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蒋大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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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准备还在继续，只是蒋府少了位“暴毙”的二夫人，又冷清了许多，这样的冷清也不知是因为二夫人的事，还是为其他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顾承那处因长久的积威，即使热闹了也不会有人在那里谈话的，何况是那样一件机密的事，在众人还没摸清韩念顾承的底时不会轻易暴露自我。能解释这件事的只有一个原因——有人要陷害二夫人，借顾承的刀。顾承给韩念递了张纸条，上书“午夜密会，借刀杀人”
顾承和韩念分明没见过几次，可是出奇地信任对方，难以言说的默契。
蒋府的三夫人被禁了足，她身旁伺候的丫鬟也都被“请”出了府，却仍是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短缺任何，三夫人却是病魇了，在房里咿咿呀呀的唱曲，偶尔路过的小丫头听过几次，断断续续的连起来，似乎是“秦淮河处，杨柳岸边，多少韶华辜负。机关算尽终不得，未老已先衰。”
顾承听了几次，只暗叹三夫人词曲功底薄如蝉翼，可仍透出道不尽的哀怨恨不绝。
顾承在庭院里“沾花惹草”的时候被一从未见过的老仆传话，要他去见大少爷。顾承满心疑惑，蒋府里能被称作大少爷的只有那位“病秧子”少爷了。他在蒋家春去冬来寒暑一载，也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倒是个比蒋二少爷还珍稀的物种——寻常人见不着的。
一路上，顾承都在猜想大少爷是不是一个一脸病容少生老相温文尔雅的男子呢。
随着老仆一路穿行，来到了蒋府最幽静的地方之一——另两处一是蒋二少爷住处，一是顾承所居。
曲径通幽，茂从密林。雕饰精致的梨花木散发出阵阵幽香，推开门，原本炎炎热气被阻隔在外，屋里仿佛是个天然冰窖。屋内装饰简单，里屋传出阵阵咳嗽，可见屋主人的确是名不虚传的药罐子。
一踏进里屋一股浓厚的中药味迎面扑来，里屋比外间东西要多一些，屋主人长期居住于此。屋内并不像想象中的昏暗阴森，窗棂上攀附的树枝绿荫遮住夏日刺目的阳光，滤出翠绿的光线铺洒一地，显出这屋子独有的活力生机。
倚靠在床头的少年不过束发的年纪，单薄的身躯只套了件薄衫，肤色白皙地过分，几乎透明，眼角还沾着刚刚咳出来的泪珠，一双眼睛言笑晏晏——分明不是在笑，却总让人觉得他在笑。瞳孔深处似是有光亮要将人吸进去，下颌的弧度显出古老贵族家少爷独有的矜贵。
“你来了”声音嘶哑却不苍老。“坐。”
顾承听从吩咐坐下了。
少年“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的样子定是不喜与人说话的性格，我家那‘二弟’也是，你们这样的两人怎么相处的，我真是又好奇又担忧。”还正经地叹了口气，“我这人虽整日卧病床榻，却天生是个好与人交谈的，‘二弟’不说，正好，我一并说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要告诉他这些事，但是顾承来者不拒，正好也想知道。
他咳嗽了几声，顾承替他倒上水递与他，他喝完水清清嗓子，再说出来的声音如清风过处，清透明快。
“蒋家是个还不完的债。”他顿了顿，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慢慢陷入回忆。
“前朝存在了六百年，蒋家兴盛于前朝最鼎盛的中期，代代相传。前朝逐步走向衰亡，而蒋家仍立于此地，不受波澜。朝代更替，齐晋之初，蒋家一如以前，兴盛不衰，直至顾家的兴起。
顾家成了三大家族之一，从前默无声息的沈家也开始占有一席之地，蒋家与他们并存，无疑被削弱了势力，但也仍是一方权贵。
直到齐晋命数突转，顾家、蒋家、沈家，曾经与皇权四方鼎足的家族一个个消匿声迹，衰弱下去。坊间传言，三大家族的兴盛起于运势，如今国运衰退，皇家要借他们的‘运’，维持国家的‘运’。
但这都是传言，不知从何而起，一如突然出现突然消亡的顾家。
再说蒋家这一代和上一代吧，我父亲蒋密，温良恭俭让占了个齐全的人，在我生母去世后续了弦，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传言父亲与我母亲鹣鲽情深，离去都是赶着一道的——母亲去世两年后，父亲也走了，时年二十八岁。
父亲对迫于家族名声不得已娶进来的大夫人恭敬有余，亲和不足。大夫人也是个不囿于此的寻常女子，剃了度，出家追随大道佛法去了。蒋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可是不久，父亲又迎进了现在的二夫人，当时及笄的苏家大小姐，苏卿夕，接着又迎娶了江家小姐，江离燕。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父亲甚至从不与三位夫人同房，一个人一直住在书房里。
苏家大小姐那是是有心仪之人的，而江家小姐又是打算进宫选妃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江两家会答应把捧在心尖上的明珠送进一个没落的家族里为妾。
不可避免的悲剧还是发生了——蒋家二夫人‘不守妇道’，三夫人梦魇成疯。幸好‘二弟’仁善，挽救了一半，得了个好果，苏卿夕最终还是得到了她的归属。”
长久的不说话一次性说了大段使得这位病屋藏娇的大少爷颇感费力，不住地咳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难掩他与人交谈后漂亮眼珠子里的光芒——那是一种轻松。
“这些蒋家的是我与你一并说了，我那‘二弟’的事还需他自己告诉你，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顾承看得出蒋思与他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病了太久了，有天生是个开朗的性子，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会让他很愉快。
顾承添了干涩的嘴唇，“你…多大年纪？”
“哈哈……”蒋思捂着肚子笑作一团在床上打滚，“你这人真是有趣，竟然还真的问了。”
顾承不作声坐在一旁看他夸张地笑，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好笑了。
“我呀…舞勺之年。”蒋思看到顾承眼里掩不住的惊讶心满意足，狡黠地眨眼，“是啊，‘二弟’比我大，算起来，我同你一般大，今年刚好十二，‘二弟’他都十四了。啧啧，我只是一般显小，看起来不过十岁，束发之年。你却是垂髫的样子，和二弟走在一块总是被当成小孩了吧。”
顾承不好意思说的确如此。
那日之后，蒋思经常把顾承找来，陪他一道说说话，尽管从来都是蒋思一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顾承时不时帮他拍拍背，递递水。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窗框零碎地撒进屋内，窗外蝉鸣不断，显出特有的生气，身着白衣的单薄少年混不老实地盖着一张床铺手舞足蹈。一双眸子闪出生机光亮，不看面容肤色丝毫瞧不出是个久卧病榻的孩子。床边一边耐心倾听的少年，一边低头削水果的少年，间或点点头。
一切都停留在那年夏日的午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蒋大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