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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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想到自己即将受到的惩罚，艳娘下手越发狠辣。可是阴阳这人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无论艳娘怎样提快速度，360度全方位攻击，阴阳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堪堪避过。
这小子如同泥鳅一般滑溜，偏偏阵法的时辰有限，丑时一过阴气大减，想要困住他就更难了。
艳娘暗自懊恼的时候，阴阳趁机卖了个空子，身体微微前倾，露出腰间空隙于艳娘。这里有人体的生死大穴，除了脖颈算是最脆弱的地方。艳娘求胜心切，哪里管的上是不是陷阱，顿时一爪子袭来。
指尖带着森森的寒意以及浓烈的阴气。阴阳心脏扑通直跳，这要是被抓上了，那得是多少细菌啊。脑海里在胡思乱想，身体却按照预想中那般错身躲开，手背外翻的时候射出指尖暗藏的铜币。
整整五枚招财通宝，其中一枚偏了手劲，射到了左手边的树干上，另一枚则透过艳娘肋骨的空隙飞入草丛之中。五去其二，幸好最后三枚无一例外全都实实在在打到艳娘骨架之上。尤其是胸骨那一枚，圆圆的钱身没入一半还多。这倒是大大出乎阴阳的意料。
“姑娘，你骨质疏松啊！”阴阳嘴贱的跟了一句，那一刻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名词，他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有管过这个时代是否有骨质疏松这一行话。
艳娘没上过过九年义务教育，自然听不懂阴阳嘴里那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在她看来应该是另一种咒文。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胸口处的疼痛已经将她生生撕裂。
阴阳下的咒文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攻击术法，无论是他还是落落都经不起再多的小打小闹，越快解决掉女鬼越好。所以这一下便是最正统的往生咒。
说来也是阴阳胆大，一般往生咒都要对方心甘情愿配合的时候才会有效，即使是强上，那也得高过对方功力若干。道家术法千千万，阴阳至少有不下十种可以瞬间摧毁艳娘的术咒。可是他不忍心，说到底艳娘并没有对他和落落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一个驱魔降妖的阴阳师还拥有一丝同情，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艳娘痛苦的跌倒在草丛中，身体忍不住痉挛。准确来说是一具骨架在地上翻滚，这画面多很是诡异。
阴阳口中依然在喋喋不休，艳娘的实力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之前铜币上加注的术法已经倾尽全力，她却还有挣扎的余地。阴阳只能不断重复吟唱，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
艳娘无声的翻滚了数个来回，从骨架抖动的程度不难看出她所遭受的痛苦有多深，往生咒主要的功效在于清洗以往的罪恶，以求远离尘世，干干净净的踏上轮回往生之路。越是罪孽深重的鬼魂，遭受的痛苦越大。
阴阳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总算将她的执念净化。从艳娘的回忆里阴阳看到了一个痴心女子终被负的凄惨故事。既老套又心酸。然而无论那个负心汉的结果如何，那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这一千年来，艳娘早已忘却故事里的旧人，却始终记得心中那份仇恨。被遗弃被辜负的的痛苦日夜折磨着她。难怪她明明是只画皮鬼却非要出来伤害男人，这不过是一个可怜女子的苦苦挣扎罢了。
“你走吧，以后别再出来伤人了。修行不易，我不想毁你道行，你自己好自为之。”阴阳将落落抱着换了个方向，然后准备一走了之。艳娘的怨气已经消失干净，至于她以后打算怎么活，或者是否去投胎轮回都不关他的事情。他是阴阳师，不是慈善家。如果每一只恶鬼都要他来善后，抱歉，不空。
“嗯？”阴阳抬起一只脚，然后又放下。衣摆下方一只苍白娇小的骷髅爪子正轻轻拽着衣料一角。
“你想说什么？”阴阳蹲下身子，与地上的艳娘平视。可惜艳娘抛弃了皮囊，单凭一副骨架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瞪着一双空空的眼窝哀求阴阳。
阴阳和她没有心灵感应，也很难从一副骷髅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于是随意乱猜着，“你是不是脱离不了自由之身？你背后有人指使的对吗？不会是你还想再来一架吧？”阴阳不敢深想，如果艳娘真是被人控制，那控制她的人一定是道家行手，必是无虚子这般老妖怪无疑了。
艳娘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死死地拽住衣角，仿佛那是她溺亡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阴阳试着抽了几下都没有抽出，总不能砍掉那截手指，或者干脆脱掉衣服走人吧。阴阳无奈的扶起艳娘，最后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你现在鬼气大伤，随便一个阳气过重的人都可能冲散你的魂魄。在找到新皮囊之前你又说不出话来。要不你就先跟着我，等体力恢复再走如何？世界这么大，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阴阳这句话极大的鼓励了艳娘，她原本抓住阴阳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凭着千年来的经验，她知道眼前这个道士必定大有作为，而且绝不会辜负与她。如今听他这样好言相劝，艳娘心里是非常感激的。激动之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诶？”阴阳看着手中的骨架突然散落一地，有点惊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其实这个时候阴阳大可以抛弃她，潇潇洒洒的离开。可是自从知道了艳娘的过往，他做不出那样翻脸无情的事情。
“活该你这张嘴啊，说什么收留呢。人家是不是魂飞魄散干你屁事。”阴阳一边唠叨着一边撕下破烂的上衣将艳娘的骨架拾掇起来。“你说你也是，怎么不早晕一刻片刻，非得赖着我想办法。我好歹是个阴阳师好吗？即使你是鬼王，胆子也不要这么大吧….”
阴阳一手抱着落落，一手扒拉骨头，动作笨拙以致耗时不少。等未和月初月末找来时，就看到阴阳趴在地上，这里扒扒，那里找找。同时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你到底是有多少块骨头啊，要散你也不散近点，这黑灯瞎火的，你是在考我视力吗？下次见到你，一定要付我劳务费…“月末猛的跳到阴阳背上，将阴阳的碎碎念打断。我家阳阳真可爱，以后一定要嫁给他然后永远在一起。
月末少不更事，曾听老人家说过成了亲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所以他一直将嫁给阴阳作为自己的头号目标。对了，还要带上阿姐，阿姐也要嫁给阳阳，然后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了。但是，好苦恼呢。我和阿姐谁大谁小呢？听说小老婆都会被欺负的。
阴阳刚刚拾起最后一块骨头，一坨不明物体便砸到他背上。回头一看，原来是月末几人。月末呆傻着一张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未和月初则站在他身后非常自责，因而两人都没有精力来管月末这样没大没小的举动。
“没关系，你们已经尽力了。”阴阳知道这两个死心眼的属下一定是又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保护不力等等。但是阴阳真心没想过责怪他们，鬼王和鬼将虽然只差一个级别，实力上的悬殊却是很惊人的。艳娘的结界他们进不来很正常，他身为一个阴阳师不也被一只鬼整得这么惨吗？
“我说，你们发什么呆啊，快过来帮我抱着。手臂都麻了！”阴阳大咧咧的岔开话题，有这样衷心的鬼侍，他真的很骄傲。而且他也确实抱不动了，从小到大他都在淬炼灵力和魂魄，体能上的训练反被忽视得彻底。
和预想中一样，话刚说完，手中的重担就转移到未身上去了。这是阴阳第一次看到未除了面瘫以外的表情，那不自然的神色大概可以称之为愧疚。他并不知道刚刚未的内心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澜起伏。幸好，幸好主上无事，否则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同时未暗下决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类似的情况再也不允许发生。
在未看来非常重要的事情，阴阳却不以为意。他正抓着脑袋冥思苦想。落落这半妖状态该怎么恢复呢？现在雾气散尽，南康和衔远肯定在四处找他。山头又不大，一两个时辰足够找完。而且离天亮也不远了，阴阳看看自己衣衫褴褛的模样，脸上瞬间泛出红潮。就那几块布条，有跟没有一样，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知道自家主子是个脸皮薄的人，月初从一开始就站在十米之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我什么也没看到的架势。这样一来，阴阳愈发窘迫了。十米管个毛用啊。鬼魂在夜间的视力完全媲美雷达的好吗？
“阳阳，这个小屁孩就是落落吗？”月末难得没有嘻嘻哈哈，而是摸着下巴在未身边来回走动。其表情严肃得像是监考老师正在抓作弊的学生一般。“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嘛，阳阳这么好看，他真丑！”
阴阳闻言也看了看落落，这哪里丑了？不到巴掌大的小脸非常圆润，两颊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婴儿肥。此时落落正抿着嘴，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睡着的落落看起来非常乖巧，五官也很精致，确是一枚优质小正太没错。可是和阴阳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更何况月末本就不待见落落，要不是他，阴阳也不会如此狼狈。只是这些实打实的小心思月末统统埋在心里，他不会说出来自讨没趣。阴阳对落落的维护任谁都看得出来，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未，你知道怎么平息落落体内的妖气吗？”作为一个阴阳师，降妖除魔乃是必修之道。但是认真说来，阴阳对驱鬼更在行一点。至于妖魔他仅限于对付。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求救经验丰富的未。
可惜接下来未摇了摇头，将阴阳的希望碎成满地渣。妖鬼殊途，未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落落。
“主上不要着急，不如您试试将灵力导入落落体内。我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小末生病，阿妈都会给他输入内力。”月初站在远处，温柔的安抚阴阳。
“这，可以吗？”阴阳很没把握。
“月初说得有一定道理，主上不妨一试。”未也加入劝谏的行列。
“那好吧，也只有这样了。”阴阳将掌心紧贴于落落后背，然后把体内调动起来的灵力一点点灌输给他。灵力刚一入体，阴阳便发现他身体里有一股非常活跃的妖力。这股力量强大且蛮横，难怪落落维持不住人形。
阴阳刚刚经过生死搏斗，灵力耗费不少。要想完全控制住妖力不大可能，不过幸而阴阳修炼的灵力温和精纯，在灵力一遍遍的温柔安抚下，妖力慢慢趋于平静，最终躲回血脉之中沉睡。
阴阳收回手掌，脸上浮起会心的笑容，终于搞定了。然而那份笑意才维持了一个瞬间便生硬的僵在嘴角。真是太大意了！落落手臂上紫色光芒乍现，阴阳赶紧撩开袖子一看，原本七片花瓣不知何时仅剩四片！这掉落的速度也太快了，阴阳记得下午给落落清洗时，分明看过还有七片，难道是自己压制了他的妖力，所以花蛊才加速成长？
阴阳懊恼的咬着唇，四片花瓣，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遇见二师兄。都怪自己学艺不精，挑挑练练。下次回正一宗，一定把老头子的藏书全都啃完。
事已至此，阴阳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至少让他知道落落的妖力并非全无用处。只要不过分暴动，落落就不会有事。
阴阳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便带着三只家鬼往之前呆过的瀑布找去。如果阴阳料想没错，一定是南康守在原地，衔远出来找他。这样才不会错过。
果然，走了小半会儿时间，就听到林中有人在时不时呼叫他和落落的名字。阴阳赶紧接过落落，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落落会漂浮在半空，而且不断前进。
“阴公子！”衔远惊喜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这个时候未和月初月末早就躲回阴阳的发簪里继续修炼。他们都需要快速强大起来，才能保住主上。
“衔远！”阴阳也是一声惊呼，甚至带了点颤音，生怕不能表达出自己激动的心情，“呜呜…衔远，你终于来了。萌萌这孩子好奇心太强，非要看看怒吼的野兽。可是才走到半路，他就睡着了。我想抱着他回来找你们，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回来的路….”阴阳哭天抹地的一顿抢白，说得含含糊糊，词不达意，好在成功堵住衔远接下来的可能会问到的话。
“公子辛苦了，请把萌萌交给在下吧，王爷一直在等您。”衔远神经粗壮，竟然真被阴阳忽悠过去。要是换做南康，必定抓住话里各种漏洞来拆穿阴阳。
阴阳一边走一边在腹中暗打草稿，南康可没衔远这么好糊弄。等走到水潭边的时候，阴阳已经想好了合理的借口以及一系列延伸的问题。二师兄曾告诉他说谎话一定要三分真一份假才算成功。阴阳自信南康绝不会怀疑。
“阴阳，你没事吧？”南康见到阴阳回来，坐着的身子直立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起身。
“我没事，让南兄担忧了。”阴阳自觉的坐到另一边，心中不断练习预想的答案。
“没事就好，天也快亮了，我们下山吧。”南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阴阳闻言松了一口气，如非需要，他也不想欺骗南康。
从山上到山下的大路只有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几人的脚程并不慢。等走到山脚下，一辆马车早就候在一旁，和之前坐的差不多大小。
一个男子从马车上跃下，见到南康原本想行跪礼，在收到衔远的暗示后硬改为点头弯腰。这一小动作其实并不显眼，但阴阳还是发现了。因为他早就知道南康的身份，只是装作毫不知情。
于是一个装聋作哑，一个细心遮掩。气氛依然轻松和谐。衔远和那个灰衣男子自觉坐到马车外边，随着一声鞭笞，车子骨碌碌的行走起来。
“南兄可有什么不适？”阴阳想起林中的瘴气，忍不住问道。
“小阳不用担心，为兄甚好。”南康伸出手揉揉阴阳的头顶，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孩子还是关心他的。南康自己也没意识到因为阴阳随口一问，原本莫名其妙的火气竟然消了不少。
南康善于遮掩，因此阴阳从头至尾也没有发现王爷那别扭的心情，只当他是疲惫所致。
“小阳睡一会儿吧，今天你也累了。”南康正襟危坐于软榻之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阴阳忐忑了小半会儿，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在他身边躺下。马车虽大，能睡的地方却不多。阴阳将落落紧紧抱在怀里，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