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41、紫衣公子

　　见这紫衣公子居然把这样的问题抛给了青衣，之瞳暗暗摇头，勇者无畏。依青衣的性子，多半是不会回答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青衣看了他一眼，也回了四个字：“不正不邪。”
　　“不正不邪，”紫衣公子细细考究着这个词，复而微笑，“倒也是好见解。”
　　之瞳并不发表看法，只在一旁点头。
　　“说了这么多，尚未自我介绍，真是失礼。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轻字。”
　　“青衣。”自家师傅吐出这两个字自报家门时，之瞳暗中摇头，师傅阿师傅，你名声在外，介绍的时候没必要这么坦诚吧？
　　果然，当慕容轻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愣了愣，随即拱手笑道：“久仰大名。”
　　这个久仰，说的当然是空门青衣，然而在这里，理所当然地成了打趣之言。
　　之瞳干笑几声，的确，师傅没必要遮遮掩掩，毕竟谁会相信第一杀手会这么大方地表露身份呢？若她是慕容轻，就算青衣跟她强调一遍“我是空门青衣”，她也只会当这人傻了。
　　青衣说完后，慕容轻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她，等她开口。之瞳咬唇，陷入了苦思。她可以学青衣那样坦诚相对？自己的名字，就连空门中人也不曾得知，如果轻易透露给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公子，是不是不太好。
　　“她叫青瞳。”
　　有人帮她回答了。
　　青瞳？她还青铜呢，当她是宝剑还是大鼎？之瞳望向说话之人——自家师傅青衣，却见青衣却面不改色，继续道：“舍妹，青瞳。”
　　之瞳嘴巴半张，差点合不上。她沿路以兄长的名义称呼他，是因沿途危险多，掩人耳目罢了。但青衣这会儿对外人介绍也称兄妹，这话一说出口，可是收不回来了阿。
　　慕容轻听到这话，来回扫视着二人，半晌才笑道：“你们长得不像。”
　　之瞳呵呵干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扯谎：“我长得随爹，哥哥随娘。”
　　慕容轻也不追究，一笑置之，转了个话题：“不知青兄与青姑娘此番出门是要往何处去？”
　　之瞳哑然，看了看青衣，见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娘得了重病，我和哥哥此番出门，是要到寒山寺去为娘求签祈福。”
　　之瞳说这话时装出神色黯然的模样，倒也挺像一回事，简简单单就把慕容轻给蒙过去了。
　　一顿饭吃到了尾声，慕容轻以感谢他们让他同坐一桌为由，坚持要请他们这一顿。他一身好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多半也没把这一顿两顿放在眼里。之瞳推脱不过，只好任他请客了，心中还隐隐可惜：早知道多点几道好菜。
　　“还望令堂早日康复，”告别的时候，慕容轻抱拳，微微笑道，“江湖甚小，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两人与慕容轻同时出了长卿客栈，慕容轻乘上一辆马车朝繁华地驶去，而他们师徒二人则乘了马车往出城的方向行进。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只知姓名，日后真能重逢？
　　她坐在马车上，有些惋惜。慕容轻与他们在破客栈里遇见的劫匪不同，那些人笑着接近，问一句“敢问二位朋友怎么称呼”，心里打着千万个坏算盘。慕容轻偶然与他们同坐，落落大方，并不急着刨根究底地打探他们的身份，谈笑之间，风度翩翩。她没告诉他真名，是顾忌身份特殊，但对他这个人，却是真心想要结识的。
　　她憋不住话，索性问出来：“师傅，你看这慕容轻是个怎样之人？”
　　“或可结交。”青衣淡淡道，闭目养神，并不多说。
　　之瞳点点头，毫不意外地听到他这样中立的评价。不过，青衣肯自报家门，多半也说明了青衣并不反感此人吧。以青衣的本事，要像在破客栈里一样故技重施甩开这人，不是难事。
　　“小青衣。”
　　青衣一声呼唤教她连忙回神：“在！”
　　“今夜便可到寒山寺，到时候，你自行入寺。”
　　她点点头，不觉得奇怪，师傅不出手这本来就是说好了的。
　　“师傅是要在马车里等我？”她又问，见青衣看了过来，神色有点怪，她心头也慌了，“这采莲……要很久？”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连串可怕的字眼。
　　过五关斩六将，勇闯十八罗汉阵，智解十大佛偈，方可到达姑苏池。
　　“我不能等你，因我另有事要调查。”青衣的这句话才让她放下心头的大石，不过却也勾起了她的好奇。
　　“师傅出门前，空……我是说门主，他交代了什么事吗？”
　　“没有，怎么了？”
　　“那师傅怎么会有要调查之事？”
　　青衣冷眸微垂，好像不打算回答。之瞳对于青衣忽然没有话说也习惯了，并不打算死揪着青衣的话不放，便自顾自地掀开车帘查看此时的行程。
　　“昨晚在望海楼发生的事，你还记得？”没想到却是青衣主动说起了。
　　她微愣，扭头看他，青衣指的是那帮黑衣人吧。
　　“我房里，也来了四个黑衣人。”青衣平静道。
　　她点头，这她是知道的，不然昨晚自己房里其中一人怎么会跑去隔壁查看情况？可是，这又如何？那些黑衣人不过是劫匪之流，难道青衣忽然生了劫富济贫的心思，想要找到那群劫匪一网打尽，散尽他们的金银？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怕麻烦的青衣会做的事。
　　“一开始，我以为是普通劫匪夜袭客栈，然而事情好像更复杂些。”
　　她眉头紧皱，怎么个复杂法？
　　青衣没有直接挑明，而是绕了个弯：“刚才在长卿客栈听到的谣言，你怎么看？”
　　“嗯？就是说师傅刺杀洪二当家失败的那个谣言？”见青衣不置可否，她抿抿唇，低声道，“我也不知，只觉得奇怪，怎么会忽然扯上师傅呢。”
　　“因为，”青衣注视着她，黑眸无波无澜，一片清明，“昨晚夜访望海楼的，正是洪家庄二当家的人。”
　　见之瞳半张着嘴，好半天才道：“师傅是说……洪家庄二当家手下养了一批贼？”
　　“正是。昨晚夜袭之人，提过二当家三字，又意外中得知了我的身份。今日马上就有谣言传出，可见并非巧合。”
　　之瞳眉头紧锁：“谣言是洪家庄里传出来的，若他们不传，师傅仅凭‘二当家’三字，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对方的来头吧。”
　　“的确如此。”
　　“那他们还……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青衣摇摇头，徐徐抬眼：“这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