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恋》蔚蔚谭

3、三、你有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吗

　　那个冬天，李妍一第一次在大学校园里痛快哭了一场。
　　那是杨帅的生日，他请自己的朋友去溜冰，李妍一也在列。她碰巧听到那些朋友们的碎语：那么丑的女朋友啊！真丢杨帅的脸，丑死了，还能带出来！
　　李妍一一个人走出溜冰场，有点失落。虽然她还不是杨帅的女朋友，虽然她没敢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亲昵，可是自己还是被中伤。这不是神经大条能够掩饰过去的，毕竟她是杨帅请的唯一女性朋友。她不是没有美丽过，她只知道美丽很有魅力，可她不知道不美丽会如此有杀伤力。
　　“呵，还是不行呢！”杨帅又一次拒绝了。他以为这个女孩子已经对拒绝免疫了，但是……
　　他的手机刚被挂断，一条短信息很快就发了过来。里面说：你有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吗？
　　几天后，李妍一向学校请假说要回去照看自己生病的家人。
　　这个假太漫长。一整个春天都过完了，李妍一才来到学校。她找到杨帅，并要求成为他的女朋友。不是没有惊讶，不是没有怀疑，杨帅看了她很久，答应做她的男朋友。
　　曾经的李妍一死去，这个顶着美丽头颅的女孩儿走到哪里都带着荣光。很多人说李妍一整容过，可那又怎样，假的美女好过真的丑女。人人都当浅陋的观赏者。
　　李妍一不是曾经的李妍一了，她美丽了，也变坏了。她抽烟、喝酒、跳艳舞，只有左眼的褐色小痣如此真实，灯光下致命的凄美，好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你记得我曾经所说的么？我喜欢烟花，但我不屑于做一朵别人眼中的烟花。现在，我沦为我最鄙夷的烟花，你爱我吗？”酒吧里，李妍一这样说，转身又去跳舞了。杨帅依旧无言。
　　即将有烟花的夜晚，七杯茶，他们的爱情烟花般归于灰烬。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怎么就死了，就像他们不知道那大朵大朵的烟花为什么那么快就凋零一样。
　　李妍一对着公交上的玻璃哈了口气，喃喃道：“你说，我有没有爱过一个男人呢？”转而对着窗外哈哈大笑，破碎、凄清、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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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层楼，柳怡然俯着身体向下张望。风刚猛霸道，将掩得严实的窗帘刮得噗嗤直响。
　　“妍一！妍一你快看啊，下雪了！”柳怡然伸出去的手臂猛地缩回来，掌心里还躺着一枚半融雪花。
　　灯光亮了，一个浑香璞玉的美人从被窝里钻出来，迷迷糊糊朝柳怡然看去，忽“啊”地大叫一声。“柳怡然你个神经病，大雪天的还光着身子！”一床大棉被兜头挂在赤裸女孩的身上。
　　“喀拉拉。”落地窗被完全敞开，烈风将李妍一刮得朝后一歪。“唉，还真下雪了。”
　　柳怡然眼睛发光：“第一场雪呢！你说我们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李妍一将去年买的奶黄色的帽子歪戴在柳怡然头上，嫣然一笑，拉着柳怡然跑去参加毕业十周年的聚会。
　　“妍一，为什么要打赌下雪才参加聚会啊？”柳怡然不甚明白，李妍一自从大学毕业就莫名其妙自己跟自己打赌。难道懒得做选择，叫是天意决定？柳怡然摇摇头。
　　“因为啊，我怕自己决定会后悔，而交给天决定我就只好逆来顺受，不悲言，不苦语。”
　　这次学生聚会来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刚参加工作不久，又选择在圣诞节聚会，为了工作而回避同学聚会的不在少数。聚会是柚子的男朋友组织的，费用由这位富二代承担，大家吃喝玩乐毫不拘谨。
　　“怡然你看什么你！”柚子挡住柳怡然探向门外的视线。
　　“看我们的杨帅大帅哥啊！”柳怡然问道：“不是说好了他也来吗？怎么还没到？”
　　柚子卖了个关子，嘴皮上扬做了个鬼脸：迟来肯定有原因的咯！小辣椒吃吃笑着：“不会赶着去堆个雪人送我们李美人吧？”正说着，那道墨绿的门里走出一个沉稳内敛的英俊男人。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犹疑。
　　“请问你是？”柚子的男朋友礼貌问道。
　　“我找李妍一。”李妍一十年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杨帅？”是，他变化大到没有人敢确定他是当初那个少年。
　　“妍一，我是杨帅，我还没有娶妻，你是不是也没有嫁？”杨帅爽朗地笑起来，扬起来的眉梢还有熟悉的张扬气息。有人递过来一大束醇香玫瑰，里面有一张精致的卡片，上书：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爱，相信我。
　　李妍一捧着这束玫瑰，看到他眼中熟悉的认真。我们一切还好，只是遗弃了时间。
　　李妍一看着他跪下，将钻戒套向自己左手的中指，哽咽低声道：我相信。往日的同学立马起哄，祝祷百年好合，气氛热烈。
　　柳怡然还在絮叨她神奇的授命，李妍一真恨不得用眼光杀了她。
　　“我在公司里本来当的一个销售人员，受尽了上级的驱使打击。没想到美丽的公关经理看中了我，说我要是可以销售出去一款戒指，我就能直接跳级去公关部。哪知道这些都是杨帅安排的？”
　　“所以你就出卖我了？”
　　“哪里是出卖啊，我只是装可怜让你收留我。我搞清楚你的情况如实汇报，于是就有了后面的求婚。促成你们的婚姻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吧！”李妍一心不在焉地听着，越来越觉得烦闷。这样的婚姻？呵……
　　李妍一反反复复确认杨帅是否还在爱着自己。分手后他又恋爱了几次，无疾而终，兴冲冲开始，不久就倦倦地结束了。如果李妍一还有那种开玩笑的心思，也许要笑他是不是阳痿了。可是她也累了。有些人生来感情就不丰沛，一次爱恋就把热情燃尽。
　　她毕业后就选择当了一名记者，她要利用记者才能培育出的热情让自己的生活有一点热度。一个人，太冷。李妍一自嘲地笑，呵，杨帅娶自己，会不会是看中她没有婚外恋的心思呢。
　　爱情眼里容不下沙子，婚姻关系则更像相互利用与依靠。前者纯真炽热，像处子。后者动机不单纯又有温情，像不那么绝情的阴谋家。所以，夫妻往往比情侣更有默契。
　　又一年圣诞，杨帅窝在车里睡着了，李妍一独自看着寂寥的落雪。天都黑了，雪光还是那样美丽祥和。李妍一走出车厢，短靴烙在平整的积雪上，脚印一个、又一个。尖叫声中又有烟花响起，在彤红的天空中脆弱地表演欢喜哀怒。
　　“咦？放烟花啦！”杨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兴冲冲道，“走！我们凑近点拍张照！”
　　杨帅已经忘记了，自己曾被烟花尾焰灼伤过眼睛。李妍一用含着烟花之火的眼睛看着他，雪一般叹息。她轻轻挥手走了，白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