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68、裂缝

　　苏衡将手机摔了，仰头大笑，直到笑的肚子都痛。

　　在极度的愤怒之后，竟是无比的平静。

　　地板上，手机屏幕一明一灭，他跟顾风生作为屏保的合照上，已经满是裂痕。

　　旁边的门突然开了，顾风生皱着眉头瞧他：“你吵到我睡觉了。”

　　“抱歉。”他站起身来，倏地将她整个人都抱到怀中，“我只是……太开心了。”

　　顾风生手脚并用的挣扎着：“你放开我！”

　　他死死将她按在胸口，不想让她看到他此时的神情：“风生……风生……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带着凉意，像是外面刺骨的风，可听上去又是笑着的。

　　这人大概是疯了。

　　顾风生又是捶又是咬，苏衡也不松手，她后来没了力气，先是生了会儿闷气，后来竟被他逗笑了：“傻子。”

　　这是她孩子的爸爸啊，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她就满心欢喜，对他也怨恨不起来。

　　苏衡怔了怔，只道：“回去睡吧。”

　　顾风生躺到床上，数了会儿羊，可周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叫人睡不着。她睁开眼睛，不远处，苏衡正在走神，许是阴天的缘故，他的眼睛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岑岑如墨。

　　她觉得害怕，伸手拉拉他的袖子：“阿衡？”

　　他回过神来，如常的笑着：“嗯？”

　　“我睡不着，你陪我一起吧。”

　　苏衡合衣躺下，将她抱在怀中，如曾经的每个夜晚。

　　可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顾风生迷迷糊糊的想着，大概是因为她怀孕了，苏衡过于小心了吧？

　　她睡了一会儿，就听手机响了，是周逸打来的：“风生，苏衡跟你在一起吗？叔叔有事找他，可是手机打不通。”

　　苏衡在一旁听得清楚，接过电话说：“我过会儿就回家。”

　　“叔叔现在不在家，在医院。”

　　“怎么回事？”早上外面一阵兵荒马乱，苏衡气昏了头，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突发性脑溢血，还好送医及时，出血量也小，现在情况还算好。”

　　等他挂了电话，顾风生的脸上又没了血色，小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

　　苏衡堵住了她的唇，一句话都不想再听，等结束这个漫长的吻，才笑着说：“我相信你，风生，所以不用解释了。”

　　他虽然这么说了，可顾风生还是感觉怪怪的，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他此时此刻该会是怎样的反应？

　　顾风生觉得冷，想要抓紧他，可苏衡已经转身去打电话，没过多久，周小小就来了。

　　他穿好外套，拜托周小小暂时照顾她，很快离开了，临走都没看她一眼。

　　顾风生有些难受，这难受并不强烈，像是刺入皮肉的一根细软的针，微痛绵长，挥之不去。

　　医院中，迟明雅和卓耀都在病房中，见他来了，皆是神色一变。

　　迟明雅是隐忍，卓耀是愧疚。

　　迟震再次将他们支了出去，只留了苏衡。

　　“我替阿铮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苏衡只是笑：“我跟风生准备搬出去住。”

　　迟震哀求的看着他：“你哥哥明天就出国，等明雅结婚才回来，以后会在国外定居，你留在家里吧。”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他握住父亲的手，方有些真心实意：“您要快点好起来。风生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七月。”

　　迟震的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我要当爷爷了？”

　　“嗯。”

　　“听到这个消息，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我很快就能出院了。”迟震开心的像个孩子，“那你跟风生的婚事也要抓紧了，不然等肚子大了，婚纱都不能穿了。”

　　他垂下眼睛：“风生着了凉，医生说要静养。”

　　“那你们先领证？”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之后的一个月多里，他们果然没再见到迟明铮，而迟明雅因为要筹备婚礼，也极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顾风生在医院住了几天，等一切检查合标后就回了家，不久之后，迟震也出院了，见了她还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仿佛全然不记得圣诞节那日发生的荒唐。

　　苏衡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上下楼梯外出散步都要亲手扶着，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后来回公司上班，都不再避嫌。

　　当Lily和其他同事看到他们光明正大出双入对时，几乎都要惊掉下巴，纷纷好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有参加过他们订婚宴的高层透露：这位是苏总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羡慕她找了位这样好的先生，能够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然而顾风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苏衡对她的好就像一颗漂亮而又珍贵的石头，然而石头是没有心的。

　　怀孕之后，顾风生变得十分情绪化，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变的焦虑不安，苏衡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将她刺激的更加敏感多疑，经常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而顾风生无理取闹的时候，苏衡是不会哄她的。

　　那一日在办公室里，他们又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

　　顾风生想去楼下走走，而苏衡手上有份文件要看，让她再等半小时。

　　她立马不高兴了，站起来就往外走：“不用你陪，我自己去。”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她已经开了门：“我现在就要去！”

　　顾风生刚把门打开，就被他拽了回来，一脚踹上了门，凶神恶煞的吼她：“我说不许去！你听不到吗？”

　　她怔了怔，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放到以前，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她一哭，苏衡肯定心软，然后想方设法逗她开心，而现在，苏衡只会一脸冷漠的不耐道：“磕了碰了谁负责？”

　　“那你就陪我去啊！”

　　“我说我有份文件要处理，你没听到？”

　　她觉得伤心：“文件比我重要？”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听了就要往外跑，又被苏衡一把抓了回来：“你今天哪都不许去！”

　　顾风生气极，张嘴就往他胳膊上咬，苏衡不躲也不喊疼，仿佛那块肉不是自己的，直到有人敲门进来，方冲那人撒气，扔了个杯子过去：“滚！”

　　她也觉得闹成这样不好看，然而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只是想让苏衡多看看她，哄哄她，像从前那样。

　　可是回不去了。

　　她蹲到地上捂着脸哭，像个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孩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爱你就要无底线的纵容你？一笔几千万的单子，晚一分钟都有可能被人抢走，公司上上下下哪个不需要张嘴吃饭，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只觉得心烦意乱。

　　顾风生顿了顿，哭的更凶，就听苏衡问：“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睁了红红的眼睛瞪他：“你什么意思？”

　　“母亲的情绪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我可不想你生出一个怪胎。”

　　顾风生的肚子突然就疼了起来。

　　不久之前，他刚刚得知她怀孕的时候，明明那么开心，那么开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他拼了命的想要离开，可她是爱他的，恨不得拿命换他。

　　顾风生倒下去的时候，苏衡冷漠的面具才出现了裂痕，慌张的跑向她。

　　宝宝，你看，爸爸其实是爱你的，所以求你了，坚强一点，如果你不在了，妈妈要怎样面对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