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虚空都把我当男神》未来的诗蔻蒂

79、第20章 亡命之众Ⅰ

　　【帕兰卡星球·教皇国·斐格文郊外·光明庄园】

　　白熊的年幼子嗣们无所不能。
　　他们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在绝境之地亦不会断绝希望；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行动力，与崇高的思想信念，并愿为这一信念的实现付出任何代价；他们有着坚忍卓绝的意志，不会在任何诱惑之下变得动摇——所有人们认为能动摇他们的事物，都会在短暂的抉择后化为他们继续前行的动力。
　　他们如铁荆棘的战车，由全身遍布钢筋棘骨的战马拉拽着驰骋前行；他们心中、他们眼里没有躲避或退缩的概念，懦夫的行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是不可饶恕的的重罪，这世上万事万灵尽皆高贵、尽皆荣耀，但唯有他们那漆黑狰狞的战车上有刺目耀眼的太阳之火熊熊燃烧，除此之外的一切光辉尽如月亮，不过是窃取曜日荣光的卑鄙下流无耻之徒，不堪入目，卑贱入骨。
　　他们驰骋，他们前行，既不遵循固有的礼法也不遵循既定的道路，列王诸侯颁布的阶级法度不存在于他们的认可当中，山峦也好道路也好，一切物质的非物质的东西都要匆匆忙忙避过他们前行的方向，忤逆的后果只会是被碾成碎片——而这些骄傲的孩子们在强大的同时又惯来叛逆，他们撕开山峰、抽干海洋、熄灭岩浆，铸就他们自己独一无二的、独裁且霸道的道路。
　　在白熊的年幼子嗣们的铁蹄下，即使世界上最强大的君主也对此感到无可奈何。

　　……
　　——都他妈的放屁。
　　帝琉斯面无表情地想。
　　起居室此刻空空荡荡，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引导者回来的三个孩子早已不知所踪，假期作业的本子被随手扔在地上，被风胡乱翻动的书页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发现熊孩子们逃家的引导者伸手摁死正在以美式唱法高声朗诵著名吟游诗人泡勒比尔最新作品《白熊的子嗣》的音乐播放器，战争之神竭尽全力控制手上的力道，终于让那个可怜的播放器在神明手里逃过一劫，没有裂成几块横尸当场。
　　但是过分的激动让她搞错了这个平常几乎不怎么用的播放器的操作系统，她没能关掉这个吵人的玩意儿，而是给它换了一个台——

　　【“哦，亲爱的泡勒比尔先生，您的最新作品《白熊的子嗣》一经发表便引发热烈反响，您能跟我们说说这篇文章是如何诞生的吗？在怎样的一个时刻，文学女神用灵感击中您的心？”】
　　【“哈哈，当然可以。这篇文章的灵感来源于我的小外甥，上个月他的父母一起出差去了，就把孩子托付给我照顾。哦……你真的难以想象那时候的画面，我一个单身男人，照顾一个正值五岁、活泼又好动的小男孩……他真的是太熊、啊不，是太调皮了，那一个月里我们简直是彼此折磨……《白熊的子嗣》的诞生也是因为我对小孩子的战斗力和可怕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直观的认识……不亲身尝试过你真的难以想象他们可以有多熊——不是，是有多调皮。”】
　　【“哦，看来您真的是度过了充满苦难和历练的一段时间——”】

　　“咔嚓”
　　不堪重负的播放器最终还是在神祇的压力下变成了一堆碎块，广播也随之停止。
　　战争之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捏紧播放器的手，任由那堆碎片七零八落地散到地上。
　　在光明庄园里拥有神秘力量的福克西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尽力压制怒火的神祇身后，老管家动作迅速地将地上的播放器残骸清理干净，随后直起身体，语气不卑不亢：
　　“您不必这么生气，丹斯特尼大人。伊安塔少爷、克索斯少爷、安茵小姐是一起出去玩的，斐格文城里也非常安全，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嗯？福克西，那你管之前那座大教堂里发生的事情叫什么？偶尔走走霉运吗？”帝琉斯冷着脸，背对老管家发问，声音硬邦邦的。
　　“我明明已经答应过这七天假期里带着他们去玩了——怎么就这么一点时间也等不起吗？他们平常又不是被关在学校里哪儿也不能去，怎么这种时候还急不可耐起来了？”
　　帝琉斯皱着眉头在屋子里绕圈子，女神在柔软的布艺沙发和橡木书柜间来回走动，像是个看见自家崽子门门考试都不及格还翘课出去打游戏时被气到几乎发疯的暴躁家长。
　　“丹斯特尼大人，请您倾听一个溺爱孩子的老人发表的言论，请您听听我的想法，即使愤怒也不要在途中将它打断。”老管家冲着神祇的背影行礼，在得到一个小幅度的点头后开始侃侃而谈：
　　“这些天里您对少爷小姐们的照顾，阿福都有看在眼里。”福克西管家说，“您很喜欢孩子们，也对他们非常好：认真辅导每一天的功课，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每一天的训练，闲暇时间里甚至能一起玩纸牌……但是，您不觉得您对克索斯少爷有些……看的太紧了吗？
　　“从我的角度来看，除却周末固定的教堂祈祷和上课时间之外，您跟克索斯少爷几乎是寸步不离——听说您上课时间是在小少爷的校园里游荡，有时则直接旁听课时……您真的不觉得自己跟的太紧了吗？我知道您是小少爷的引导者，也了解过引导者制度的具体解释和古代传说。引导者确实是会起到监护人和教师的作用，但是一直紧紧跟着……恕我直言，这已经有些侵犯他人隐私空间的意味了。
　　“我个人认为少爷小姐们一起出去玩并没有什么问题，年纪相仿的人总是容易混在一起，而您，毕竟……”
　　老管家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剩下的几个单词说出口。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帝琉斯领会意思了。
　　——您毕竟是位神祇，活的太久了，心态太老了，和孩子们混在一起，双方都觉得不自在。

　　“不……你不明白，福克西。”帝琉斯栽进沙发里，伸展修长笔直的双腿，眉心蹙起，“我承认我很多时候确实是用对待军官的态度和要求来面对克索斯，毕竟我是战争之神，我在军队里生活了太多年，人类常有的平凡日子对我来说是极其稀奇的东西……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但我有在努力。”
　　“但重点不是这个。克索斯对我来说很特殊，我为他而来，而在他真正长成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面对些什么东西——好吧，有一个人知道，但那家伙向来一个字也不肯说——为了他命运里可能面对的事物，同时也为了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心……我希望他学会服从命令，学会听从指挥，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干什么，而不是像那什么见鬼的‘白熊的子嗣’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俊美的引导者顿了一下，紧咬着牙关吐出剩下的单词，表情狰狞的像是恶灵，“——哪怕驾着铁荆棘的战车，哪怕手持致命的武力，也只会愚蠢地横冲直撞，愚昧无知地肆意妄为。”
　　“无知是可以杀人的，福克西。年幼的天真鲁莽与其等同。”帝琉斯倚靠在沙发上，交叠的双手撑着下巴，神色晦暗不明。
　　“——而克索斯实在是鲁莽的过分了。”

　　年少的愚昧无知和肆意妄为，最终都要以猩红的血和滚烫的泪来偿还。
　　神对这种事最有发言权。
　　星球神也好、宇宙神也罢，哪怕虚空神都是如此。
　　伦理道德、社会秩序等维持诸界安宁的事物全部都是生物种群为了维系和平安稳而构筑的虚幻之物，这些东西对普通生命体来说是维持生活的必要之物，是生而拥有的限制之物，但对神祇而言，这些东西全无意义。
　　——神祇对此，愚昧无知。
　　虚空的儿女们自成一个至高无上的阶级，在为自己降格制作血肉身躯之前，他们所面对、所理解的一切事物都与普通生命体大相径庭——举例来说，睡眠、进食、排泄等活动是大多数生物种群的必要行为，但从神祇的角度看来，这些活动简直不可理喻：睡眠是什么？进食是什么？排泄是什么？它们该怎么进行？有什么用？
　　认知差异在力量等级差距极大的两种生命体进行交流时往往会导致一系列荒谬又悲哀的惨剧。
　　便如帝琉斯以星辰的姿态在宇宙间游荡，经行途中窥见她痕迹的全部生命体都被无可奈何地拖进充斥痛苦和绝望的战争当中，一切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都被迫浮上水面，伤疤重新揭开，银白的战争之火烧灼一切，人群在狂怒中被扭曲成肢体变异的怪物，彼此厮杀到再无活物。战车践踏过一切的幸福和美满，撕裂开的伤痕中满溢腥锈的硝烟。
　　便如奥秘之主在钢铁巨兽般的星际舰队群中游荡，祂经行之地的规则被扭曲重构，科技的起源被强行清算，新出现的魔法规则被穿针引线地缝合在原有的规则当中，科学家们根据种种现象推导出的公理定理在一瞬间被推翻重构，宇宙架构的基石发生变迁，依照旧规则建设发展的文明在刹那间分崩析离毁灭殆尽，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奥秘之主吝于给予半分的注视，淡定从容地继续祂的旅途，哪管身后尸骸遍野。
　　便如年幼的光明神……诺蒂尔兰曾在荒远的星域中闲散游荡，经由战争之手降生、在神界洛维迦成长的少年神祇对自己的力量全无概念，他的光向着荒凉宇宙的四面八方辐射，星球上的原住民们惊恐地发现光照一天比一天强、天气一日比一日酷热……河流干涸、大地龟裂，仍处在生产力极端落后、蒙昧时期的土著们绝望地在日光中脱水而亡，酷烈的阳光使他们脱水干瘪的身体逐渐变得干脆，最终化为飞扬的尘埃。
　　离家出走的小少年曾降落到那个星球上，探索许久之后气愤地发现居然什么生物也没有，全然不知他的到来早已宣告了这颗星球的死亡。
　　——就像人在街上随意的走着，丝毫不会去注意脚下踩死了多少蚂蚁。
　　帝琉斯对克索斯的担忧分两部分，一部分来自命运的命令，那是她惯来难以触碰的世事无常，谁知道克索斯可能会在什么时候遇上突发的厄运；另一部分则来自迄今为止克索斯身上发生的两次能量暴动事件，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封印技术缺乏信心——谁知道哪些时候哪些事可能就会触到小少爷的□□，光明神苏醒的姿态绝对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围观的戏剧。
　　虽然面对信徒总有些尴尬的感觉，但帝琉斯还是挺喜欢目前为止她接触到的这个帕兰卡星球的——所以她不仅要防着克索斯遇上危险【譬如此前的圣埃姆兰大教堂袭击事件】，还得防着克索斯给别人带来危险。
　　战争之神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论在什么时候，任务对象的不合作都是令人分外头疼的事——沉迷干架的神祇对磨嘴皮子这种事真的是深恶痛绝，要是没有命运和神界那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利益晃花了眼又脑子格外跳脱的非神种族对喷，神界估计早就分崩析离了——在任务对象是熊孩子的情况下，就更加令人头疼了。
　　“尽管我也很想不管他，但我最后还是不得不管。”帝琉斯冲老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不用管她这条老年咸鱼神。
　　“那我就先替贪玩的少爷小姐们向您求个情了，请不要罚他们罚的太狠。”老管家鞠躬。
　　“不存在的，不可能，没门。”拒绝三连。
　　“您的小甜饼已经做好了，请问是要配牛奶还是咖啡？”
　　“……行叭，小崽子们贪玩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