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6、夺徒之争

　　一面是清冷俊逸的青衣，一面是美艳动人的老旦，师傅只能有一个，要跟谁？之瞳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按理说，她已拜入青衣门下，自然得跟他习武，但老旦身为医者，待她亲切，又教她忍不住动摇。
　　“来，不要担心，尽管说，我护着你。”老旦嫣然一笑挡去青衣大半身影。之瞳瞥了瞥那一角青衫，隐隐觉得心头发凉。
　　“小青衣你虽担了青衣的名，要改，也不是不行嘛。你若要认我为师，我这就去找门主教她改你的行当。”老旦笑吟吟道。
　　之瞳却是心一咯噔。改行当名，难道要叫“小老旦”？又小又老，是什么怪名字？算了吧算了吧，她现在真的很深刻地体会到“小青衣”这名字的好了。
　　“意下如何呢？”
　　“此事本不该过问她。”沉默良久的青衣站起身来，拇指轻扣腰间长剑的剑柄，微微拔出一段剑身来，“她既已是我徒弟，你若要她易师，与我过招便是。”
　　听得这话，老旦这才侧目看他。她娇笑一声：“啧，第一杀手要与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动手，我可真是不胜惶恐阿。”
　　之瞳这才注意到，的确，老旦腰间空无一物，无刀无剑。她是空门医者，难道是无须行刺的行当？也不对吧，听闻空门十六行当各怀绝技，随便挑出一个都是江湖中站得住脚的刺客。那么，难不成是暗器之流？
　　她还在揣测，妖美女子已然轻笑着急速后退。她身法轻盈，如彩蝶临风，衣袂飘扬之间，颇为动人。这一举动，已是默认了青衣的提议。
　　青衫男子也不急着追去，只是缓缓抽剑，横于胸前。不过片刻功夫，青衣提身向前，两步飞出小亭，长剑夹着收敛剑气当空扫去。
　　“好客气的剑气，青衣这是有心要把徒弟让给我？”老旦微微一笑，长袖一扬，淡黄气劲自袖中散出，扑向青衣。
　　之瞳屏息观看，看到这里方才了然。以这样的气劲伤人，老旦必是身怀毒功。救人行医，行刺用毒，游走于两道，竟能这般运筹帷幄。这空门老旦，的确不简单。
　　眼看毒气就要漫上青衣面门，他黑眸一暗，也只是扬袖之间的功夫，毒气竟被一扫而空，向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旦无可奈何地叹道：“你竟是真不承让。”说着她加快脚步，提身飞至孤鸾轩屋顶，轻笑一声，借着转身的力甩出四五根银针，意图封住青衣大穴。青衣神色清明一片，也不分神，长剑不知怎么巧妙一挥，竟连连挡下尽数银针。
　　之瞳看得目瞪口呆，一面感叹自己虽也以银针防身，但要像老旦这般用得这样得心应手却是想都不敢想的；一面也暗暗惊叹青衣武功之高，果然江湖第一杀手的名称不是凭空而来。以她旁观者看来，老旦使劲浑身解数，却近不了青衣之身，青衣状似无意地防守，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封住老旦的行动。
　　“哈哈哈，有意思，青衣常年不与同门过手，今日却和老旦丫头打起来了，嘿嘿，倒要教老生我来当个看客！”一声长笑浑厚有力，不知从何处传来。
　　之瞳还在惊疑，却见孤鸾轩的月洞门上不知何时已坐上了一人。那人一眼看去就比青衣和老旦年长不少，高额头，宽下巴，显出一副高傲姿态，眉眼间尽是老江湖的味道，身量不高，身形壮实，一袭黑衣穿得磊落，并无其他装饰。
　　见她看去，对方对上她的眼，古怪一笑：“噢，陌生小儿，你大概就是青衣之徒了吧？”接着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口气无不刻薄：“听说是门主亲封的小青衣之名，我还以为是个怎样的天纵英才呢。嘿，单看这身板，差极差极！比我年少时差得多哩！”
　　之瞳听这口气就生厌，立即反唇相讥：“噢，原来是空门‘老生’阿。您若不自报家门，我还以为是我家医馆门口卖肉包子的阿伯呢！真不好意思，您和他的声音真是太像了。”
　　老生听出她嘲讽他无名，不由大怒，一把从月洞门上跃下。
　　也就在此时，青衣长剑快如闪电，已然直指老旦喉间。老旦满脸挫败，无不失望：“是我输了。哎，哎，早就知道跟你过手胜算不大。”但青衣功力何止如此，他有意放水，但又不让她占得半分便宜，也够狡猾的。明明平日里一副心如止水、八风不动的模样，偏偏对一个徒弟这样上心。也罢也罢，师徒关系不过是名分罢了，谁规定她不能传授那女孩医药知识呢？
　　“噢，打完了阿。”老生趾高气扬地信步向前，看向老旦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就知道你打不过他”的表情。
　　老旦冷哼一声：“你个老人家，不好好呆在你的‘一榕居’，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老生嘿嘿一笑，忽然又面带愠色地指着之瞳：“我就是来凑热闹的！哼，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指我老生师出无名。青衣小子，也陪我老生玩一场如何？若我胜了，嘿，我要她改拜我为师！”
　　之瞳与老旦面面相觑，不知老生怒火中烧的后果却是要收她为徒。这打的是什么算盘？唯有青衣一脸平静地举剑道：“还望赐教。”
　　老生哼了一声，眼中精光忽地一闪，已然提身迎上。不同于老旦彩蝶般轻盈的身法，老生走的路显然更偏诡诈之流。只见他灵活周转于青衣的四面八方，身形快得教之瞳目不暇接。青衣被他几重身影围于其中，也不慌张，只紧紧握剑，留意八方风动。
　　“嚯！”老生忽然一声低喝，之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叮叮叮”的几声响，像是玉石相击一般。定睛看去，原来是青衣以剑挡下了老生四处打来的暗器。原来老生使的是暗器，怪不得身法也偏诡谲了。之瞳还在遥想，却见青衣神情冷峻，长剑舞得风生水起，比刚才和老旦过招时还要快得不少。一挥一劈，再一横扫，剑影重重之间，之瞳不懂武学玄妙，却也看得出是一流剑法。
　　老生最后掷出一枚暗器，青衣冷然举剑相迎。只一刹那的功夫，两人都停下动作。之瞳愕然看到青衣长衫的手臂处裂了个长口子，不见血。而老生，则是整个袖子被利剑削去大半。胜负已分。
　　“哼，青出于蓝，”老生勉为其难地肯定了青衣的实力，神情依旧倨傲，好像败的不是自己，“喂，小青衣。”
　　听他提到自己，之瞳立刻身子一凛，戒备地瞪着他。
　　“我想收你为徒，是我看得起你。你有眼不识泰山，错过了我这个好师傅，日后可别哭着来求我收下你。哼，青衣太过较真。”最后一句话酸味极重。说完这话，他已收回暗器，摇头晃脑地负手走出孤鸾轩。
　　“真真是王婆卖瓜！”老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摇头笑叹。
　　青衣此时已收剑，缓缓走向她们，开口道：“老旦你来，是为龙胆草？”
　　“废话。要不是等着配药，谁会来你这里闲逛？”青衣为人寡淡，光是跟他对坐片刻，都会有种高僧入定的错觉。因此她虽住得离他近，平日里也不会没事找事来蹭一脸冷灰。若不是那难买的龙胆草刚好辗转到青衣手上，加上传闻说他新收了一徒弟，她还真是不想踏入。
　　青衣不置可否地轻挑眉头，转身回房取龙胆草。
　　见青衣离得远了，老旦才趁机对之瞳道：“小青衣，若得空，一定要来我的‘花犯阁’转转。我那里种了些草药，亦有毒草，届时我教你辨认。”
　　之瞳听得心花怒放，她在家中医馆常年接触草药，认得大半，此时能增进知识，更上一层楼，她又怎会不喜？
　　“一定一定！到时到就有劳老旦……姐姐了。”她客客气气，想着老旦看上去比自己大上四五岁，叫前辈显老，直呼其名又有轻狂之嫌，索性叫她一声老旦姐姐，也算分外贴切。
　　老旦笑得开怀，显然很喜欢这称呼，心中对之瞳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青衣能得你这徒弟，真是教人羡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