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姊弟离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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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曜见她二人近前，并不多说什么，向长公主微微示意便即离开。
回宫的路上，沈暖一路缄默，没什么不乐意的地方，就是该说的话先前都说尽了，再过赘言，不消别人厌烦，自己也要心累。
长公主府距离皇宫不远，他们原路返回，小半刻功夫便临近了南华门。景曜一路半阖着双目凝神歇憩，宫门例行查问也由沈清包办，一路通行无阻。过了南华门向北，先是碧泉宫，而后才是正臻宫。
原以为这次不长不短的相处至此便要宣告结束，沈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独自去面对碧泉宫掌事的查问，却听身旁之人淡淡开口吩咐了句：“将此物带给陛下。”
一方水头十足的和田玉件被丢进沈暖怀中，她略有些意外，捡起来举在眼前细看。玉件被雕成了貔貅的形态，玉体通透，栩栩如生。
才想再问究竟，却见碧泉宫已然就在眼前。车舆停下，沈暖回眸再看一眼身旁之人，见他遥遥向下首丢去个眼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沈清正笑立于前朝她招手。
这边脚落实地，那厢车舆已然徐徐驶离。沈清抬手示意她一道走，瞧这架势大体是要送她回住处了。这样好，免去了独自面对质问的顾虑，沈暖朝后看看，见柳梨远远跟在后面，像是有心落下距离。
因是有话要说，故而步子也放慢了些，沈暖不等人开口，摊开手心露出半截壁色，径直问道：“所以，王上是不稀罕长公主的好意，要就此物转手送人么？让您跟我这两步，是要您教给我该当如何应对？”
沈清一滞，随后赞许笑道：“采女聪慧，您只需记得陛下同长公主亦是姐弟情深便是了。”又不无遗憾摇摇头，换个话头说道：“无奈王上另有要事，原本的打算，是要在宫外过夜呢。”言罢，意味深长一笑，便转身从容离去。
沈暖心中自有计较，微凉的玉件握在手中竟隐约透出灼热感。尽管那人面前自己一再誓言效忠，然则内心深处更盼着能够明哲保身。只如今，或许已然不知不觉上了贼船，再不能够轻易脱身了。
方才沈清说那人是临时另改了主意，大体是长公主府中一番相谈生了变故亟待他处理。原本竟是想要在宫外过夜？也要带着她么？难怪晨间离宫之时要卖弄神秘替换称谓，竟是起了七夕之夜与民同乐的心思？
沈暖自嘲笑笑，再怎样也不能琢磨出花来，还是尽快理智地想好该要如何扯谎才要紧。
与其等人找来，不如占有先机。不愿同碧泉宫那朱太监兜搭，有过数面之缘的碧泉宫徐掌事却是瞧着颇为正派。虽说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总归行事稳妥，对她也还算不赖。最重要一点，沈暖总觉得她跟柳梨关系不一般。
竟像是极有默契，她们二人前脚才回到住处，便见小宫女前来告知，说徐姑姑让来告知沈采女，如要往陛下跟前告罪便到后园潇湘庭去。
潇湘庭位处碧泉宫后园深处，四周竹木常青，冬暖夏荫，听闻是皇帝消解烦闷的绝佳去处。
临到近前，沈暖脚下到底还是有些迟疑，并不是惧怕，更多的是厌恶极可能会撞见的情景。徐掌事候在庭外，见她前来，拦了柳梨道：“让采女一人进去吧。”
沈暖微有些诧异：“无须通传么？”
徐掌事摇头安抚道：“陛下先前便有吩咐，让采女回宫后即刻陛见，采女莫再迟疑，放心只管进去便是。”
沈暖点头应下，稳了心神推门入内。
不想这次果真出乎意料，不见乱红纷飞，未闻庸脂俗粉，皇帝只身一人坐于香樟木榻上，神情竟有些严肃，很有种正襟危坐的意味。
见他这般，沈暖反而不敢掉以轻心，循着规矩盈盈蹲礼：“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抬眼一寸一寸打量她，神色谈不上阴鸷，却也绝不和善，半晌撇嘴道：“你是同阿曜一起出的宫？”
沈暖应了声“是”，料想自己这般不声不响跟人同车离宫的行径一定会招来他极大的不满意。他这怨气朝他弟弟无从发泄，大概要尽数清算到自己头上了。
果然皇帝发难道：“你胆子不小！”
沈暖大胆瞧过去，见他像在极力隐忍，心中立时有了计较。归拢了思绪曼声道：“回陛下，王上今晨派人来叫我，可究竟要去哪里要见谁，我是全然不知道的。”略停顿了下，让面上写满疑惑，又状似轻描淡写道：“后来车舆进了一处私园，我同柳梨跟往随侍，王上同那园子的主人见了面，咱们不敢靠近，便只远远瞧着。”
皇帝皱了眉头，将信将疑：“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看来那云锦姑娘住处外的一通变故已然传入了皇帝耳中。的确，即便面前这人皇帝做得再憋屈，总不至于耳路闭塞到这般田地，更何况，正臻宫中那位想来也是乐于向他透露这样的讯息。
“陛下明鉴，人说眼见为实，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不过……王上看起来确实，很不高兴。”
皇帝露出一副‘这是当然，还用你说’的表情，瞧向沈暖的面色倒少了几分戒心，转瞬又斜乜她一眼：“那就说说你看到的吧。”
未想自己竟也会沦落成皇帝的‘眼线’，沈暖心下好笑，话语却不见迟疑：“我同柳梨遥遥在后，只听见那园子的主人称自己为云锦，又说她太后姑母执掌后宫，她得空请示了太后娘娘，便会进宫来小住。”
话意大差不离，可措辞及语气却是大有讲究。
看见皇帝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沈暖点到为止，话锋一转，继续道：“王上并未久留，离开园子时，仿佛说要让理正司彻查些什么。再后来，便是回宫路上，往长公主府中停留了小半个时辰。”
皇帝究竟对他那权势盖主的异母弟弟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对于这点，沈暖其实心中并没底数，更确切说是猜到了却不敢置信。有些话点到为止便是了，说得再多，就怕会惹火烧身。
索性摆出个天然无害的样子，在皇帝面前，她只需扮演好被王上派来伺候皇帝的玩物角色，越是半知半解，才越能叫皇帝放松警惕安下心。
她上前几步，并不做小伏低，大大方方取了怀中和田玉件上前，双手呈给皇帝道：“这是离开公主府时，长公主让我带给您的。长公主还说，貔貅乃祥和之兽，可以辟邪，再者，亦是借貔貅寓意，恭祝陛下后苑佳丽福泽绵延。”
只是沈暖对皇帝同长公主之间的沟沟壑壑并不知情，殊不知这样的中肯措辞，听在皇帝耳中其实相当讽刺。
他冷笑了好一阵，方兀自低声道：“阿曜是想要化解朕与景姝之前的过节么？只可惜有些矛盾注定没法调和。”
沈暖终于抓到了迹象，延挨了许久的对话总算找到了突破口。不着急说明，只明艳艳笑着，自一旁茶案之上取了杯盏，方柔声道：“王上还同长公主说…说我是陛下的新宠呢。他说陛下您不得闲，没空去瞧长公主，这才让我代为问候几句话……”
皇帝听得一愣，随即朗朗笑出声来，显然及其受用：“还是阿曜有法子，景姝何等心高气傲，仗着她那太后老娘，连朕都敢不放在眼里。这下吃了瘪，也叫她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沈暖心里厌恶这些，只面上依旧强自迎合：“大概就是为着这个，王上才想到要带我一道去吧。”
皇帝听见这句，心里更加宽敞了几分：“好，这趟差事办得不错，回头你去跟朱尧说，让他带你往司珍司寻上几样可心首饰添妆奁。”
沈暖娇俏笑着摇摇头：“陛下身边那样多的倾城颜色，钗环配饰还是赐与她们吧。我来陛下身边，只想和陛下贴心相处着，能得陛下赏识看重，才是我最想要的。”
见皇帝点头，又逢着机会不吐不快。沈暖面露几分忧伤，缓缓呜哝道：“并非我有心同朱公公过不去，只是那日他恶语相向，明明陛下同王上都还没说要对我加以处置，偏朱公公就能下了定论说他不能容我活命。再后来，他几次三番吓唬我说陛下会杀了我，我听着心里着实害怕。”
皇帝闻言立时变了脸色，连带着声音仿佛也阴狠地变了调子：“好个阉竖，这是养肥了胆子竟敢揣摩朕的心思。朕倒不知道，这宫里除了朕和阿曜，竟还有他说话的余地。后面那老妖婆也就罢了，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暖听得心中大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直白。果然皇家多秘辛，事情怕还没那么简单呢！
她蓦然想起某人淡然自负的眉眼，略定了定神，既然已经无法全须全尾置身事外，那便助他一臂之力，也为自己谋一方乐土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姊弟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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