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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个中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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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雪楼的三楼,陆重雪刚会完客,揣着一张新的委托状,推了两重门,径直走入。走了几步,他顿住脚步,望向不远处十二重屏风的方向,展颜一笑,低声喃喃:“北千金,南重雪。千金馆从不点香,只因鱼龙混杂,味道交杂,点了也浪费。重雪楼则不同,点的都是自百花阁取来的最纯正的花香。最纯正的花香,最容不得外人的味。阁下还不明白吗?”
话音一落,十二重屏风后厉风便起,黑衣人自屏风后飞快掠身而来,淡淡杀意锁定陆重雪一人。大概是怕惊动重雪楼里的人,黑衣人动静极小,几步过来连一点声都没有。陆重雪不躲不避,直直站着等他前来。
“钥匙!”此人手中藏了短刃,逼近了陆重雪便抵住他的脖子冷声逼问。四五楼中藏的情报多不胜数,奈何那两层均是由手艺称绝的工匠所造,除了钥匙,根本没有入室之法。据说强行入室,室内机关一起,千万的珍贵情报便会付之一炬,想捞一张纸都难。
“阁下想要的情报大概很有意思,”白发公子轻轻一笑,丝毫不见其慌张,“能让阁下冒险而来的东西,我很想见识见识。”
对方眼睛发红,狠狠一瞪:“公子是明白人,就算拖住时间等人来救,怕是也快不了我手中的刀!”
“这是自然,”陆重雪笑笑,“人命可贵,我又怎会不懂?”慢慢地,他脱下右手的玉扳指,一边道:“阁下可要拿好,此钥匙不可仿制,一旦摔碎,那就什么都没了。”
黑衣人眼神中带点狂热的味道,同时也狐疑,据说重雪公子武功平平,他才敢冒险一试,可是,他身边不是还有两个瘟神般的孪生侍卫吗?想到这,他心中惊惧,猛地望向门外。那两个侍卫难道没听到动静?
“阁下不想要了吗。”低低的声音响起,陆重雪露出淡淡笑容,左手捏住扳指轻轻一转。微小银芒一闪,淬毒玉块穿喉而过。他渐渐收起笑容,眼前人一双眼瞪得老大,却已没了生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好景。”他这才唤人。
佩剑少年推门而入,蹲在地上掀去了黑衣人的蒙脸布,看了一会儿,才道:“此人是大盗晏无回,几日前偷得疏影斋段成所造的一双短刃,被段成之子段卿追杀。”
“那么,他到我这……多半是想找到段卿的软肋,逼退段卿吧,”陆重雪扫了地上之人一眼,摇摇头,似笑非笑,“好景,我看起来比段卿好对付?”
好景如实回答:“公子面善。”
“面善之人才是最要提防的。”陆重雪笑出声来。
好景面露豫色,半托着黑衣人的尸身起来:“此等亡命之徒,公子何必冒险?我与良辰明明就在门外。”
陆重雪不以为意:“凡来袭者,皆是有求于我,不会马上动手,要与他们周旋并非难事。你们若来,对方失了分寸把这屋子弄乱了,收拾起来更费心。”
“只是可惜了上好的羊脂玉扳指。”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空迟自屏风后走来。一身黑袍因那张过分妖冶的脸而失了原本“生人勿近”的味道,袖口处一圈银线反彰显其华贵不凡。陆重雪见到是他,摇头一叹:“刚送走黑衣人,你又穿黑衣来招我。”
眼看好景拖着尸体离开,空迟才道:“入此三楼的不速之客,近来是不是多了?”
“包括你的话,算起来的确多了。”
空迟笑笑:“走正门要劳得你的良辰好景通报,着实费事,不如窗户方便。”
“你从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也就比晏无回晚那么一步吧。”
“一直作壁上观?”
空迟无语半晌,才笑道:“我知你能耐。”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这三楼,也没有什么真正值钱的东西。”
陆重雪顺着他的目光扫视一遍屋子,也笑了,随手一指:“鎏金葡萄纹镜,青瓷牡丹坛,白地里花缠枝纹瓶,哪样不值钱?”
“那是唬昏了头的人用的,”空迟轻笑一声,“重雪,今日我来,正是要找你借真正值钱的东西。”
陆重雪眉头一挑:“江湖史册?”
“不错,”空迟压低声音,“重雪,对容成显的刺杀取消了。”
“嗯?”
“白幕山庄交出槭叶草的条件,便是这个。容成阁亦正亦邪,很难评判。白幕山庄与它的关系,不知……”
“生意往来,我想。”陆重雪凭借生意人的敏锐,一针见血道。
空迟摇摇头:“据我所知,白庄主保守,不喜与这种危险的门派打交道。”
“那便确认确认好了。”陆重雪沉吟,唤来良辰好景。空迟掩了窗,抱臂倚在一旁不说话。陆重雪这才开口:“明暗两史,白幕山庄与容成阁可有生意往来?”
双手少年对看一眼,良辰沉默,好景开口:“两年前,白幕山庄就开始在暗地里为容成阁弟子提供武器。”
“白庄主知道此事?”
好景摇头:“这是白五一人所为。”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合门而出的动作一结束,空迟才幽幽感叹:“果然是无价之宝。”江湖史册,外人只道是藏于重雪楼四五楼某处的珍贵文献,殊不知那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真正的江湖史册,是陆重雪身边的双生侍卫——良辰好景。这两个少年均为过目不忘的难得奇才,明史良辰,暗史好景,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白幕山庄六位公子,没想到是白五先有的行动,”陆重雪低声道,“离白庄主传位,不过四五年的功夫,不知到时候谁可争锋。”
空迟淡笑道:“别人的家务事罢了,轮不到我们操心。只是这白五……宁愿冒着得罪空门的危险也要为自己争取容成阁的支持,野心不小。”
陆重雪亦笑:“人都是要往上爬的。白家第五子,这名分着实不够。”
天边流云渐聚,不一会儿已隐天蔽日,遮去了大好日光。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雨点先如鹅毛,再如黄豆,淅淅沥沥地打了下来。
容成阁的掌门殿里,寥寥两束微光惹人心悸。
容成显负手站在宝座旁,状似无意地把玩着宝座前镶着的血红宝石。他的身后,除了贴身侍卫无言无名之外,还有一人,双手被捆,狼狈地跪在地上。
“无面,你背叛了我,空门背叛了你,滋味如何呢?”容成显玩味问道。空门杀手走后,他暗中派人调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身边的三个贴身侍卫之一的无面下的委托。
无面脸色苍白,一双冷眸里怒火与不甘交织在一起。空门没有派出第二拨刺客,可见他的委托已然作废。他颓然之余,恨声骂道:“只恨你没能去见阎王!”
容成显并不恼:“无面阿无面,你资质平平,却可得我亲自指点,成为我的贴身侍卫,容成阁亲授弟子之一。你可曾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无面一怔。
“呵,我来告诉你:只因你是阿延的弟弟。当年阿延虽毒杀我爹,念在他为容成阁效力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阿延既死,我便提拔你,也算给阿延一个补偿。”
无面闻言瞪眼怒骂:“我呸!我哥他对阁主忠心耿耿,不可能毒杀阁主!杀了阁主的人分明是……”
一语没说完,容成显眉间骤起阴冷,鬼魅般掠到他跟前,一脚踢倒他,踩住他的脖子,阻止他发声。
“现在我才是阁主,你认清楚了!”
无面呜呜地说不出来话,绝望而痛苦地逼视着容成显。容成显嘴角扯得生硬,移了脚步,落到他胸前。
“你这弑父栽赃的疯……”他怒视着容成显,痛快而艰难地喊出最后的话,“子”字还没喊完,容成显脚下发力,生生踩碎了他的肋骨。
鲜血飞溅。
容成显冷冷一笑,再不看他:“把他的尸身吊在山脚,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