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少年慕艾 ...
-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孟子》
傅景臻再次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小侄子都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
他合上书，站起身看着玻璃窗外遍身黑色学士服博士帽的学生们。远处的钟声响起，他理了理身上的那身学士服，抬步走出图书馆。
傅景臻至今都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殊的场景。
那是快夏末的时候了，他抬脚捻灭了烟头，掏出CK男香喷了喷，才走出了烟雾缭绕的网吧。一出门，却见一辆黑色的奥迪大大咧咧的停在网吧门口，车前的牌照霸气横生，连网吧老板都被吓得藏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
出门上网直接被自己的哥哥抓了个正着。
自己的哥哥还是个□□。
果然，自己那个青年才俊英俊睿智的老哥老神在在的打开车门，淡定的冲自己一扬下巴。
换做别人，小流氓傅景臻同学早就一拳挥过去了。可是现在，他却跟个龟孙子似的灰溜溜的爬上了车。
为什么？
打不过呗！
自家那位风华绝代的老哥不仅有常青藤名校硕士学位，还在军校混过，堪称自由格斗高手中的高手，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他交的呢！
被自家老哥直接提溜上了飞机，然后一股脑的塞进车里，重见阳光时却看见自个儿妈正坐在老哥家的沙发上和一个长得特漂亮的小姑娘聊得眉开眼笑。
老妈听见了声音，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来了？”然后指着那条正儿盘靓儿的妞儿对他说：“你嫂子。”
嫂————子————！！！！！！！！！！！！！！！！！！！！
傅景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笑的甜美腼腆看起来还没他大的——嫂子。
冷不丁，头上挨了一巴掌。他捂着头，哀怨的看着老哥。可惜他老哥没有对他怜香惜玉的习惯，神色冷冷的指着他“嫂子”说：“我已经把你转到你嫂子的母校去念了，以后她给你补习！给我老实点儿！”
“她？”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白白嫩嫩的······呃······嫂子。
老哥和老妈好像都有点不高兴了，他娘剜了他一眼，道：“她她她！叫嫂子！你嫂子人家可是当年江苏省的理科高考状元，N大物理系的年年考第一，不够格给你补课？！嗯？”
尾音危险的上扬，傅景臻立刻不吭声了
这还不足熄灭他妈的怒火，说完又瞪了他一眼，亲昵的挽着他“嫂子”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往房间里拐，嘴巴上还嘀咕着：“小殊你不要理那两个臭小子，来来来，我给你看阿远小时候的照片！这可是我特地从北京带来的。”
他老哥淡定的拍了拍还处于目瞪口呆状态下的傅景臻圆溜溜的后脑勺，说：“臭小子，去了南京乖乖听你嫂子的话。”
傅景臻明媚的忧伤的九十度抬头仰视他身高一米八八的老哥，只见他老哥冲他微微一笑：“别惹她不开心。”
曾经称霸一方的小混混傅景臻顿时很怂逼的泪流满面：老哥，你的潜台词是：“反正我也在南京，要是小嫂子不开心责任都是你的！”吧！
可是他那位没啥文艺细胞老气横秋的哥没有读懂少年细腻而敏感的内心，说完那句话就丢下他一个人上楼去和小嫂子培养感情去了。
有了漂亮的小嫂子，傅景臻觉得自己在小伙伴面前更加有面子了。他用手机偷拍了一张谢殊的照片，时不时的就拿出来在自己的小伙伴们面前晃荡。
“看看看，我嫂子，漂亮不？！”
后来，傅景臻终于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
从刚进校的吊车尾，到高考的全北京市第56名。傅景臻现在想来都觉得那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但是，谢殊帮助他做到了。
他还记得当时桀骜不驯的自己因为不满那张严格的时间表甩给她一张数学卷子，俯视着一脸平静的谢殊叫嚣着：“你要是能把整张卷子做全对，我就听你的！”
本来他以为谢殊会知难而退，可是她只是平静的拿过卷子低头做了起来。一个小时后，当他从她手里接过卷子，不服气的对完答案，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一个半小时的答卷时间，她只用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半点差错。
傅景臻捂着额头笑了，他怎么忘了呢，他哥哥看上的女孩，怎么可能只是个满肚子稻草的绣花枕头？后来他才知道，谢殊当年高考数学200分的卷子考了194，单科全省历年最高，整张试卷只有一道填空少写了一个集合符号“{}”和应用题少了一个答。小四门全A，物理化学两门选修双A+。她放弃过五关斩六将第一名的成绩争取到的清华大学保送名额不过是因为不想去外地，选了N大物理系不过是因为她喜欢物理又恰巧N大物理系是全国第一的，仅此而已。
听到这些光辉历史，他就自动将文艺青年的标签从谢殊身上摘了下来。所以当他在南大图书馆里直起酸痛的脖子，看到本应拿笔演算的谢殊竟然捧着一本《逃离》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震惊便成了理所当然。
“不是吧？你竟然还看小说？”
“重温一下而已，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她扬了扬书，展示了一下封面：“理科生不能看文学作品吗？”她狡黠的笑着，白皙的脸颊上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甜美的像棉花糖，明媚的大眼睛笑成了两湾月牙，莹莹闪光。
傅景臻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破冰船撞碎了寒冰，他有些做贼心虚的从谢殊的脸上移开眼：“讲什么的？”
“婚姻感情问题。”
“具体点呢？”
谢殊兴致盎然的合上书，道：“主人公生活于小镇的平凡女人，都为感情而烦恼, 被爱情所困惑,为激情而一时冲动。她们同样渴望爱情,寻觅真爱,但同时又不知所措。”
“那为什么书名叫《逃离》？”
“因为在书里，她们都逃离过自己的原来的家庭和爱人。我觉得吧，她们想逃离的其实是那个在婚姻之中变得越来越陌生的自己。”谢殊支着下巴，目光穿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投向好像是很遥远的远方。连声音都变得缥缈渺远起来：“恐怕这就是生命中绝望的真相吧。”
傅景臻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你和我哥结婚后会这样吗？”
等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傅景臻只想抽自己耳光，叫你嘴贱！
可是谢殊却只是笑了笑：“应该不会吧，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谢殊和他哥哥的关系有点僵，谢殊坚持要去加州理工读研，哥哥却不希望谢殊离开自己。其实傅景臻明白，他哥尽管不舍但还是支持尊重谢殊的选择并愿意等她的，他气的其实只是有些恼怒谢殊直到拿到offer一切既定之后才告诉自己这件事。
谢殊走的时候，傅景臻跟着哥哥去送谢殊。看着谢殊纤细的身影拖着两个20寸行李箱消失在登机口，傅景臻忍不住问他哥哥傅远臻。
“哥，你和小嫂子就这么两地分居，你舍得吗？”
“怎么可能舍得？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傅远臻笑了笑，眼睛依旧盯着空荡荡的登机口。
傅景臻沉默了。
尽管知道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还是倾尽一切来爱你，虽然舍不得你，但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
只因为，我会在原地等你回来
傅景臻突然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他也会像哥哥这样做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但脑中仍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描绘出自己和谢殊在一起的场景，心底一片柔软。
很久之后，他终于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心动。
18岁的少年，情窦初开，爱上的，却是自己的嫂子。
高考成绩出来，他舍弃了北大清华报了N大，来到了那个谢殊曾经生活了3年的学校，那个她居住了20年的城市。当他走下飞机，南京的风拂过他的脸，带着法国梧桐的木香和玄武湖的水气，鼻尖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
他背着包穿过城市最黑暗的脉络，走出地铁坐上25路，行过半个城市爬上紫金山的山顶在那里坐了一夜。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想过和她面对面坐在南大寂静的图书馆里，看着她一道道的刷题，演算对他而言陌生的公式。想起踏着她的足迹，藏在她的影子后面，穿行在老城南青砖灰墙的小巷里，吃一笼蟹黄汤包和一碗鸭血粉丝。想起高考在即，在他临走的时候一起登上中华门城堡，对着脚下高楼林立拥挤不堪的城市高声疾呼······
他终于明白自己沦陷的有多深！不知不觉，他已陷入那个名叫谢殊的沼泽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是谁点亮了灯塔？照亮了他昏暗而荒诞的青春。是谁抛下了绳索？将他从堕落的深渊里拯救。
可是他明白，自己不能爱她，只因为她是他的嫂子。
那个手把手将自己带大的哥哥——一生最珍爱的人！
当太阳升起，灯光泯灭，十里秦淮潺潺而动。傅景臻走下了紫金山，他买了一包烟。时隔两年，再次闻到烟碱燃烧时的烟草味，没了当初的兴奋，傅景臻只觉得苍凉。
青烟缭绕，明灭的火光下整根烟一点点的燃尽，像极了他早夭的初恋。傅景臻将烟蒂扔在地上，慢慢的捻灭。
回到学校，他还是那个四六不着调的纨绔公子傅景臻，还是会时不时的拿出那张照片在人前晃荡，鼻孔朝天的操着一口京片儿炫耀着：“瞧！我嫂嫂谢殊，当年你们N大的校花儿，物理系啊。”
只是心底，再也没了当初的欣喜。
谢殊和哥哥的婚礼上，他一马当先挡掉了所有的敬酒，霸气全漏的放话：“想灌我哥我嫂酒，先过小爷这关儿！”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可惜了，恨不相逢未嫁时。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少年慕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