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安能得展眉》笑客来

2、第 2 章

　　那年是桑野第一次入世修行，一个人一把剑，腰间挂了一个破酒葫芦，就这样被师父浊扬真人从道观里扔了出来。

　　桑野狂拍道观大门，那声音“砰砰”作响，将木质的道观大门都拍碎了，可那已经碎裂的木块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黏在虚空之中，并没有哗啦啦的碎一地。

　　桑野怒了，向着道观内吼道：“臭老头，有本事你别用结界挡着，让我进去！”

　　道观内传来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道：“没门儿，我就是用结界怎么着！别废话啦，咱们随山派师门祖训，弟子修为有成时都是要入世修行的，你别想在观里赖着吃白饭了，快快下山去吧。”

　　桑野更怒了，白皙的脸颊都充盈了血色，又怒拍了“碎块”门很久也砸不开结界，只得一跺脚恨恨下山去了。

　　桑野离去不久，那已经碎成块的木门一下子垮了下来，真正的变成一堆碎木掉在了地上，“门”没了，显出里面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来，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看着那堆“大门”，心疼的喝骂道：“这个臭丫头，真是个败家的，不知道找木匠做大门也是要花钱的吗！”

　　桑野被师父赶下山了，然后桑野饿了。

　　顺着大路走了不知道多久，路没了，只有些隐约的山野小路，然后突地小路两侧蹦出了几个彪形大汉，看着桑野，很是猥琐的笑着打量桑野，道：“小姑娘，很漂亮啊，把身上的钱留下，人也留下……”

　　桑野二话不说，拔剑便砍。

　　一刻钟后。

　　壮汉们七扭八拐瘫软在地，桑野很是欢快的搜刮了干净了他们的钱袋和干粮，最后用剑鞘敲了敲那个方才出言调戏她的壮汉的脑袋，道：“亲，我们随山派都是修仙问道的，不杀生，所以感谢我吧，无量天尊，阿弥陀佛，让你们少造了一份孽障，少结了一回因果。”

　　啃着强盗们的干粮，桑野很欢快，然后就这样欢快的走着走着，到了有人烟地方就用抢来……咳……无量天尊，是从强盗那里化缘来的银子买吃食，到了无人的地方只能遇到强盗就向强盗抢……咳咳……是化缘银子，没有强盗就啃野果子。

　　感谢师父浊扬真人传授的辟谷之术，如此欢快无良的过活，桑野还没饿死，还真是有赖于他老人家的先见之明。

　　三个月后，入冬了，天寒地冻，桑野路过一处山谷，山谷里有一条河流经过，河面已经结冻，桑野用石头砸开了一个口子，冰面破了一个洞，然后从冰洞里冒出一颗人头。

　　桑野眨眨眼，看着那个冒出来的“人头”——鳍状的耳朵，带着角质感的皮肤，带着金色轮廓的眼睛，很是俊秀精致的五官，不过，恩，好像不是人啊。

　　那不是人的“人头”开口了，清脆的少年嗓音，微微咬着嘴唇道：“你们，这些人类，不要再来捕鱼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鱼儿都是我的朋友，不许你们捉他们。”

　　桑野看着这明显不是人类，然后只从冰窟窿里露出一个头的少年，倒了倒手里的水壶，道：“我是来装水的。”

　　那少年咬着唇皱眉道：“你不是来捕鱼的？”

　　桑野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少年，道：“我吃素，不杀生。”

　　少年有几分羞赧，带着角质感的皮肤似乎有了点红晕，道：“那……抱歉啊，因为最近多了好多坏人来捕鱼，很多我认识的鱼都别捉走了。”

　　桑野看着少年，又看看少年明显是鳍状的耳朵，道：“恩，你是妖怪吧，鱼化形的？什么种类的鱼？这河里就你一个妖怪吗？”

　　少年很是不好意思的道：“我是鲤鱼，这河里就我一个妖怪，以前还有妈妈和我一起，后来妈妈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没回来，所以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鲤鱼化形的少年看着桑野，觉得眼前的小女孩真好看，和妈妈不一样的好看，眼睛好像会说话，少年只觉得更加羞涩了，扑通一声，少年从冰窟窿里缩回了水里，眼见是不见踪影了。

　　桑野盯着那个冰窟窿，摸摸头，心道：这条鱼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跑了？

　　微微撅了嘴，桑野眼见那冰窟窿慢慢又结上了冰，便将腰间的酒葫芦向天一扔，酒葫芦瞬时放大了数十倍，如房屋大小，然后爬进去，开始酣然甜美的一场大梦。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桑野再从酒葫芦里爬出来时，已近是春天了，冰雪消融，春风剪剪，草色未均，杨柳风吹面不寒。

　　桑野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到眼前的河里冒出一条人鱼。

　　恩，真的是人鱼，上半身是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模样，下半身隐藏在水中隐约可见的是条尾。

　　桑野“啊”了一声，指着少年已经变成不再是鱼鳍状的耳朵，道：“你的耳朵……”

　　鲤鱼少年很是羞涩的摸了摸耳朵，已经完完全全和人是一模一样的耳朵，耳垂软软，摸着有几分不惯，鲤鱼少年开心的道：“恩，这个冬天我都很勤奋的。”

　　桑野看着鲤鱼少年，挠挠头，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化形啊，就是能有腿能上岸走路的。”

　　鲤鱼少年挠挠头，道：“妈妈走时说，如果我勤奋点，可能再有一百年吧。”

　　桑野噘着嘴道：“那我看不到了。”

　　鲤鱼少年看着桑野像花瓣一样娇嫩的小嘴噘着，脸颊又红了，道：“你……你……”

　　桑野走到河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晃着腿，挖着石头碎块向河里扔着水漂，道：“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这里没吃的，我都呆了一个冬天了，我饿了。”

　　鲤鱼少年呆了，呆呆的看着桑野，道：“你要走了？”

　　桑野点头，道：“恩。”

　　鲤鱼少年有些寂寥的低下头，没说话，桑野看着少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失望，挠挠头，道：“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从下山起就是一个人，很无聊，我看这个山谷也只有你一个人……不对……只有你一个妖，连和你聊天的生灵都没有，你不无聊吗？

　　鲤鱼少年眼神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道：“我是不能和你走的”，说着扯了扯自己的鱼尾道，“我的尾巴还在，没化出腿来，离不开水的。”

　　桑野看着鲤鱼少年，突然灵光一闪，一敲脑袋，道：“有了”，说着捏了个法决将那个酒葫芦收回在手，道，“我把这个酒葫芦装满水，你在葫芦里呆着着，然后和我一起入世修行好吗？”

　　鲤鱼少年眨了眨眼睛，半响才明白桑野的意思，然后笑亮了一双金色轮廓的眼睛，看着桑野的白嫩的脸颊，明亮的眼睛，羞赧的点了点头。

　　桑野见鲤鱼少年同意了，拍着手欢呼一声，然后想了想，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你作鱼吧？”

　　听到这话，鲤鱼少年惆怅了，挠了挠头，道：“我没有名字啊，妈妈还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字就离开了。”

　　桑野用指头点着唇，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恩，我记得我在臭老头的书房里看过一本书，那上面我还记得两个字，好像是什么什么阳洲，恩，我就叫你阳洲吧。”

　　鲤鱼少年欢快的点了点头，还入水翻身，长长的鱼尾拍打起了一阵阵水花，开心的道：“我有名字了，我的名字叫做阳洲。”

　　桑野坐在石头上，开心的晃着腿，陪着这一条名叫阳洲的鱼一起欢笑着。

　　命名之恩，因果自结，天道轮回，如蛛丝网覆，何人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