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温婉》顾三公子

2、引2

　　渡戎看了我一眼，口型是小姐保重，我慢吞吞跨进将军府，险些被门楣绊倒，明若眼疾手快扶住我，摇摇头表示遗憾。“小姐，何必当初。”虽如此打趣着我，却是吩咐其他丫头到我房里取个垫子备用。从小到大我挨的打也不算少，于是自个儿总结出来一个经验，阿爹永远都是用木棍打我的屁股，因了这个缘由，每次我都在屁股上垫上厚厚一层，阿爹打起我来毫不留情，每每都是最后渡戎看不下去为我求情，然后阿爹两个一起打。如此说来，我同渡戎倒有些共患难的情谊。
　　听说阿爹在书房，我便去了书房，探头观察阿爹，他似未曾发觉，一只手执着我的课业，专心致志瞧着，在我觉得无趣的时候，他忽然冲我招招手。“安儿，你过来。”
　　我下意识感觉屁股又疼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却听阿爹长长叹了口气。阿爹看着我，眸里忽然渲染上了一种叫悲伤的情绪，这样的阿爹让我觉得难受，我宁愿他打我，也不愿他用那么悲伤的神情看着我。
　　我想对他说，阿爹你还是打我罢。可是话还未出口，便听阿爹开口苍凉。“安儿，我可曾同你提起过你的娘亲。”一时间我所有的话都哽在喉中，只觉喉中发苦。
　　自小我便知道我与其他人不同，比如孙家小姐跌破了膝盖，对着自己的娘亲撒娇，纵使她是因为偷跑出去下河摸鱼才跌伤，她的娘亲也未怪她，只是心疼望着她。可是若我偷跑出去跌疼了来告诉阿爹，阿爹不仅不会心疼地望着我，反而会呵斥我没出息，作为他的女儿跌疼了是应该若无其事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的。
　　我自小便没有娘亲的概念，乳母受的教育是尊卑有别，我自不能同她太过亲近，大夫人虽然面上柔和得很，但我始终喜欢不起来，而她最爱的自然也是自个儿所出的我的大哥顾卿溟与三妹顾卿雪。
　　只是偶尔阿爹喝醉，会独自呆在书房里，望向我的时候也是多了分平日没有的和蔼，他总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安儿，你像你娘亲。
　　第一次看到阿爹的悲伤是在我十岁生辰，我抱着渡戎送的纸鸢问阿爹，为什么我没有娘亲？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阿爹只是摸摸我的头，一言不发，晚上我睡不着偷偷从房里溜出来时，却见阿爹独自坐在我的世安阁前，神色是汹涌了的不加掩饰的悲伤，见我出来，呆了一呆，招招手让我到他身前去，我跑过去，分明是八月酷暑的天，他却似很冷一般紧紧抱住我，有冰冷的东西落在我的颈间，这是我第一次见阿爹哭，也是唯一一次。他说，安儿，你不要听他们乱讲，你娘亲很爱你。是阿爹做了错事。而当时的我似懂非懂看他，笨拙安慰。“阿爹你不要哭了，安儿以后再不胡说了。”阿爹以与如今一样的神色看着我，对我说，不怪安儿。
　　从此关于娘亲的话题变成了我同阿爹之间的禁忌，如今阿爹竟会主动提及娘亲。
　　阿爹从书房一堆笨重的书卷上面取出一幅画卷，画上的美人身着外番服饰，红衣艳烈，巧笑倩兮，美目之中却是倨傲与淡然，又偏偏这些在女子身上诠释得美得惊人，让人完全移不开眼。我呆呆看着，抚上女子面容。她是我的娘亲。
　　我曾多次幻想过娘亲的模样，在梦里娘亲出现最多的模样是那样温婉，如今阿爹将这幅画卷拿给我看，我反而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
　　阿爹许是知道我的心思，目光平静。“我知道你疑惑为什么我忽然同你提起你娘亲，我只是将她藏得太深，你已经十五岁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阿爹目光移向画卷，自顾自说着。“你娘亲，是我认为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是南洛的长公主，而我是大齐的将军。”
　　一句话似乎说明了他的无奈，当时南洛与大齐终日交战，将军与长公主又如何能在一起。
　　“你娘亲把你交给我的时候，隆冬的天，你只裹了一层被子，冻得连啼哭都没有力气，我用大毡裹着你，明白这是我的女儿，从今往后我是做爹的人了。”
　　“而你娘亲，是强撑着送你来，又奔赴战场，我没能护住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还余了最后一丝气息，她是最不希望两国战争的，我却是战争的发起者。”
　　我不知道阿爹当日是本着一种如何的心态上奏同南洛一战，也不明白他心里的忠诚究竟是如何定义的。
　　“安儿，若阿爹以后不能陪你走了，你可会怨阿爹？”阿爹望着我，眼里多了几分不舍，我看着他的眼神，心中徒然升起寒意。“我会怨。”可阿爹像是决定了一般，眸里是决然。“安儿，阿爹会保你们周全。可是今后，你要一个人走下去了。而阿爹，要去赎罪了。”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阿爹却已经掏出了御鼎阁的桂花酥来。“知道你一直惦记这个，便给你买来了。”
　　我于是便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接过装着桂花酥的盒子，笑的满足：“谢谢阿爹。阿爹下次回来还要给我买。”
　　阿爹望着我，许久应下：“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把阿爹写死了～好舍不得～同时引子也在下一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