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人不寐》何秉烛

4、第 4 章

　　两人倒头睡到正午，张凯终于起身把浴室晾着的衣服收了穿上，回头却见何秉烛杵在面前，问，“你要走了？”
　　“回去拿行李。”
　　“今天陪我行不行。”
　　“你不用看店吗？”
　　“没心情。你急着回去？”内心狂吼老子为了你被三个男的轮了！以身相许都是应该的！你居然想用完就甩？！
　　张凯见他一脸黯然，尴尬道：“我这人挺没意思的，不会聊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又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在这留几天。”
　　一天变成好几天！何秉烛心花怒放，表面上只是神色稍缓，无所谓道：“哦。”
　　“……”要命的冷场……两个层次不同，彼此也不了解的人凑在一起会一直这样吗？还是会比这更糟？张凯觉得自己留下陪他也无济于事，又无论如何放不下让他一个人，纠结万分地走了。

　　何秉烛拿了手机，窝在沙发上边玩边等。刚一联网，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微信里全是叶晖的离线消息。
　　清辉：卧槽！！！！！他找你干嘛干嘛干嘛干嘛！！！！！
　　清辉：快回啊妖精！不回我脑补了啊！！！
　　清辉：有了炮/友就不要老公了吗！！说话！！！
　　清辉：白疼你了……我这心哪……这歪撇的啊……
　　……
　　最后一条消息是“都四点了你们还没完事吗，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我退出了”。何秉烛凌乱了有半分钟，回道；
　　Somnambulist：昨天晚上没看留言，我刚起来。
　　对方秒回：
　　清辉：刚……起……你们果然干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了……交待交待吧。
　　Somnambulist：我们没干什么，说了他是直的= =。
　　清辉：那你们大半夜的手拉手谈人生还是盖被窝纯聊天了？？？
　　何秉烛想了一会，决定把昨天的事打个码：
　　Somnambulist：有个女的骚扰他，让我给赶跑了……
　　清辉：什么情况？□□变成伦理剧了？？？
　　Somnambulist：具体的你别问了，不好说。他现在在我家呢，留在这玩几天，你有什么主意让我跟他发展发展么？
　　清辉：又神神叨叨的……你都挤走那女的成功上位了还要我拿主意？
　　Somnambulist：我真的挺喜欢他的。
　　清辉：唉……干嘛非喜欢直男呢。
　　清辉：你先跟他聊聊天彼此了解一下，然后一起看个隐晦点的同志电影，问问他的想法。要找寓意深刻的，人生理想也可以借机谈……然后就只能为你点蜡了。
　　Somnambulist：寡人去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在沙发上又发了一会呆，张凯回来了，拎着他的编织袋又提了两盒饭，不知味道如何却很香，何秉烛想起自己半天没吃饭，“咕~”一声肚子响亮地叫了。
　　何秉烛：“……”
　　张凯笑，“饿了吗？我在楼下随便买的盒饭，要是不合你口味，你说什么我下去买。”
　　“吃这个就挺好。”

　　两人狼吞虎咽地扒完饭，何秉烛瞅自己碗里就剩点油星，自我唾弃了半分钟，感觉今后没法塑造高岭之花的形象了。却见张凯笑意盈盈地看他，递了张纸过来，说：“都吃到脸上去了。”
　　“……哦。”某人脸颊微红，内心狂吼啊啊啊啊你是宠溺攻吗这种眼神太犯规了啊！！！
　　为了显示自己家庭性的一面，何秉烛道：“晚上在家吃吧，我做饭。”炒个肉蒸个蛋勉强可以凑成一顿，基本算是个贤惠的小受啊。
　　“嗯，好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只会一点点。”
　　又冷场了。何秉烛打开电视，白天的地方台基本是广告里插播电视剧。看了几个奇葩的营销广告，何秉烛乐不可支，被张凯轻轻揉了脑袋，问，“有这么好笑吗？”
　　“一个人看的时候笑不出来。”
　　“找女朋友陪你啊。”
　　“我没女朋友。”何秉烛一顿，又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谁看得上我啊。倒是你，这么帅条件又好，喜欢你的能少吗？是不是眼光太高看不上？”
　　“不是，哥，我真的觉得你特别帅，很男人。”
　　“别开我玩笑了。”
　　“我说真的，干嘛这么不自信啊？居然没人追你？不会是嫌你没钱吧……女人也太现实了。”
　　张凯摇头，“跟着我有什么好的，又闷又苦。以前有个女朋友，分手了，是我的问题。”黯然道，“我人只有一个，赚的只有这么点，不知道该对她好还是对弟弟好……你明白吗。”
　　何秉烛有点吃味，说：“你这么喜欢你弟弟啊。”
　　“嗯，他很聪明，读书也很用功，以后会过得很好。”
　　“那你呢？”
　　张凯不答。何秉烛识趣地不再追问，撒娇往他身上蹭着嚷道：“我都没有兄弟，我也好想当你弟弟啊——”
　　“你不是已经管我叫哥了么。”张凯莞尔，“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
　　“可是你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以后还可以联系啊。我弟弟在这成家了，以后经常有机会见面的。你救我一命，我还想报答你呢。”

　　两人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聊天，荒废了一下午，何秉烛想起先前的承诺，紧张万分地去买了菜。回来先蒸了饭然后开火，放了油锅里烧得噼里啪啦，惊惧地站在一米开外翻动锅铲。
　　张凯：“……”
　　何秉烛大声道：“姿势是不太好看，其实我做出来还是不错的好吗！”
　　接着手一抖，酱油倒多了。这可是老抽……锅里黑乎乎一片，何秉烛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凯拨掉头上的黑线，道：“我来吧。”说着接过锅铲，把残次品处理了。何秉烛把围裙摘下，拥抱一样的姿势系在他身上。锅放在水池里泡着，快速动作重新切了菜，炒了一个青椒肉丝一个洋葱炒蛋，又从冰箱里找出一块卤牛肉炒了，三碟菜摆在面前，自诩人妻受的某人目瞪口呆。
　　何秉烛尝了一口，泪流满面：“怎么这么好吃！”
　　“有这么夸张吗？”
　　“嗯！”

　　又毫无形象地吃了一顿，何秉烛歪在沙发上，想起了叶晖的建议，问道：“看电影吧，你看过霸王别姬吗？”
　　“看过了。”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其他的同志电影再怎么隐晦也不好拿来看啊……只好接着问：
　　“那阿飞正传呢？”
　　“看过。”
　　“纵横四海？”
　　“看过。”
　　“胭脂扣呢？”
　　“看过了。你很喜欢张国荣？”
　　“还好。”因为他是基佬啊！
　　何秉烛只好挑了一部冷门的港片，讲的是富家女爱上打工仔，男主一跃成为企业家的俗套故事。这部电影是轻喜剧，片中讲述的小人物的生活细节却很感人。
　　看完电影就洗洗睡了，好没追求，可是何秉烛却幸福得难以言喻。他关灯和张凯躺在一起，问：“电影好看吗？”
　　“还行，插曲很好听。”
　　“那人呢？”
　　“王祖贤很漂亮。”
　　“许冠杰不帅么？”
　　“……他帅吗？”
　　“很有责任心，很孝顺，有男子气概，穷小子的优点他都有。”
　　“这部片子讲的是个白日梦。这种事现实里怎么会有。睡吧。”
　　“你跟他一样，灰王子。”
　　“其实这部我也看过。”
　　“……”
　　“晚安。”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腻歪在一起，除了没有接吻做/爱，一切都像一对普通同性情侣的日常。张凯虽然不像何秉烛的朋友那样健谈，但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感觉很温暖，带着浓浓的关切和善意。何秉烛带他到处找城市里的小吃，给他看他收藏的小玩意。
　　“这个是肉石，你看它像不像一块五花肉。”
　　“这块鸡血石的印章是我小叔给我让我放在店里的，我舍不得卖，攒在家里了。”
　　张凯说：“你那店都几天不开门了啊。”
　　“这你就不懂了，做我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是天天都碰的上你这种二愣子的……”
　　“嗯，我是二愣子。”张凯乐了，“所以你那店以坑为主？”
　　“……那本来就不为了赚钱，是我的兴趣而已。”
　　“嗯。”原来他家比自己想的还要有钱。

　　这天晚上两人也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张凯把何秉烛圈在怀里，问：“那天的事还怕吗？”
　　“唔？啊……不怕了。”怀中人使劲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张凯低头看他，“哥明天要走了。”
　　“……”最怕的事轻易被提起，何秉烛一时不知所措，然后急急道：“留在这里不好吗？你想回去唱戏？楼下酒店保安一个月都六千呢，在这里找个工作好不好？我们住一起……”
　　张凯一句话就把他打败了：“我总得回家啊。”
　　“……”
　　“大城市消费也高，我也不能总靠你。你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吧，干嘛对我这么感兴趣呢？”
　　何秉烛忍着眼泪道：“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之后张凯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他赌气不理，脑子里一片混乱，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何秉烛惊醒，看到张凯正在收拾东西，难受更甚。昨天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不住后悔自己任性没有和他多说一点话。尴尬地打了招呼，起床胡乱吃了早饭，张凯提了行李站在门口，说，“哥要走了。”
　　何秉烛在翻动客厅的抽屉，对他说：“等等。”
　　“怎么了？”
　　“我的鸡血石不见了。”
　　“……”张凯心里咯噔一下。“应该在你房里吧。”
　　“刚才找过了，没有。”
　　张凯走过来和他一起找了一会，会过意来，停下说：“我没有拿。你可以去搜我的包。”
　　何秉烛不动。
　　张凯深深看他，道：“你不信我？”
　　何秉烛别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只说，“你帮我找找吧。”
　　张凯了然，仔仔细细地开始找，短短的时间内从客厅搜到书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的这种认真态度看得何秉烛心惊。

　　整整一天，张凯除了必要的对话一言不发地找着那块红色的小石头。何秉烛如何唤他都沉默以对。饭也沉默地吃了，一直找到傍晚，终于忍不住道：“你那块石头值多少钱，哥赔给你。”
　　“用钱买不来的。”何秉烛心痛莫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莫大一件蠢事。
　　“哦。”不躁不恼，张凯冷静得让人害怕，接着找到夜晚。
　　“哥，今天算了吧，先睡觉好不好？”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嗯。我睡沙发。”
　　“哥……”何秉烛快哭了。
　　“怕我跑了？”张凯即使在最生气的时候依然是那副温和的表情，说出的话却不容人置喙。

　　两人分头睡下了，何秉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蹑手蹑脚地下楼，借着微弱月光看睡着的张凯。
　　“哥……对不起。我也不想你难过。”在他额上印下浅浅一吻，何秉烛起身欲寻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石头。万幸今天他把印章带在身上，不然一定被找到了……

　　翌日早晨。
　　何秉烛一睁眼，看到张凯现在床前，手里捏着那块血红的石头，道：“找到了。”
　　登时如五雷轰顶，睡意全消。何秉烛慌乱喊道：“哥！”
　　张凯只是摸摸他的头，把石头交给他。“走了。”
　　何秉烛赤脚追下来，险些在楼梯上摔倒。张凯于是停下，却不回头，站在门口说：“以后别跟哥开这种玩笑了。”
　　昨晚……？！再顾不得许多，何秉烛追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哭叫着“哥！别走……”
　　张凯梗着脖子，背部僵硬，几欲挣脱却终究没有使力，淡淡道：“别再任性了。你什么都有了，还不知足吗。”
　　于是何秉烛再没有气力说什么，只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走，回忆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又幻想了以后他们将怎样相爱，终于疲惫地躺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