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与时光同眠》深海柴

6、lonely lonely christmas

　　31
　　苏梓桐最后还是先挂掉了电话。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慢慢地哭了出来。
　　若是能这样永远沉睡下去，那该多好。双眼黑暗前他想。
　　苏梓桐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梦，他只知道自己突然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的老学校。
　　还是那栋一成不变红白相间的教学楼，一抬头便能看见最顶层的欧式大时钟，钟的两边分别是“文明，规范”和“高效，进取”八个金黄色的大字。走廊依旧是充满人文气息的模样，墙壁上挂着的那些著名科学家的画像直到现在怎么看都看不厌，有爱因斯坦，牛顿，克里夫人，爱迪生等等。走廊的右前方是400米跑道的足球场。早读的学生已经坐在跑道旁的平台上大声地背诵着自己曾经背诵过的政史地，古代诗文或者英文阅读，跑道上的学生也在边跑步边自言自语，大概是在背诵英语单词吧。
　　苏梓桐贪婪地看着他们，那一刻的他们好似曾经的自己。
　　突然很想看看自己毕业前呆过的教室，苏梓桐缓缓地爬上楼梯走向五楼走廊最角落的那间课室——高三1班。初晨的阳光很好，温柔的光线淡淡地斜射在了洁白干净的窗户上。苏梓桐轻轻踱着脚步，停在了门边第一个窗口。
　　那个曾经陪伴了自己三年青春的教室此刻看起来还是那么温馨，后黑板上还是那年夏天高考前离开的模样，倒计时停留在了最后六天，两旁是宣传委员画的为大家鼓舞士气的海贼王航海图——船长路飞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灿烂。
　　可是苏梓桐却突然伤感地想起了某本小说里的句子。
　　谁的笑容丢失在了那流逝的青春里？你把它们弄丢了么？
　　看着那一群默默低头勤奋学习的孩子，苏梓桐伸出右手抓了抓心口。
　　或许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就这么偷偷地溜走了，是什么呢？为什么感觉得到却还是抓不到？是那个曾经身着蓝色校服笑容灿烂的少年？还是那个曾经拥有美好幸福家庭的富家子弟？又或者是那个曾经暗恋过隔壁班的班花杨樱的害羞男生？
　　苏梓桐，你如今是谁？你又变成了谁的模样？

　　32
　　杜拉斯说，人一开始回忆就已经变老了。
　　苏梓桐醒来之后已经是隔天的早晨，一睁眼就感觉自己好像衰老了好多岁。
　　昨晚做了好多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此时大脑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那些记忆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却又好似昨天才刚经历般。
　　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和中指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晕晕的。
　　他坐起半个身子看向酒店的窗口。
　　昨晚还是忘记关窗了，窗帘也没有拉上。
　　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斜射了进来，整个房间洒上了一层暖暖的金黄色。
　　他歪头看向了床边的床头柜，雪白的桌面上除了莲花形状外的台灯外还有一个黑色的烟灰缸，里面大概有十几个烟头。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昨晚来到酒店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在楼下便利店买的一包烟，然后很安静地把它都抽完了。
　　其实昨晚并不是第一次抽烟。大二那年知道父亲出轨母亲自杀未遂后，自己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有些变幻无穷。虽然在别人眼里自己一直都是那个乖巧的孩子，但是每次一个人回想起过去时就会想用别的东西来麻痹自己，有时是烟有时是酒。
　　后来有一次在天台抽烟被庄冥发现后在他的督促下便把烟给戒了，不过还好庄冥还算理智，没有让他一块把酒也给戒掉，不然这生活就连能够排解寂寞的东西都没有了。
　　毕业后和杨樱同居的时候也偷偷抽过几次，但是因为害怕杨樱会因此而厌恶他，所以他每次都是在杨樱回来前就把烟头和烟味全部毁尸灭迹。
　　可是如今，苏梓桐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反倒是解脱了。

　　33
　　苏梓桐抓起手机习惯性地刷一刷微博和微信。
　　虽然自己和庄冥一样很少写说说发微博，但是看看别人的生活也好。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点开看了看邮箱，还是没有面试通知。
　　他闭上双眼放下手机。
　　上个月辞了职后就一直无所事事，怪不得杨樱会想要离开自己。可是自己也是万般无可奈何。自己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绘画，大学选专业时父母却给自己选了平面设计。当自己接触平面设计后才知道这个专业并不是自己喜欢的方向，不管是Photoshop，Coreldraw还是Illustraor，自己对这些软件真的一点都兴致不起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转专业，可是每次回想起父母那句赤裸裸的话时，内心的骚动又很听话地安静了下来。
　　“绘画以后是没有前途的，不是当画家就是老师，你要那样的生活吗？”
　　画家？确实想都没想过。老师？自己这样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
　　那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还是默默选择接受设计专业。虽然自己学得不是很差，但是因为大学时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关于设计方面的的比赛，所以面试的时候真的是毫无经验可言。
　　好不容易终于被一家公司录取并在那里工作，可是上个月却从人事部那里听到自己的这份工作其实是父亲在中间起的作用时就一气之下辞职了。
　　上个星期在前程无忧投的简历也像石头般沉入了茫茫大海。
　　这个十二月，还真的是黑色十二月。他苦笑。
　　失业，失恋，无家可归，全部都凑到一块了。
　　想了想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他盯着上面第一个联系人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

　　34
　　时间像是止不住的流水，永不停歇地向前缓缓流淌。
　　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其实还没到圣诞节时，街边的商店就已经开始装饰店面了。现在西方的节日越来越中国化，中国本土的节日却渐渐被人遗忘到了后脑勺。
　　下了班后的A市城区特别热闹，尤其是像圣诞节这种隆重的节日。华灯璀璨的街头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情侣朋友家人成双成对，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热闹快乐的氛围。孤影单只的人走在这繁华盛世的街道虽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放眼望去孤独的群体还是占了百分之三十。
　　这世界是这样的，有人幸福，就有人落寞。
　　庄冥把车停在了万达广场的地下车库，乘电梯到三楼，走向赴约的西餐厅。
　　西餐厅里缓缓地播放着陈奕迅低沉又略带着淡淡伤感的圣诞歌曲：
　　我住的城巿从不下雪
　　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思念的旺季霓虹扫过喧哗的街
　　把快乐赶得好远
　　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
　　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
　　我爱过的人没有一个留在身边
　　寂寞它陪我过夜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得像街上的纸屑
　　……

　　35
　　庄冥看向窗边的位置，果真看到了正百般无聊看着手机的何亦菲。
　　似乎感觉到了庄冥的眼光，何亦菲放下手机，高兴地伸长了右手向庄冥招了招手。
　　庄冥走了过去，把手边的袋子轻轻地放在了何亦菲的面前。
　　“生日快乐。”庄冥微笑地说道。
　　“这是给我的？”何亦菲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庄冥拉开了凳子坐下。
　　“等很久了吧。点餐了吗？”
　　“真的是给我的？”何亦菲答非所问地问道。
　　看着对面那个清俊的男人再一次微笑地点了点头，何亦菲惶恐地打开袋子，把里面包装高档的盒子拿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条铂金的项链。何亦菲轻轻地拿起项链，项链的吊坠是透明的玻璃球，球里居然是一朵小小的紫色勿忘我花。
　　“这是勿忘我？你还记得？”何亦菲的眼眶一瞬间微红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庄冥从来没有送过自己礼物，往常生日最好的待遇也只是一起吃个饭。此时他居然赠送自己如此珍贵的礼物，这让何亦菲瞬间感到很感动。
　　“好了，我帮你戴上。”庄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帮她戴上项链。他没有想到何亦菲居然是这么容易就被感动的人，她貌似和以往那个大大咧咧的女生有了些许不同。
　　“点餐了么？你应该等了很久了吧。”
　　“没事儿，我们公司下午放假，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同事过来A市逛逛，顺便和你一起吃顿饭。呐，你来点餐吧，我不挑食。”何亦菲递了一下菜谱过去。
　　“那你同事回去B市了？”
　　“没有，其实她也是过来找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也在A市这边。”
　　“嗯，试一下这个招牌菜翡翠牛排如何？”庄冥给她看了看菜谱上的图。
　　“可以呀，看起来好好吃的赶脚。”
　　“嗯，再来一盘餐后甜点吧。”庄冥看了看她问道。
　　“你要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我请客。”何亦菲豪爽地拍了拍胸脯道。
　　“甜点是点给你的，你一会应该吃不饱。”庄冥淡淡地笑道。
　　“哈哈，小冥你怎么这么懂我？”何亦菲用手掌托着小脸仔细地端详着庄冥。
　　庄冥平静地举起手招了服务员过来，直接无视掉何亦菲赤裸裸的眼光。
　　“有没有人说你又变帅了？”服务员走后何亦菲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庄冥连忙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陈小三的来电。
　　“老大，好久不见了，一起过来唱K吧。”电话那头有些吵杂。
　　庄冥看了看对面的何亦菲，说道：“不了，我今晚有点忙。”
　　电话那边好像换到了比较安静的地方，陈连生兴奋地喊道：“咱们宿舍的人好久没见面了，一起聚聚吧，大家都在呢，苏小四也在。”
　　庄冥愣了一下道：“好。我一会过去。”
　　“一会你有事？”何亦菲看着他挂了电话问道。
　　“嗯，大学宿舍的同学说一起去唱K，很久没见面了。”
　　“那一会吃完饭你就过去吧。”何亦菲有些不舍地说道。
　　“一起去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看着手机的庄冥突然抬头望向何亦菲。
　　“好。”何亦菲看着他的双眼愣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今晚的你为何有些与众不同，但无论如何还是很感动，至少你没有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何亦菲看了看正往高脚杯里倒红酒的庄冥，突然有些期待KTV的会面。
　　这种即将见到情敌的状况还真是让人的内心蠢蠢欲动。

　　36
　　“你今天有开车过来吗？”庄冥走到停车场时突然想到车的问题。
　　“有啊。不过我同事把它借走了，所以我只能跟着你混了。”何亦菲歪了歪嘴角。
　　“行。上车吧。”庄冥先帮她开了右边的门。
　　何亦菲有些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庄冥。
　　“怎么了？”
　　“你刚刚喝了红酒吧？”何亦菲提醒他道。
　　庄冥眨了眨眼，有些抱歉地说道：“哦，我忘记了。”
　　何亦菲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走向车的左边，开了车门坐进去。
　　这还是何亦菲第一次看到庄冥这么迷糊的一面，虽然看着很可爱很想让人上前咬一口但其实心里更多还是有些不知名的吃味。
　　不用猜都知道，他刚刚八成又是在想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