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是初心》阿苍苍

11、半路返回

　　“这典城是好，但是我真是不适应这天气，太潮了，你看这昨儿洗的衣服，今天这会了都没有干透。”旅途上有一位多嘴的同伴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马车是四匹马同时拉车的，绕开了居民区便越来越快，典城不像莫元，树林石山，典城的天气滋养了大片大片的植物，满山都是青翠的绿色，地上除了行车的路，遍地都是青草，因为多雨，小湖泊很多。这一路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放眼望去就像马车迷失在一片青山之中，景色大致相同，但是很美很美。
　　同时因为阴云的关系，看不太清湖面，却可以清楚地看清湖里青山的倒影，几乎和山融为一个体，有的山很高，甚至可以看到远远的山尖插进阴云之中，在云旁显出阳光的颜色，像是戴上了一团光亮的发环。
　　我一上车就拉开了窗帘看了整整一路，车里坐的人不多，座位空了大半，一位来中心采购完正在归程的大娘还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不是典城人，因为典城人是没有人看风景的。
　　典城人也是从不讨论天气的，因为四季都是这个样子，邻国漫天飘雪的时候，这里也只有几日能见到轻薄的雪花，雪在地上是堆不起来，落地便和雨水融在一起。冬天周转站就比较忙，因为都是要去邻国看雪的人，当下这种时节，也只能去湖边泛个舟，欣赏一下青山绿水。典城人是看惯了的，而且习惯了湿润的天气，反而觉得别国的天气太过干燥。
　　但我觉得这里美极了，即使看个几年，也还是很享受这种山水天作。
　　“我本想拉个同伴和我在路上说说话，姑娘也是不健谈的人啊。”我突然发觉自己的不礼貌，这位姐姐已经讲了很久了。
　　“对不起，我太喜欢这里了，一时忘记了，都忽略了你。”我赶紧坐近她。
　　“也难怪，我刚来的时候也很迷恋这里，但是对于我来说，旅途的意义不仅仅是看风景，更是结识更多的朋友。这个世界太大了，我不能一一去仔细探索，但是我可以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虽然每个人的主观思想不同吧，感受别人的感受也是趣事。我是曲桂，这是我弟弟曲桦。你可别听我名字像个男人，我的桂是桂花的桂。”曲桂夸张的神情逗笑了我，就好像我一定会取笑她的名字一样。
　　“我是莫初，请多关照。”我微笑，也向曲桦点头，表示友好。
　　“姓莫啊。”她左手摸着下巴，一副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姓莫怎么了？先生说，莫姓在莫元可是大姓，国中五分之一的人都姓莫。
　　“你定是莫元人，我是在想啊我都认识哪些莫元人啊，说不定你们会认识呢。”
　　“莫元很大的，我鲜少出门，认识的朋友也不多，定是不会有相识的人的。”我总不能说，我一个莫元人都不认识吧。
　　“那不可能，我只是在想而已，那莫庭大将军你总知道吧？”
　　。。。父亲，我第一次真是的了解父亲居然是从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嘴里听到的。我装作好奇地询问，曲桂很健谈，她几乎告诉了我他所有的事情。
　　“我是江国人，江国你知道吧，虽然离这里不近，但是你也该是知道的。我叔叔是军队的一名小统领，掌管北部军队的粮草部。这江国和莫元啊，上一代是和亲国，莫庭将军常护送国礼来访问，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他们的粮草就和我们的放在一起，方便保管，我叔叔就是这么认识和莫庭将军的。
　　他经常和我说啊，这莫庭将军可是个真正的大英雄，人也豪爽，闲暇之余经常和军队的士兵一起喝酒，我叔叔也是个好酒之人，就随着几个兄弟去蹭点好酒喝，这酒后的话是藏不住的。莫庭将军的随从更是个小话痨，喝多了什么都敢说，将军自然是不知的。我叔叔呢，也比较好事，喜欢打听人家的私事。这话我和你讲了，你回去可不能和别人说起。
　　莫庭将军经战无数，身上伤疤数都数不过来，但是战绩显赫，听说诀字修养那叫一个高深，哪像我们这小老百姓，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修诀字的。
　　纵然英雄如斯啊，也是逃不过美人关的。莫庭将军更是个粗人，喜欢美女，就在路上一见钟情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照他可小了不少，家境贫寒，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家了。将军也不在意，就等着她长大，一路扶持着她家。这姑娘还小，啥也不懂，爹娘哪会舍得自家小女过得贫苦，早早就许给了将军，就等姑娘岁数够了就成婚。谁知这是怎么搞的，姑娘大了却嫁给了新任皇帝成了妃子，这会大家都搞不懂了，但是这个事情毕竟也没多少人知道，就连将军随从都是一知半解，喝醉了也说不清楚。叔叔觉得事情太过严重也没有多问。
　　至今啊，你也没听将军娶亲不是？我是觉得这将军还喜欢着她，可惜人家是皇帝的媳妇，哪敢有什么动作，我看也就平时偷摸想想得了。就可怜了这将军了，就是战绩辉煌名声显著又怎样呢，一生未娶，就以后就算是娶了妻子，他现在这把年纪，也生不了小孩喽。”
　　“你说的可当真。。。”这段话带给我的震惊太大了，我无法从中提取任何关于我的信息，就好像我根本不是莫庭的孩子。将军没有成婚，那我是谁家的孩子？妃子会是我的娘亲么？这和先生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干嘛要骗你，就算这故事是假的，是我叔叔喝醉了瞎说的，但是将军至今没有娶亲你总知道吧，没有这种故事，那将军就算是生不出孩子，三妻四妾也是必须要娶的嘛。”曲桂见我不信，反而反问我。我哪里会知道呢，我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
　　“姐，你别瞎说了，人家是莫元的人，你岂会比她了解自己国家的事情。”一路没有说话的曲桦说，他看起来就是很沉稳的少年，同他姐姐眼眉中看得出是相似。
　　“我可没有瞎说，这可都是叔叔说的，叔叔还说了，那妃子啊，不是个好人。”
　　“你看你，又胡说，这话说出去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我真的没胡说，你就是不相信我，平时你怎么不说话，就知道和我唱反调。”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但是我就是没有胡说，我还知道那妃子肯定是个祸水，她那么受宠，能不是祸水么么？”
　　“你你你，你不要说了。”
　　。。。

　　“你是莫初，是莫庭将军唯一一个孩子，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他率领莫元军队打败了无数敌军，是个英雄，你身为他的孩子，你应该感到光荣。”
　　“那我可以见一见我的父亲吗？先生可以叫他来看看我么？”
　　“将军不可以来这里的，你大了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那我娘呢，我娘也不能来？”
　　印象很模糊，先生总是告诉我父亲很好，娘亲也很好，只是他们都不能来看我，说我同父亲一样，是个很好的人，我和娘亲长得神似，却是不同的气质。
　　那好，我相信先生说的话，我是将军的孩子，那妃子是我娘亲么？
　　还是说我父亲深爱她，却不能娶她，便同别人生了我，以续莫家的香火，所以他也不愿来看我，因为他对我娘根本没有感情，自然对我也没有，而不是不能来看我。
　　又或者，我根本就是将军同妃子生下的，但是因为这种情况，他不方便将我透露出来，更是不能来看我，只是舍不得我，便一直让先生养育我。
　　可能性太多了，我根本判断不出，到底有多少种情况，我甚至怀疑，我的父亲根本就不是莫庭将军。
　　这一刻，我多想爱澄啊，我已经控制自己很久不去想她了，这种痛苦我多想找个人和我一同分担。我无心去欣赏风景，无心答复曲桂，我不想思考，我在这一刻，只想回到我的小屋里睡上一觉，就能忘记了。
　　我突然惊醒，我不能再这样被隐瞒下去，如果我是莫庭的孩子，那么我要去找他，在那之前，我要立刻去见先生，我要去质问他，他不可以再这样骗我。

　　夏季的典城依旧多雨，郊外嫩草芬芳，散发着生命的气息，细雨打在树枝上，顺着躯干又流到地上，最后雨滴汇成一支流，流向湖里，湖从不安静，雨一直纷扰着它，湖想逃避，但它就在那里，如果没有雨，那湖，自然也不在了。
　　湖边有个姑娘疾步地行走，她打着一把粉色的纸伞，她是这绿里唯一的颜色，身着白色的裙，那裙遮不住她的脚面，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腕。布鞋踩在泥土中，沾染了干净的鞋子，她不在意，她也不在意身后正在叫喊她的人，那人坐在马车里，头伸出窗外，就一直在喊她，喊着喊着，马车就走远了，这里就只有一位行走的姑娘了。
　　她为什呢不回头看一看是谁在喊她呢？
　　她为什么不走慢一点，好欣赏这沿途的风景呢？
　　她是如此的美，为何就没有人愿意为她撑伞呢？
　　她就这样一直走，
　　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就这样融入这幅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