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初试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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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语之间淡然笃定，怪哉皇帝竟当真肯听他的，不吭不响带着人重回后殿去了。
沈暖并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快慰，相反，眼下的情境让她相当不适。隐约感觉自己实在有些犯贱，才会在正臻宫中那段时日里莫名受了他的蛊惑。先前见他又是找嬷嬷前来教导又是让人搬书来给自己抄，言行之间仿佛要对自己委以重任。高兴谈不上，可内心深处还是萌生了些许跃跃欲试的兴奋。可如今呢？自己的恶趣味被人毫不留情面地驳回，人一句话没有就把自己利利索索丢给了皇帝。
还有谁比他更了解皇帝，只怕再没有了！明知道碧泉宫里水深火热，偏还随随便便打发自己过来，只怕先前的模糊态度真就是在逗她玩呢，自己是活该被打脸！
越想越不称心，连带着面上表情也变得五颜六色。景曜淡淡瞧着她，眼神像是在瞧个怪胎，半晌方敛了目光，淡漠地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沈暖原是想闭口不理他□□到底的，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沉不住气，他就能够这么威风八面气定神闲？脑仁隐隐发痛，终究还是耐不住低气压，沈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还一脚踏在沼泽地里没出来，生死存亡到底还得依附着这位。
不识好歹的人永远都是不可爱的。沈暖心道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清了清嗓子扭过脸来同人讨说法：“您做什么要救我？”
话方出口，便意识到措辞实在有些不当，就仿佛两人之间关系已然十分暧昧，然后在彼此闹了别扭的情况下女方矫情地出口质问。
果然回复给自己的脸色不大好看，伴着冷漠的答非所问：“之前倒还能勉强信你两三分，可听了沈采女方才一番花哨说辞，才发现你根本就是惯来爱做戏，信口雌黄满派胡言！”
这人说话忒难听，沈暖下意识要反驳，张了嘴才要分辨却又蓦然冷静了下来：“王上才来没多久，却也知道我在后殿说了什么吗？”
可人并不同她兜搭：“你不必知道这些。”
心里憋气，沈暖到底没忍住，反唇相讥道：“那王上您可真是手眼通天，我瞧这碧泉宫上上下下都对你唯命是从。也是，我这么卑贱的身份，生杀予夺都掌握在您手里，您是惯于掌控一切吧，要我生还是要我死，您干干脆脆给个结果吧。”
沈暖是嘴上图痛快，心里没成算。接连好些次一脚踏在悬崖边上，心里实在厌倦烦闷，这会儿满腹倔强打量着对面之人，就想追寻找死的快意。
那人眉间蹙痕更深了几分，却并未开口判她死刑，只是出口的话语变得更加冷若寒霜：“会做戏的人虽然不尽可靠，但最起码脑子还算好使。原以为沈采女是藏拙，现下来看，倒真是蠢笨又可笑。”
不知是怎么样的粗神经，沈暖竟能从这句毫无感情的嘲讽话语中听出一丝夸奖的意味，不知怎的，心里竟莫名平衡了。
表情瞬间变得活络，言语之间也不再自寻死路了：“我也不过就是有些好奇，您是成大事的，原也不该同我这种小人物说太多，这我懂。您说我爱做戏，那真是您过奖了，要不是为求保住小命活下去，谁不想坦坦荡荡随心所欲？”
景曜看向她的神色更加深沉了几分，半晌方徐徐开口：“若非一早便调查清楚了你的身世，当真要疑心你是异族派来的细作。”
他有意突出‘异族’‘细作’这样的字眼，是有心要看沈暖的反应。
沈暖对那所谓的本家一无所知，故而根本谈不上感情。此刻焦心的事情一大堆，哪能留意到人家的试探，便只大大咧咧应对着：“绝对没有的事！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前就同您说了，您大可让人去调查我，不过您也知道，我那日让杨太监给吓破了胆，小黑屋里关了大半日，出来以后脑子就有些混沌不清了，大概是他们手脚太粗鲁，拉扯之间撞到了头，早前好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她一石二鸟，临了还不忘拖杨太监下水，景曜嘴角轻挑，曼声赏了她八个字：“睚眦必报，故弄玄虚！”
沈暖不乐意：“您别不相信我，我是真不记得。您说我图什么呀，失忆对我半点好处都没有。我也是可怜见的，从前还会弹弹琴念念诗，进宫以后接二连三遭人吓唬，脑子变笨尚在其次，从小学到大的才情都不见了，我才是真委屈！”
她撇着嘴咕哝，脸上写满无辜。明明身条是细细瘦瘦弱柳扶风的姿态，偏生面颊上粉嘟嘟两团肉，眉眼之间一瞬能晃过十些个表情。
景曜竟有一瞬的失神，下意识开口问她：“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大？”
她哪里知道这个，将错就错继续糊弄：“您别说，我还真是不知道…”又抬手拉扯自己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腮肉：“不过您瞧我模样，生得那么水灵，想来也就十五、六岁吧，不能再多了。”
这哪像是在同人介绍自己，分明就是拿自己当物件一样卖弄。不过沈暖偏就这种性子，自我贬低自我嘲弄怎么样都不成问题，可若是难听话出自别人之口，于她而言那就是直生生的侮辱谩骂，是决计不能死皮赖脸轻易忍受纵容的！
景曜淡淡打量着她，瞧她盏茶功夫便已经从方才的生死阴影中跳转出来。对她不能尽数放心，却也不必要全然否定。他向来有自信，只要方法得当，再脱节的人物也能够尽在自己掌握之中。面前这丫头言行之间的确怪异，却难得没有太大纰漏。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更自信绝不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装得天衣无缝。如此来看，她大概是当真记不得从前，这样好，没什么比干净如一张白纸的人更加容易操控，小打小闹的抗逆没关系，单看怎么收归几用！
两下里一旦达成共识，谈话内容自然会变得和谐很多。沈暖见人面色略现和缓，自己也不吝惜回报以娇俏妖娆的笑。
不过还是有一方心结扎得她难受：“那您得告诉我，您为什么把我扔出正臻宫？”
她措词向来不同寻常，景曜也不甚介意，凝眸打量她片刻，却并不答她话。沈暖不甘心，瞧人这会儿实在好说话，下意识便要流露出本性，鼓着脸一劲儿嘀咕：“我前些日子才伤了脚，还是在您宫里受的伤，您不负责任也就罢了，怎么好意思把伤者往火坑里推呢？”
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一壁抱怨还一壁朝着四周探看，到底还没忘了这里是皇帝的底盘，面前这位再霸权，自己也不好在皇帝寝宫里头胡乱抱怨。
却不想人根本不忌讳，仪态端稳坦坦荡荡：“许才人昨晚惹了陛下不称意，陛下一时烦心，今晨本是下了旨意，要人将她腿打折之后再送往碧泉宫。”
他话说一半便停下，可沈暖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沟壑。感情是那变态皇帝一怒之下想玩虐待游戏，面前这位爷舍不得那位姓许的小才人，这才把自己拎过来代人受过？
想到这点，沈暖再不能够控制情绪，脸上火烧火燎愤恨到了极点。是！那才人姑娘的确很可怜！可她难道不是更无辜？
正自一头撞进了死胡同里忿恨难平，却未想耳畔传来一阵清朗迷离的笑：“若非这样，你又如何能有机会说出这么精彩绝伦一通谎话？更何况，你是自己走道不小心伤了脚，且原本就该是陛下后宫之人，叫你顶替许才人，有什么不对么？”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原因，景曜并没有告诉她。将她扔给皇帝处置，本是他自己过不了心结。那种情绪太陌生，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将这般不熟识的碰触扼杀在萌芽阶段。
沈暖懒得同他继续这个话题。左右没成事，且临到最后还是倚赖了他的名号才得以保住贞洁，如此一平衡，倒也勉强能算功过相抵。
不过他在皇帝的地盘上这样赤果果揭穿她，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您又冤枉我，我哪敢欺君？”
又大着胆子离开那杉木扶手，一步一趔趄地朝着他延挨过来，四下张望过后小声呢喃道：“先前在正臻宫里，我就同您有过表示，现下您又救了我一回，往后我总该向着您做事儿。所以…您能不能别揭穿我？您既然已经做了善事，索性好人当到底吧！什么真话假话的，左右我全说是您交代的，只要您替我兜着，就没人敢说我胡扯。”
她笑嘻嘻讨好，顺道小心翼翼观察人面上神色。仿佛没什么异议，这是不是代表人默认了自己的提议？却见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半晌，冷冰冰开口道：“沈采女，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初试交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