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虚空都把我当男神》未来的诗蔻蒂

75、第19章 舒缓间奏Ⅱ

　　“……你不可能把祂生下来！”巫师用低沉沙哑的嗓音与她争辩，这个疯狂的主意令这位身经百战的巫师也感到无比恐慌，“这不是什么蛮荒时代，更不是野蛮愚昧的中魔法世纪，这是现代社会！你不可能献祭一整座城市来换取祂的降生！”
　　“我能，我当然能生下这位尊贵的存在！”女人傲慢地扬起脖颈，展露她如天鹅般修长美丽的身躯，“我们同样侍奉光辉的母亲，我们是同心同德的兄弟姐妹，祂既降生于我腹中，便愿体恤我、爱怜我，为光母，为兄弟姐妹，我也可将祂生下！”
　　巫师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手指无意识地松脱，一卷被揉得皱巴巴的报纸落在铺着昂贵羊绒地毯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踉跄着后退，用注视疯子的眼神注视温柔地抚摸腹部的女人，惊惧地嘶声叫喊：
　　“……你这个疯婆子……你怎么会加入‘亡灵乡’！太荒谬了！大人们怎么会同意……！”
　　“是你太过胆小，像阴沟里的老鼠，上不得台面。”女人抬高下巴，用轻蔑的视线瞥了巫师一眼，伸出纤纤玉指，拿起那本厚重的大书，将它展示给巫师看：
　　“用它，用与光母共生的灰烬军团的力量，我将迎接我尊贵的兄长降临斐格文！”
　　门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具有金属质感的书籍，看清它模样的黑袍巫师发出更高更尖锐的喊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饱含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喜悦，混杂在一起变成了至高无上的欢欣：
　　“——圣典！圣典啊！！！你是怎么得到它的？！这神圣的经卷——”
　　巫师战栗着中止了后退的脚步，极致的恐惧和极致的欢欣交换的速度委实是太快，快到他脑子里的一切思绪都扭在一起变成了一锅乱炖的麻汤，脚下踏乱的步伐使他在试图前进时猛地摔倒地上，过长的巫师袍在地上扯成了一团乱麻，他几乎站不起来了，只能毛虫似的在羊绒地毯上扭动。
　　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他四肢着地向前爬行，伸长了脖子试图把女人手中的书籍看得更清楚一点——命运在此刻居高临下地垂怜了他，从未关严的门缝中透进来一缕明亮至极的光线，照亮金属封面上蛇群般凹陷扭曲的文字。
　　趴在女人脚边的巫师用尖利的指甲扯住自己的喉咙，表情里混杂了狂热和虔诚，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正面对肉骨头的、饥肠辘辘的狗，正向女主人疯狂地摇尾。
　　巫师用饥渴的目光注视着女人手中那本几乎是在发光的书，发出高亢的尖叫声：
　　“——死灵之书啊！”

　　【斐格文·行政区·圣裁所总部·A区主行政楼·所长办公室】
　　“……截至目前，已捣毁‘伟大之母’教团秘密集会点共31处，成功抓捕□□徒215人，根据已知资料，推断圣埃姆兰袭击事件时所用仪式为邪神降临秘仪祈祷……根据最新报告，该教团未落网人数低于三十人，预计在十五天内完成抓捕，结案归档。以上，报告完毕。”
　　圣裁所所长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那个本该属于他的椅子，恭敬地向前俯身，一板一眼地念完了整份报告。
　　然后他直起身，几乎在原地站成了一根电线杆。
　　对面占据了他椅子的人叹了口气，熄灭手机屏幕，同样坐直了身板，用一种近乎无奈的目光看向圣裁所所长：
　　“……所以说，维纳罗洛，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听你念报告？除了教堂里那一次之外，这件事跟我完全无关吧？”
　　帝琉斯按了按眉心，兀自叹息着。
　　按照原本日程表，帝琉斯现在应该在带孩子——今天可是周末，没有她在场，克索斯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距离她从茵儿那里得知一万年前的魔王样貌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原本准备通过茵儿接触传说之龙的计划被她退后了，因为根据茵儿的描述，一万年前入侵帕兰卡星球的魔王很有可能是菲格罗特，这样一来那些入侵的“恶魔”八成就是灰烬军团的成员了……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帝琉斯就觉得头痛。
　　就已知条件猜测，当年她很有可能是在这里击败并封印了菲格罗特——前者不算什么，如今虚空里单枪匹马打得赢她的人屈指可数，而后者就显得问题很大了——为什么是封印，而不是带回洛维迦审判？
　　而且时至今日菲格罗特的名字都挂在神界的叛逃者名单上，没有一点要抹掉的意思……这个几乎从虚空那里分走了科技对摩门一半宠爱的男人的背叛是神界诞生以来最深的几个伤疤之一，也许不是神界所有成员都知道命运那座悬浮在洛维迦上方的宫殿究竟叫什么，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菲格罗特是个叛徒。
　　——一个险些摧毁神界的、仅仅是个人类的叛徒。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泛黄褪色的旧时光又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她依稀记得那孩子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模样变化，记得他整日整夜地待在实验室里，为观察一个实验现象饿的形销骨立，为采集一个关键数据努力练习、试图延长睁眼时间，结果却差一点在另一个研究员的疏忽下差点被飞溅的溶液弄瞎双眼……记得他实验研究时的雷厉风行，记得他带头攻破一项又一项难解之谜，将神明般的权柄交到凡人手中时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帝琉斯深吸口气，终止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放映。
　　她带过的孩子是不少，里面大多数也确实乖巧听话认真懂事，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格外不喜欢叛逆的诺蒂尔兰和克索斯……哦，他俩大概算同一个人。
　　但乖巧听话认真懂事的孩子里也有人背叛了她。
　　帝琉斯已经学会不去理解人类的逻辑了。也许是记忆被清除太多次的缘故，菲格罗特叛逃这件事在她的脑海里已经不是很深刻了——换成她刚诞生时的状态，叛逃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认真来讲和她自己真的关系不大——但人和神的逻辑毕竟不一样，严格来说多数生物和神的逻辑都不一样。
　　神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
　　归结本质，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但人类这些族群不太一样。他们有一套自己虚构出来并被大多数人认同的、名为“道德”和“规则”的幻想，并且根据这些幻想行事——比如说，背叛是不可饶恕的，是必须被惩罚的。
　　神界虽然名为神界，但归根结底，在这个世界上，还是非神生命体占了大多数。
　　而在广泛的社会认知中，大多数的意见就是整个集体的意见。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集体而言，“神界”是存在道德和规则的。与之相对应的是，虚空神也不得不依照这些虚构的道德和规则行事。
　　扪心自问，虽然是作为混乱中立的“战争”降生，帝琉斯还是很遵守规则的——一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于拉汶妮丝的死，和命运此后几乎一刻不停的叨叨。
　　一万年前的自己在抓住菲格罗特之后仅仅是将其封印，而没有带回神界洛维迦进行审判……这个假设总让帝琉斯如鲠在喉，格外烦躁。
　　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究竟有什么曾经发生过，却又赤裸裸地暗示存在更多等待破解的谜团……帝琉斯不能确定传说之龙那里究竟是能够给予自己一切的答案，还是引申出更多的谜题。
　　忧郁的神祇兀自叹了口气，全然忘记面前还站着个大活人。

　　“非常抱歉因这等小事而擅自打扰您，吾神，请您给予我责罚。”
　　英俊的大公爵单膝跪地，诚恳向着自己供奉的神明悔罪。他的动作一板一眼，凌厉又刻板，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染血的军旅气息。
　　神祇用银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喉咙里发出略微有些无力的声音：
　　“……起来吧，维纳罗洛。我并没有小心眼到要为这种事而责罚人的地步。”
　　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嗯，眼前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狂信和死心眼的程度实在是太让神难做了……
　　几乎跟传教绝缘的战争之神唉声叹气，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叹气都要在帕兰卡星球上叹完了。
　　“遵从您的意志，吾神。”
　　大公爵利落地站了起来，又在原地站成了一根电线杆子。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是场面略显尴尬。
　　帝琉斯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交叉，平放在长而挺直的双腿上，黑风衣长且宽大的下摆顺着椅子滑下来，衬得银发的神明像一只展翅的黑色雀鸟，空灵美丽。
　　一片令人恐慌的安静里，神和信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玩手机有点不太好的帝琉斯先发出了声音：“说吧，请求我到这里来了解恐怖袭击后续，结果只是干巴巴地念了半天报告，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神祇的声音清澈浅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可气氛忽地就变了。
　　陡然间剑拔弩张。
　　银发的神祇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同样银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让·维纳罗洛，让这位站在原地试图伪装成一根电线杆的大公爵身体越发僵硬，几乎就要真的站成一根电线杆。
　　“我们……不……不是我们……只是、只是我……想……”维纳罗洛艰难地吞咽着唾液，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故事书里走出来的鬼魂。他此刻的模样被他人看去一定万分惊讶，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残暴、冷酷、铁血的维纳罗洛大公爵脸上可能会出现这样惶恐害怕的表情。尽管这个几乎整张脸都被恐惧填满的表情、这种满是绝望感的颤栗声线时常在圣裁所所长办公室中出现，但那本该属于面对这位大公爵的、可怜的被审讯者，而不是审讯者本身。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处办公室中，双方的身份与平常的情况彻彻底底地对调了。
　　神祇居高临下，冷漠地注视着语无伦次的信徒。
　　“我……只是我想知道……您为何……为何如此眷顾光明家的幼子……光明家族的确世代供奉您，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即使他每个周日都前去教堂祈祷，但他眼里……他眼里……对您没有一丝的信仰。”
　　面容冷漠的公爵向着他的神明俯首，他跪下双膝，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整个人都卑微地匍匐着。
　　“信仰于我无关紧要。”公爵听见他的神说，声调没有起伏，“——即使这世上再无一人知我的名，我的名也世代流传。”
　　战争……动乱永恒存在。
　　她便永恒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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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我刚刚码字才发现……维纳罗洛大公爵负责的是“圣裁所”，但是之前有十一处我都给写成了“审判所”……
哭了，想打死这个小智障。
前面审判所实在是太分散了，我懒得改了，就在这里说一下吧，以后都用回“圣裁所”。
*分走科技对摩门一半的宠爱*
摩门是科技之神的名字，一个活在本文背景里的小透明。这句话的意思是，菲格罗特在科研方面的能力几乎与作为科技之神诞生的摩门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