爱和美。
　　【下面不是sq也不是其他违规描写，求求您了，这就是正常剧情叙述，别锁】
　　海的女儿攥紧怀中的匕首，从血槽中漏出的血液沿着少女娇嫩白皙的躯体一路蔓延，最终在指尖蜿蜒着滴下，为她因离水太久而干裂的嘴唇添上一抹艳丽的鲜红。
　　小人鱼懵懂稚嫩的天真面容和血染的红唇相互对照，反差出一股年幼而残忍的美。
　　清丽纯洁，同时又残忍嗜血。
　　爱丽儿用颤抖的双臂举起匕首，用染血的红唇亲吻它的利刃和血槽，宝石般的美眸中流露出迷茫和恐惧，最终流出眼泪，泣下粒粒莹润的珍珠。
　　人鱼公主一边哭泣，一边用天籁的嗓音发出悲伤的嚅嗫：
　　“我……我好像……”
　　“……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爱他。”
　　她记得陪伴在王子身边的日日夜夜，哪怕不能说话，哪怕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间，鲜血染红了一双又一双鞋子，可她还是那么、那么的快乐……她记得王子的温言软语和温暖怀抱，他对她永远是那么温柔，会为她准备好吃的点心，会将她抱起以免割足之痛……她也记得，得知订婚消息时王子不愉快的神色。
　　她是多么的爱他呀，不愿让他露出哪怕一分不快的神色……她为他学了舞蹈，她跳的很美很美——尽管每一支舞后她的舞鞋都会被血染成红色。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他们都是无比快乐的。
　　可是……王子还是要和人类公主结婚了。
　　小人鱼焦躁无比，她抓紧能和王子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用手语、用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人类语向王子祈求，求他不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他们不会幸福的，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是最快乐的……
　　祈求没有半分用处。
　　王子曾经对她所有的温柔，都化为冷酷的寒冰。
　　婚礼前夕，王子不再见她，失去声音的小人鱼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感受孤独和恐惧带来的寒冷。
　　然后她的姐妹们来找她了。
　　人鱼公主们用美丽的长发从海女巫那里换来了具有魔力的匕首，只要在婚礼完成之前用它挖出王子的心脏，在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跳入海中，她就能取回被海女巫拿走的声音和鱼尾，重新变回人鱼。
　　爱丽儿捧着匕首，以泪洗面，仿佛捧着自己被摔碎的心。
　　一件事，只要决定去做了，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她用珍珠贿赂守卫，以王子情人的身份做出祈求的暗示，换得与王子独处的机会。
　　人类真的很脆弱——没了傍身的火枪，人鱼想要撕裂一个人类真的轻而易举。
　　爱丽儿挖出王子的心脏，在王子的死亡被发现之前，通过修筑完善的下水道回到海洋。
　　管道排泄的污秽使她痛苦不堪，长时间在封闭地下空间内的旅行使她的精神趋于崩溃，但她终于是回到了家乡——和她熟悉的尾巴一起。
　　“你比我要幸运的多，年轻的公主。”老女巫用慈爱的目光注视她，“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幸运的多……”
　　——至少你爱上的王子足够愚蠢、短视和迟钝。
　　身负龙血的皇帝斩断了她的腕足，海女巫永远地失去她本来的样貌，只能以残疾的人形行走世间。
　　谁不曾为爱奋不顾身呢？
　　……但不是所有爱都有美好的结果。
　　爱上蠢人你也许还有充足的机会从中抽身，但爱上一位英明冷酷的皇帝，你所有的爱都只能成为你自己的殉葬品。
　　老女巫弯下腰，用老皱如树皮的手抚摸小人鱼的红发：
　　“无辜者不以无辜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小公主。”

　　多年后的加冕礼上，人鱼女王仍然能回忆起那个遥远的夜晚，海女巫用苍老的嗓音向她一遍遍重复世界的真理。此后的漫漫长路上，这真理被刻在她的王冠、她的权杖、她的御座、她的心间，流了血、生了锈，顽固、残忍，□□、血腥，但万古长存。
　　——无辜者不以无辜者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
　　没有人能审判她。
　　No one.】

　　“……”
　　茵儿捧着手机看完《璀璨群星——人鱼女王爱丽儿传》后，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故事里的王子真的是很无辜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鱼爱上，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鱼杀死……
　　人物传记这种血腥现实又残酷的东西显然不在儿童读物之列，不过茵儿本身并不真是个是非善恶分明的小孩，上辈子她好歹也是活到了肮脏大人的年纪才因为意外去世的，尽管生活一直平静单调，但对于社会情况的基本认知还是存在的。
　　无辜者不以无辜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
　　这句话真实的让茵儿想知道传记作者都经历过些什么。
　　现实一贯美的残忍。
　　远如前世校园枪击案，近如新闻里杀害路人举行血祭的□□组织，受害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与施暴者无仇无怨，唯一的错误大概就是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然后赔上自己的整条性命。
　　可这算得上错误吗？
　　一个生命体如果连决定自己前往何处的自由都没有，那他还算得上生命吗？
　　茵儿抽了口气，决定找点沙雕段子改善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沙雕段子，克索斯·混世魔王·光明就抢先发话了，语气极其暴躁：
　　“——喂，我说你们到底磨叽够了没有啊？你们是要把一整天都耗在这家小破店里吗？再不走就没有多少时间可玩了！而且——”
　　——鬼知道那个银毛混蛋会什么时候找过来啊！？
　　小少爷颇有些气短，极其不耐烦地用吸管在早已喝干的饮料杯里怼来怼去，整个人看起来绷紧到极致，好像下一刻就能“嗖”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来一个百米冲刺。
　　伊安塔轻轻地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好啦好啦，别气别气，我们呆的时间是有点长了，也该换个地方攻略了……”茵儿熟练地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糕点渣就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向外走去，“下一个地方去哪儿？先去游乐场还是小吃街？”
　　“去游乐场！那边好像新开了一家游戏体验店！”克索斯用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喊道。
　　“……”
　　茵儿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干架是男孩子的浪漫，特别是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贵族小屁孩。
　　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和小少年前后脚走出店门，沉默的黑发少年默不吭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一抹孤独的游魂。
　　小女孩和小男孩叽叽喳喳地盯着电子地图念个没完，逐渐被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勾引了注意力，时不时这儿点点那儿戳戳，间或爆发出几声小小的欢呼。
　　伊安塔沉默而乖顺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少年人的身量略微佝偻，瘦削的手掌揣在黑风衣的口袋里，深海般的目光在暮色发丝下低垂，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他跟在弟弟妹妹们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他们迈几步，他也迈几步。他与前方的男孩女孩之间永远隔着固定的距离。
　　少年的头习惯性地低着，视线尽头触及自己的鞋尖和地面上灰白的大理石板，反光倒映出他自己模糊的黑色阴影。
　　“噗。”
　　措不及防的柔软触感打断了伊安塔中规中矩的规律迈步——克索斯和茵儿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被惯性前进的伊安塔撞上。
　　黑发少年脚跟用力，及时地克制住身体的摇动，稳住身形，站在原地。
　　他略有诧异地意识到，这种“肢体接触”的行为居然没有引来克索斯带着厌恶的斥责声——这很不寻常。
　　伊安塔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见茵儿和克索斯静立的背影。
　　他们惊讶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伊安塔的目光越过男孩和女孩，投到另一边。
　　他也哑然失声了。
　　——他们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漆黑洪流。

　　一定要看作者有话说QA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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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辜者不以无辜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这句话是我写这个人鱼小故事的中心，估计大家都能看出来原型是《海的女儿》，只不过这个故事里的小人鱼选择了杀死王子取回尾巴，而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呸，是化成泡沫】。
　　由于篇幅有限【废话太多了剧情进展实在是慢的让我崩溃】所以省略了很多内容，这个爱丽儿的故事是基于帕兰卡星球“血腥探索”历史初期的，王子是个空有皮囊的庸人【不是废物，但是他的才华和一国之君的位置实在是配不上】，但他是国王唯一的儿子，必须继承王位的那种，所以从小就被灌输的人生观念，知道自己是个政治上的废物，但学会放权给下面的人，而不是傻不拉几地瞎指挥。
　　总体来说王子相当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人生走向不归自己，娶公主是必须的，因为公主实际上是被赐了封号的公爵之女，婚姻是个交易，有能力的公爵帮忙治理国家，他的女儿作为未来王后，稳住国王和贵族间的关系，是政治刚需。
　　爱丽儿救他是纯粹是看脸，毕竟王子全程昏迷，没有内在可看……后来他对爱丽儿好，一方面是从小的教育让他表现为一个表面上非常温柔的人，对待女性十分绅士，另一方面是爱丽儿确实长得好看又不会说话还不会识字，是个比较安全的人物，王子拿她当情人使，毕竟只是个海滩上捡回来的漂亮姑娘，对她好、看她为几条裙子高兴的快要飞起来，就像你家里养一只小鸭子，你会乐颠颠地给它放水看她游泳，这是一个道理。
　　养宠物嘛，就是这样的了。
　　婚期将近冷酷对待爱丽儿是因为王子本身虽然计策不行，但是政治需要还是明白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宠物似的小情人去让未来王后不舒服，所以就把爱丽儿扔下了。
　　爱丽儿干掉王子这个我觉得还是蛮符合逻辑的，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人鱼是比人类高一等的物种，说人类是人鱼的食物也不为过。
　　爱丽儿之前一见钟情、不要尾巴要腿上岸都可以看做被宠坏的小公主的任性，就像现代社会里娇惯大的小女孩指着橱窗里的漂亮玩具说我要这个要那个，爹妈说你表现乖点我们就给你买啊，于是小公举就努力当个乖小孩……可玩具总有被玩腻丢掉的时候，更何况实际上对人鱼来说，人类王子完全就是一块快要过期的漂亮糖果。
　　糖虽然过期了不能吃了，但小公主依然觉得那是她的东西，别人不可以碰。糖不能吃了，又不给别人，最后能怎么办呢？还不是要丢掉。
　　哪怕丢掉也是自己丢掉，爱丽儿的态度就是这样的——这才符合她作为年纪最小、最受宠爱的人鱼公主的身份，也符合大背景下人鱼和人类的食物链关系。
　　
　　【无辜者不以无辜得拯救，罪恶者不以罪恶得审判】，这句话是海女巫对爱丽儿的告诫。
　　海女巫的隐藏设定是她曾经爱过人类帝国的皇帝，那位皇帝是罕见的龙族混血【某头母龙爽过一夜的产物】，那是位伟大的帝王，他英明神武雄才远略，最早主持了人类异族混血的实验和对于魔法知识的远征探索，算是“血腥探索”时代的开辟者。这位皇帝极其精明、狡猾、冷酷、专制，因为被母亲抛弃的缘故极其憎恨女性，最早颁布了种种降低女性地位的法案，同时沉迷裹足，因为这种行为能够限制女性的活动，让她们步履蹒跚、生活艰难，充分满足他畸形且变态的内心欲望。
　　化成人形进入宫廷的海女巫被皇帝发现了身份，皇帝砍断了她的腕足【没错女巫的下半身原本是章鱼腕足】，用帝国高超的医疗技术为她接上人类的双腿，给她缠足，以看她的痛苦为乐【因为被母亲抛弃的原因皇帝对异族女性抱有远比对人类女性强烈的恶意】。
　　直到皇帝死于初代巫师的暗杀，海女巫才趁机逃回大海，但她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无辜者”，既指王子，也指海女巫自己。两个故事里王子和海女巫都没做错什么，他们都没刻意去伤害谁，他们都是无辜的，但命运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无辜而放过他们。
　　王子在婚礼前被爱丽儿杀死，海女巫被她爱上的皇帝砍断腕足弄成残疾，折磨了几十年。
　　他们没有因为他们的无辜而被谁拯救，反而因此而死。
　　“罪恶者”，既指爱丽儿，也指混血皇帝。爱丽儿因为自己的愿望而离开大海、追随王子，又因为自己的愿望杀死他；皇帝将对生母的仇恨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用高压专制逼死了无数人，故意推行裹足虐待女性，导致近百年中无数女性被陋习摧残，又因海女巫的身份而蓄意虐待她，甚至将她肚子里的混血孩子送进实验室里作为样本。
　　他们都是罪恶的，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他们没有因为他们的罪恶而被谁审判，反而自在潇洒地活了下去，权倾一时，意气风发。
　　
　　海女巫想和爱丽儿说的其实就是：
　　——哎，你看这个该死的现实是多么的操蛋啊！天降横祸，干净的人无辜地受到摧残和伤害，没有人来拯救，恶棍们反而过的有滋有味，生活倍儿爽，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既然现实这么混蛋，那就做个坏人吧。
　　——因为命运这个恶棍常叫好人死的惨烈。
　
　　悟了的爱丽儿后来就跑回去当人鱼女王了，联合不同海域的部族建立了第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人鱼帝国，干掉了不少“血腥探索”时期的探索队：）
　　
　　这句话也是个暗示，因为前文有埋过伏笔，巫师打算对安茵动手。
　　——生活不会因为你主动远离麻烦就放过你，大多数时候麻烦都会长了腿然后自己跑过来。
　　
　　_(:з」∠)_突然发现比起剧情，我更喜欢给你们讲故事背景，特别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