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安能得展眉》笑客来

3、第 3 章

　　一阵喧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只听一人掐着嗓子道：“道长，就是前面，就是那个山谷，那里绝对有妖怪作祟，我们村民几次进谷捕鱼，不是丢了渔网就是摔跟头，怪事连连啊。”

　　鲤鱼少年似乎有些害怕，一翻身潜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小股浪花，却又很快平息。

　　一众十几人进了谷中，为首的是一位仙风道骨四十几许模样的道士，看到谷中有人，还是个小姑娘，一愣。

　　那道士细细打量上下，目光落在桑野背上的宝剑和手中的酒葫芦上，然后显出几丝恭敬面色，道：“原来是随山派门下，失敬失敬，敢问这位道友可是来收妖的？”

　　桑野看着这个道士，听到他说什么收妖的话，微微思索了下，然后指了指河里，道：“你说来收妖，是来收河里那条鲤鱼妖的吗？”

　　道士眼前一亮，道：“不愧是随山门下，竟是这么快就搞清楚了这妖怪是鲤鱼化形的，在下斗胆，不知这位道友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先行动手？在下收了村民的供奉，这个时候不能不出力。”

　　桑野想了想，道：“你不能不出手吗？”

　　道士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对桑野道：“我知道随山门下尽是高人，估计是看不上俗世的这点供奉，但我等修为不够精深的俗人，确实还要仰赖这些除妖驱鬼的手艺过活，请道友体谅。”

　　桑野道：“老头子说过，天生万物本无高低贵贱，万物有灵，道长你干嘛一定要收那条笨鱼呢，我看那条笨鱼身上没有凶煞之气，没有杀生造孽啊，你干嘛要收他啊。”

　　此时有引路的村民开口了，道：“谁说那妖怪没造孽，被那妖怪闹得，我们都捕不了鱼了，去年收成不好，我们村子里跋山涉水翻了好几十里，才发觉此处河中鱼儿最多，眼见满河的游来游去，愣是一条都抓不来！村子里的人好多都挨饿！这还不叫作孽？”

　　“你们来抓我的朋友我才捣乱的！”一声清脆的少年声音传来，却是刚刚得桑野送名阳洲的鲤鱼少年翻出水面，愤愤的对村民道，“我们住这儿好久了，你们人类是后来的，以前在几座山外，后来人越来越多就离山谷越来越近了，以前你们都不进谷的，现在却来抓我的朋友，还要吃我的朋友，你们是坏人！”

　　那引路村民一见翻出水面的少年，在看到少年隐在水面之下的鱼尾，惨叫一声，道：“妈呀，妖怪！！！”

　　村民紧紧抓住那道长的衣袖，道：“道长，妖怪啊！！快点除妖啊！！”

　　道士被村民拉扯的微微皱眉，但看了看鲤鱼少年，还是一撩手中拂尘，开始念咒。

　　鲤鱼少年开始还好奇的看着道士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串串怪异的音符，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打量道士的嘴了，因为他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的在河流中翻滚，鱼尾怕打出无数水花，近乎惨叫的哀嚎道：“好痛！！好痛！！妈妈……好痛！！”

　　随着道士越是念咒，鲤鱼少年叫的越是厉害了，翻腾拍打的鱼尾溅起巨大的水花，坐在河边石头上的桑野全身都被溅起水花打透了。

　　桑野果断从石头上跳起来，抽出背后的宝剑，没出鞘，直接当棍子揍丫的。

　　半刻钟后，道士和村名一个个蚊子眼状，昏倒在地。

　　敲晕了一众人，桑野转身跑到河边鲤鱼少年身旁，问道：“你没事吧？”

　　鲤鱼少年此时已经停止哀叫了，也不拍水花了，只是病恹恹的伏在水面，似乎没力气说话了。

　　桑野想了想，道：“你别在这里呆着了，和我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鲤鱼少年强打精神，支撑起身体，道：“我走了，我河里的朋友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被抓去吃掉？”

　　桑野犯难了，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把这堆人扔出去，然后布一个结界，把这个山谷罩起来，让外人进不来，这样你就不用害怕你的朋友被捉了。”

　　鲤鱼少年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个，还有，不准叫我笨鱼，你刚才送我名字了，我叫阳洲。”

　　桑野笑了，明眸皓齿，耀人眼色，道：“好，阳洲，恩，以后不叫你笨鱼了，就叫你阳洲。”

　　从这以后，桑野便开始带着一条名叫阳洲的笨鱼了，不再是一个人。

　　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遇到有干净且灵气充裕的泉水，桑野就会多停留一阵子，把阳洲放出来，让他在水中修行玩耍，遇到人烟鼎盛的地方，阳洲就会满是好奇兴奋的在酒葫芦里不断的拍尾巴，酒葫芦就会在桑野腰间滴溜溜的乱转，桑野也会果断的敲回去，道：“别想，光天化日的，你出来会吓到人的，等晚上再说！”

　　晚上万物休眠之时，有时桑野会把阳洲放出来，在他们居住的客栈屋顶，一起看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然后这时的阳洲总会忍不住用尾巴拍打客栈屋顶的瓦片，然后又在桑野谴责的眼神中把凌乱的瓦片摆好，委屈的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在白天出来啊？我想逛集市。”

　　桑野敲着阳洲的脑袋，道：“你勤奋些，化形出双腿就可以了。”

　　他们在一起，很久，他们一起看了很多地方，走过很多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野褪去少女模样，少了几丝天真浪漫，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明媚风姿，而阳洲还是那条没有化形的鱼尾，带着依旧的天真懵懂，看着桑野，仍有着少年人应有的欢快。

　　人长大的速度，总是比妖快的。

　　这个时候的桑野，已经不总是遇到不喜欢的人求敲丫的了。

　　这个时候的桑野，遇到道友会行道礼，温言交涉。

　　这个时候的桑野，看着阳洲的眼神，少了几丝往昔单纯的欢快，多了几丝沉静的温柔，间或划过一点不易察觉的忧伤。

　　这些阳洲看不懂，只是知道这个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的女孩子，好像很久没笑得的如初见时的那样明媚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桑野决定回师门去找老头子了。

　　返回随山观的时候，那扇被桑野拍碎的木门已经换了一扇，随山派的掌门桑野的师父浊扬真人站在大门前，看着回来的徒儿，道：“你回来了，有何所悟？”

　　桑野下山时一个人一把剑，腰间挂了一个破酒葫芦，归来时依旧是一个人一把剑，腰间挂了一个破破酒葫芦，酒葫芦里多了一条叫做阳洲的笨鱼。

　　桑野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师父浊扬真人，道：“我要入道。”

　　浊扬真人看了眼桑野腰间的酒葫芦，道：“因何入道？入道为何？”

　　桑野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道：“我要陪着阳洲，他是妖，能活很久，我是人，若是不能入道，不登仙途，我很快就会死，我不放心这条笨鱼一个人留在世间。”

　　听得此话，浊扬真人微微叹息，道：“以情入道，也可能因情毁道，难矣。”

　　此时微风吹拂，桑野理了理耳边被吹乱的长发，微笑道：“入道何曾有难易之分？不论以何入道都不过是一个难字而已。”

　　浊扬真人看着眼前从小看护到大的徒儿，带着叹息，道：“你长大了，罢了，即使执着便随你去吧。”

　　桑野低头行礼，道：“多谢师父成全。”

　　浊扬真人看着温和沉静的桑野，然不住在心里默默的扎小人，心道：我都徒弟长大了，懂得反驳师父啦，还被一条鱼给勾引走了，呜呜呜，还是小时候可爱，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