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记事》江户

43、凤于飞

　　晨光熹微，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坐起来。
　　今天是预约了签证面谈的日子，谢殊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到了上海。
　　赤裸的脚触碰到毛茸茸的地毯，一丝凉意渗透进肌肤，谢殊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穿上衣服洗漱完毕推门出去，发现傅远臻已经坐在客厅里的长桌上，正低头摆放着早餐，听见门响，他抬眼看去，冲谢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醒了？睡得好吗？”
　　谢殊揉揉惺忪的眼睛，点了点头。
　　“过来吃饭吧。”傅远臻见女孩一副迷糊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哦。”谢殊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傅远臻顺势也在谢殊身边坐下，伸手将烤面包片的碟子推到谢殊面前，接着拿起湿巾擦擦手开始剥鸡蛋，一面和谢殊说：“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去，别紧张，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会有人带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嗯。”谢殊嘴里含着粥，有些口齿不清。
　　傅远臻将剥好的鸡蛋放进谢殊的碗里，这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车开到领事馆边停下，傅远臻并没有立刻下车，反而打了个电话，这才不急不忙的带着谢殊下车。刚走到领事馆门口，就看见一个中年女子满面笑容的迎上来。
　　“哎呀哎呀，瞧瞧谁来了！”
　　傅远臻笑着和这位女士打招呼：“陈阿姨。”
　　然后拉着谢殊对陈阿姨说：“这是我女朋友，今天得麻烦您照顾一下了。”
　　“哪呢？”陈阿姨笑逐颜开，拉着谢殊左看右看，感慨道：“哎呦喂，这多靓的闺女呀，你妈妈铁定喜欢！”
　　谢殊礼貌的问好，听了这话疑惑的望着傅远臻。
　　寒暄完了，陈阿姨在前面领着两人走，傅远臻握着谢殊的手和她解释：“陈阿姨跟我妈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谢殊恍然大悟，原来是闺蜜。
　　陈阿姨听见傅远臻说话，也扭过头来对谢殊说：“是呀，只不过后来我跟着我丈夫来了上海，好几年都没见着婉儿了。”
　　“话说回来了。”陈阿姨突然转向傅远臻，问道：“你有没有带人姑娘去见你爸妈呀？”
　　“见过了。”傅远臻满脸笑意：“如您所料，我妈满意的不得了。”
　　“那就好！要我说啊，咱们当年那群人里，就你妈脾气最好，遇上什么事儿都笑呵呵的。我就说，这样的人当婆婆，媳妇只有享福的份儿！”
　　傅远臻和陈阿姨你一言我一语，谢殊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笑，陈阿姨明摆着是在替傅远臻说好话。
　　她抬起头，声音清甜：“我知道，伯母人可好了。”
　　余光瞥见傅远臻侧脸低头看她，那张脸上的笑意一如今日的阳光，明媚温暖。
　　傅远臻将谢殊送到安全检查口，便站定了不再往前，只是目送着谢殊进去。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又有陈阿姨这位高层的陪伴，工作人员没有多为难她便放行了，等到进了面谈室，签证官看了一眼她的材料，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给了白条通过。
　　谢殊走出通道，一抬头便看见傅远臻笔直的坐在等待区的长椅上冲她微笑，她小跑过去，傅远臻迎了上来，伸手环住她的腰，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说：“给你办了邮寄护照，大概一周就到了。”
　　“谢谢你。”谢殊接过存条折起来塞进包里：“去吃中饭吗？还是逛一会儿？”
　　“吃饭吧，沈煜已经预定好了。吃完了就回去，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傅远臻将谢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虽然很想和谢殊一起观光旅行一次，可这次毕竟是来办事的，况且谢殊明天还有专业课补习，傅远臻理智的放弃了游玩的心思。
　　吃完饭回到酒店，沈煜已经将行李收拾好等在门口了。将行李装上车，沈煜便开着车，尽职尽责的将傅远臻和谢殊送回南京。
　　临下车时，傅远臻揽着谢殊在她额前亲了亲：“什么时候走？”
　　“八月十五号，下午两点半的机票。”
　　“我知道了。”傅远臻捏了捏鼻梁，另一只手无声的插进口袋：“到时候我去送你。”
　　“嗯。”谢殊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心里突然有些惆怅，这下子至少要半年后才能见得到。
　　正想着，却感觉手指一凉，谢殊低头看去，左手无名指一枚钻戒赫然在上。
　　谢殊猛地扭头朝傅远臻看去，只见他满面笑意的把玩着她的手指，声音低沉却有力：“先把你套牢了，到时候出去了有人跟你告白你就亮出戒指给他看。”
　　“······”
　　谢殊已经说不出话来，万千话语全堵在齿前，说出来再多都道不尽心中那份情。
　　眼前的女孩已经红了眼眶，傅远臻叹了口气，以五指做梳，理着谢殊的发，将她揽进怀里：“撑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去接你回来，别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憋着，好事坏事都跟我说，我好歹也是留过洋，再不济也能给你点建议······”
　　絮叨了许久，傅远臻自己都觉得啰嗦了，不觉自嘲的一笑：“你瞧，我都快成你爸了。”
　　窝在他怀里的谢殊破涕为笑。
　　她伸手环住傅远臻，坚定的说道：“我会努力快点回来的。”
　　“好，我一直都在这儿！”傅远臻将谢殊往自己这边按了按，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再多的浓情蜜意也抵不过时光飞逝，离别的日子依旧还是来了。
　　尽管已经抵达LA在斯坦福闲逛的赵熠澄和一直在那里的许奕林纾都保证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好谢殊，担心女儿的谢父还是担心的好几晚上睡不好觉，美联航行李托运规定两件行李，每件不超过32公斤，谢母左挑右选，思考了半天总算合上了塞得满当当的行李。
　　傅远臻一大早上就开着车过来帮着谢父谢母拎行李，谢殊提着包，看着忙里忙外的傅远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眼眶发热。
　　“护照、机票还有钱包都带了？”
　　“嗯。”
　　“拿走吧。”
　　从南京到上海，四个多小时，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堵车时傅远臻不耐烦的敲击方向盘的声音。谢殊坐在后排，看着前面傅远臻宽阔的背影，心中的伤感像潮水一样涌起。
　　浦东机场人来人往，机械女声毫无起伏的播报着飞机讯息，丝毫不关心听见的人心里作何感想。
　　傅远臻牵着谢殊的手托运完行李，又检查了一遍所有证件是否齐全，这才稍微放下心。他抽出自己的皮夹，将一张花旗银行的信用卡塞进谢殊手里。
　　“我那会出国时用的，前几天查过了，还可以用。”
　　谢殊赶忙缩手，死活不愿接，可耐不住傅远臻力气大，硬是塞过来。
　　“你拿着，你的那张附属卡是三万人民币限额的，要是生病了压根不够用，况且还要收手续费。”
　　傅远臻不由分说，将那张卡插进谢殊的钱包里，顺手帮她放进包里。
　　“我还是那句话，出什么事就告诉我。”说完，他揉了揉谢殊乌青色的发心，嘴角苦笑。
　　真是可笑，之前还能装作无所谓，现在确实连笑一下都做不到了。
　　“真是舍不得你呀！”傅远臻叹了口气，把女孩抱得更紧了些，他已经感觉到胸口那块的濡湿。
　　再怎么舍不得，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谢殊已经泪如雨下，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会谢母的眼圈也红了，谢父拍着女儿的脊背，安慰：“没事没事，放假了不就回来了吗，爸爸也会去看你的，那边还有小澄和林纾呢······”
　　谢殊终于止住了眼泪，擦了眼睛抬头，傅远臻正站在一边等她，见她看过来，便走到谢殊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往海关那里带，一面回头对谢父谢母说：“我送送她。”
　　臂膀下是少女纤细的肩膀，小小的一只，如今却要展翅飞翔，傅远臻心中再多不舍说出口的还是那句：“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
　　本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的情绪，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再次翻覆起来。
　　眼见着谢殊又要哭，傅远臻无奈的笑，拿出纸巾按住她的眼角：“瞧瞧，不是说要勇敢的追求理想的吗？怎么又哭了。”
　　谢殊抽噎了一下，正想说话，却被男子圈进温暖的怀抱，一晃一摇，如同母亲的臂弯。
　　人声、广播声、飞机起飞的轰鸣，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万物寂静，只有彼此的心跳渐渐调和成了一个频率。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傅远臻陡然松开，摸摸谢殊已然干去的泪痕，眼角泛起波澜，层层叠叠尽是温柔。
　　谢殊擦擦眼角，点点头，红着眼睛往前走。
　　过了海关，还是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人还伫立在原地，挺拔如青松，眉目深邃，看不清是眷恋不舍还是温柔。
　　走吧，谢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要后悔，不要害怕，一如既往的向前吧！你只要相信，只要你回头，我永远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