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宁小信

4、终·楠铱

　　我转身走开时，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我怕转头看见他后我会奋不顾身冲过去恳求他带我走……我不能这样，因为我爱他，不能让他为难。
　　我一直僵着脖子，直到走到院子尽头的宾馆大楼，走过大厅进了电梯，才轻扶着电梯壁大口喘气……这光滑的金属似乎也带了温度，如我一样，眷恋美好……
　　进了房间我换了睡衣倒头便睡，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想……卡桑，卡桑……
　　我回忆着今晚的一切，一个细节也不愿漏掉。当想起他说的那句“如果碰到更喜欢的就不会喜欢了”时，我有一瞬间触电的感觉，我好怕，好怕他会离开我……可我转瞬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是那种人，卡桑他不是。
　　第二天，我清早就醒来。看见椅子上散落的衣物，我突然一阵恍惚。昨晚，真的真的是真的么？我下床洗脸，踩到什么东西，捡起来看，是他给我的绿茶香水。原来，昨晚，七夕，那一切真的真的是真的。
　　我抱起昨晚穿过的衣服走进洗手间，将它们泡进水里，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用香皂揉搓干净，过水，再搓，再过水……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些衣物洗了，但隐约觉得，不可能一直留着它们当纪念品，迟早有一天妈妈会把它们丢进洗衣机搅和搅和干净。与其让他的气息挥霍在洗衣机里，不如我亲手揉去他的亲昵，心怀小激动地留恋这美好。
　　我望着镜子，仿佛看见了几十年之后的我，在我们爱的巢穴里，平平淡淡过一生……这个七夕，让我觉得已为人妻。
　　这天，我家一行人去游览了一个颇具名气的小镇，据说很多电影都在此取过景，很多人都抛弃尘世隐居于此。我们坐在摆渡小船上，身边是秀丽的青砖绿水，许许多多青年旅社对河而开，藤椅上躺着零散的游客，闲适，慵懒。
　　我又想起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如果你会看我的电影，听我爱的CD，如果你能带我一起旅行……我多想跟他一起旅行，代替他的那些朋友们，陪他一起旅行。我们会去最高的山峰，去最险的峡谷，去最静的湖面，去最荒的沙场……
　　没有他在身边，我会越发想他。
　　我给他发信息，许许多多条接连不断地发。我知道他那里信号不好，容易漏短信，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想他……那些诉衷肠的信息他一概不理，直到我说我也想给他个礼物时他才回复说：“今天和朋友有约，走不开。你就快递回去吧。”就这么一条短信，足让我振奋好久。
　　我彻底放下他，徜徉秀水中。
　　傍晚，他依然没有回短信。手机发件箱里装着满满的思念，沉重得开始变得悲伤。我半卧在商务车宽敞的后座，一遍一遍唱，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留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
　　想见不能见，最痛。
　　我们的故事又加了一首歌，呵呵，还真切合得可怕。
　　深夜，我给他打电话，听他早已被我听厌的彩铃。可每次听时，总怀着期待，不知他在何时会接起来，用能够宠死人的声音说，喂，楠铱……
　　但这次不同。我一直等到电话里的女音说：“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他都没有接听。我开始有些心慌，不是害怕他不理我，而是担心他有什么事。
　　我打开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空间，浏览主页。
　　这是在滨城的最后一晚，我决定通宵。
　　整整一晚，我都睁着眼盯着屏幕看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或是图像，我打开他的主页，看他的相册，直到近千张图片几乎都能印在我脑子里……我每隔一小时给他打个电话，起初还能听见彩铃，后来夜深了，就只有女音不断教导我：“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我把手机铃音开到最大，放在鼠标旁，我企盼它什么时候突然叫起来，用响彻整个黑夜的声音告诉我他回电话了。
　　可是，一夜，静谧。
　　我收拾好行囊，站在宾馆楼前，顶着不太明晰的天幕等家人下来。我有身份证，有卡，有行李，我真想就这么逃走，逃去他身边，再也不回来……家人们有说有笑地拖着行李乘车前往机场时，我才明白，我要离开滨城了，我要离开他了。
　　我不断告诫自己，这离开只是暂时的，冬天的时候，我们还会见面的。可我突然记起，那晚他说过，这个寒假可能要实习，不会回惟郡过年……他不回来不要紧，我可以去凉川找他啊，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旅行了，更何况目的地是凉川，是他的城市啊！
　　在上飞机的前一刻，他还是没有回短信。我气得累了，发了条短信说：“我走了，不见了。”便关机再也不想他。
　　一个半小时的航程被我完整地睡过去，妈妈还夸我会休息就会学习，可我真的只是累了。
　　回到惟郡，心情低到谷底。整个下午都在昏沉的情绪中度过。4点，我实在忍受不住心里纠结致死的诸多愁绪，冲出了门。
　　我打伞在烫人的阳光里行走，心里堵得慌。
　　没关系的，见面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他也许在忙吧。呵呵呵，七夕那晚还是很幸福的。可是，昨晚我一直给他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他休息呢？没事的，这就是我的爱啊，不是自私，而是思念的集合。我希望更了解他，跟他当知己，希望我们有很多可聊的话题，就算两人爱好唯一的联系只是除夕晚上同在看春晚，我也会很开心。我告诉他我喜欢的电影还有书，我以后想要做什么。我希望他也去看那些东西，但他总是拖着拖着……我做得越多，就越害怕。
　　距离是最残酷的恶魔，可我怎么觉得它在真爱面前不堪一击呢？我真认为他是喜欢我的，但为什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和短信只是简单的交流工具，根本无法传达我全部的情感……或许少了一份共同的记忆？再一想，共同的记忆还是有的，只不过，我认为值得回味的不一定是他久久回忆的。
　　他送我的绿茶香水，给人清新的感觉，那他应该也这样看我吧？像茶一样，露后最为甘甜，让人回味，心旷神怡，不落俗套，纯粹干净……
　　可他为什么不理我？或许……他的确是喜欢我的，但不忍心伤害我，于是消失了？我给他主页留了言，他迟迟没回复。但其他人的留言他同样没回复，这说明他可能只是没上网，手机也有可能出故障了才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他从不会这么久音讯全无，他不会这么绝情。
　　我走到了另一个住宅小区的紫藤花架下，两年前目睹我们亲吻的那个紫藤花架。两年了，花架一点没变。花尚如此，为什么人已不同了呢？两年来，每每不开心我都会步行来这片紫藤花架，重复那日的一幕幕。如何行走，如何牵手，如何坐在木椅上微微仰头……两年了，我的身侧空了两年了，我以为这次我会彻底将紫藤埋在心底，我以为我们会有更多更美的回忆，我以为我再也不用孤苦伶仃一个人重复从南唯院子走去紫藤花架的路……我以为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会幸福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