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灯 ...
-
“你是怎么想的?”萧慎抱臂,微微垂下头来,往旁边靠了靠,与蓂奚拉开了一点距离。
蓂奚歪头后仰,嘟着嘴,长长的睫毛垂下,双手支在身后,没有说话。
如果傅雪桑真的要将她接回身边,也不失为另一个契机。
毕竟,傅雪桑自生下柳续以来就丢下了她,对于柳续,可以说根本不了解,那么,蓂奚在傅雪桑身边就不会那么容易露出破绽,那么,她想要查清楚事实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顾忌……
突然,一阵灼灼的目光,正在昏暗的马车中投射而来,蓂奚陡然一惊,回神失措,头磕在了马车壁上,疼得赶紧往中间缩,暗自揉头。
萧慎原本以为,蓂奚的沉默是因为陡然面对这样的事实,她难以接受,但看到她惊诧之后的表情,却不由地重新评估了。
她虽然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见到自己就像见到仇人,惹得自己也不大愿意给她好脸色,但,这样的改变即便并不是十分地突兀,却总是令人不住思索。
从前的柳续,什么都写在脸上。
眼前的人,却好似怀揣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明面上从容不迫,却时时提防着所有人。
萧慎又回想起那天与她谈论历史的时候,心中暗自讽笑,原来是那两本所谓的史书地笨拙藏匿乘虚而入,让他们有了交谈的契机;原来是那种对雍国公主怜悯心痛的眼神,让他俩渐渐在不知不觉之间洗去前嫌。
然而,那又如何呢?
蓂奚自顾理了理衣襟,努力想起萧慎的问话,答道:“毕竟她是……我也想知道,当年的隐情。”
只是这样么?萧慎想,却说:“何时何地?”
蓂奚摇头:“父亲没有言明,料他定然自有安排,让我早作准备,以免届时……手忙脚乱。”
“嗯。”
之后,一直回到将军府,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晚,萧慎在书房看书,蓂奚带着淡月、微云端了宵夜送来。
萧慎的书房布置地说不上精致,却又不是简洁朴素,这样不上不下之间却透出一种神秘的错觉。
书案边那盏黄铜人形灯绽出淡黄色的光晕,映在萧慎原本就好看的脸上,柔和了素日以来冰冷的棱角。
然而,蓂奚却赫然一惊。
连连退了两步,被淡月扶住。
煞白的脸落在萧慎眼中,不由得微微凝起了眉头。
很快,蓂奚收起了惊异的表情,一摆手,让微云呈上宵夜,又极力控制住步子,缓缓地走到书案边。
那个人形灯上翘起的卷纹上,挂了一个流苏。
流苏上的络子是根本不成规制的绳结……和蓂奚十岁的时候胡乱打的络子极像,尽管如今蓂奚已经丝毫不记得当初是如何打成的,却记得,她用那个流苏向她的爹爹换了一条性命,然而,成了柳续之后,她才知道,正是这个流苏救下的人,害死了她的爹爹……
“怎么了?”萧慎看到她看着自己挂上的流苏而发神,眼神中,是怀念,是伤戚,也是惊诧。
一时间,萧慎自己也被这种气氛所带,回思以往,却什么也看不清,只余模糊的幻影。
蓂奚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我给你准备了宵夜,快趁热吃吧。”
而淡月、微云放好东西之后,就关好门离开了。
“哦?”萧慎挑眉,陡然献殷勤,必然是有事了,却不忙着言明,端起碗,细细品尝起来。
蓂奚见状,收敛好心神,道:“昨天之前,我看完了两本书。”
“嗯。”萧慎应声,他当然知道是哪两本书。
“但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蓂奚继续说道,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却卡在喉间,满眼都是那个不成规制的络子,陡然转了问题,“太医院查出昭帝死于息盏根,但……雍国公主曾经让夏无令收集息盏根作什么,书里却没有说。”
萧慎放下白瓷描边的碗,道:“书中尚无,我岂可知?”
“你一定看过其他的书,比如野史?或者坊间传记?雍国公主备受昭帝宠爱,怎么会为了更快控制哀帝,把持朝政而害死昭帝呢?”蓂奚露出几分急切。
萧慎突然站起来,严肃的目光俯视着蓂奚,道:“你为何对雍国公主那么感兴趣?雍国公主如何,早已经成了历史,与你何干?”
“我……”蓂奚语塞,萧慎冰寒的目光刺下来,竟有了几分怯然。
“你现在该关心的不该是你的生母么?她丢下你十五年陡然间回来,你不是有很多疑问要问么?不是要准备很多东西么?怎么才回来就急着关心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萧慎凌厉的气息压下来,一连串的问题让蓂奚不知所措。
蓂奚咬咬牙,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欲离去,却被抓住手腕,反力一弹,撞到萧慎怀里,又很快拉出一步的距离。
萧慎露出阴鸷的眼神,嘴角勾出诘笑:“既知无关,又何必来问?”
蓂奚心中突然很想快些见到傅雪桑:“这个书房中的布置,处处隐藏着元熙皇朝的习惯,你以为没有人看出来么?”
萧慎手一紧,疼得蓂奚皱眉。
从来没有人发现他这一点私心,元熙皇朝覆灭四百年有余,很多细节都已经被人遗忘……
“哦?你倒是说说,那里隐藏了?”萧慎问。
蓂奚随手一指,道:“那个书架,边角镂三字言,以古篆改形,观之如纹;那个多宝阁,中间的五个位置没有摆放任何相称的东西,最中间却放了一节湘妃竹;那个香炉……”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萧慎打断了蓂奚的话。
蓂奚突然笑起来,眉心的朱砂痣称得愈加柔艳:“那么你呢?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还布置了出来,是在谋算什么?”
萧慎突然将蓂奚的手腕一扔,蓂奚受力退了几步。
见萧慎没有说话,蓂奚又说道:“那个络子,应该是比其他东西更容易佐证的证物,萧四公子又要怎么解释?”
蓂奚说的大声,她也不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对于萧慎,蓂奚有自信,既然敢放任她说出来,就不会让任何人有偷听的机会。
然而,说道那个络子的时候,萧慎的眼神却柔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