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江湖》老凡

2、第 2 章

　　追的人后退几步，显然见对方持刀而立竟一改刚刚气力不接的样子被唬住了，一时间摸不住深浅，犹豫下慌忙射出三枚精铁回旋镖，捂着血骨秃露只剩半边的手转身飞快的逃走了。
　　胜负刚分，张小陌爬过正脊，只见跑的人独自留在原地持刀站着，心想这人硬挨了三拳也不是好受的，此刻还能站着住定是怕那人再折回来硬撑出的虚架子！果不其然就见持刀人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张小陌得意自己的远识，又心想热闹没了我还是寻钱去吧。脚下虽动，脑里却印出刚刚追击人索要长刀的摸样。今夜这么精彩莫非是什么绝世宝刀让他这样追讨？张小陌少年心性又是初出江湖好奇心胜，想到这里不由把往日里从爹娘老子那边听来的安分守己的教训叮嘱忘了个干净，虽然知道打斗的人功夫厉害，也亲眼见到了追击人被削掉了半个拳头，可心里却痒痒的很。不由自我宽慰道：这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持刀人武功难测，刚刚一顿折腾毕竟受了伤，不就是把破刀借来看看又何妨？思念间张小陌已从腰间的小布袋里面扯出一方汗巾，再望向持刀人时，目光狡黠。
　　张小陌功夫承袭北派大开大合，讲究的是出手快猛，以力成击，再配脚上轻盈的十二路移步法在瓦片上一纵一跃，趁着持刀人喘息的功夫便以快打慢迅速欺身上前，不待片刻停顿已经对其天池，风门，灵台等处连点三十多下，持刀人早发现四周尚有一人，但凭气息应是离去的形式，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秒瞬间折回来，一时打乱调息理气，临时应对之下身上尤中四五，弹指功夫已被封了气穴。
　　张小陌击中即收，后退五步不再动作。持刀人内息停滞，一手握刀，一手捂胸，却不见张小陌有其他动静，一时弄不清攻击者的身份意图，唯有垂头立靠在城墙上。张小陌见持刀人一直捂着胸口，心想这人一时大意被自己点中穴道后功散气岔暂时无法行动，又见他低着头并不看向自己，索性托腮蹲在地上由下而上望着持刀人低垂的面庞道：“听说你有一把宝刀，借给我玩玩可好？”。
　　持刀人脸庞深隐，此刻听了这话便望向了张小陌，一双眼珠竟似有星尘流转其中。对视间张小陌不由摸向脸上的敷面方巾，直到确保方巾安然贴合在脸上才故作奸笑贼兮兮道：“快把宝刀交出来给爷玩两天，爷便饶你不死！”持刀人却不理他，独自低语道：“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他声音温润清朗，在寂静夜中如初夏微风拂面，既不刺人也不粘腻。
　　张小陌得意晃脑道：“必然不是一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持刀人轻咳一阵，他刚刚被一路追赶有生生吃下了硬拳本来就受了轻伤，此时几处大穴被封，周身气力运行不能，已经无反击之力，唯有将刀握紧。
　　张小陌看握紧刀柄，骨节咯咯直响，宽慰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我就玩玩而已，如果有缘你我再碰上我便还给你！”心中却想：碰个大头鬼，我才不会让你逮着。说完箭步一挪又对着持刀人左臂天泉，曲泽，内关三穴点下，这三穴是手臂要穴，三穴同时被封持刀人竟连手中宽刀也握不住掉到了地上。
　　持刀人已被封了要穴，张小陌拿刀并没有阻碍，却没想到他还落井下石，简直是宵小所为，持刀人眼中隐约有愤恨。
　　其实张小陌再封他三穴也是防他武功过高自己太多，怕自己取刀时候横生变数，此刻他把连人家肩肘手的穴位都封了个干净，总算是人为鱼肉己为刀俎了，不禁让他得意的叉腰而立昂头大笑三声。甚至连附口的方巾也被吹的灵活飘动，倘若是白日里有人路过还以为这是二世祖月黑风高强抢民女。
　　见对方现在连动也动不得，张小陌得意的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宽刀随意掂量一下，连刀的模样还没看清便吼道：“好刀好刀。”吼完一个利落转身，提着刀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夜黑风高也无人拦路，张小陌前行数步却又突然折了回来，托腮蹲在持刀人面前对着他自下而上打量了起来。欲走又回，张小陌行径怪异，刚刚被他偷袭成功的持刀人此刻见这‘黄雀’又折了回来，一时拿不准他到底要作何，不禁默默强运起一股劲气从尚未被封的另几处气穴游走。
　　其实张小陌前些日子才离开家中，他第一次出门，自认初入江湖，以前虽然从未和人面对面的交手过，但是没见过总听过，这人都说江湖行事得有江湖道义，此刻一边蹲地上抓耳挠腮一边又思念了一番，一拍大腿蹦跶了起来，他自然不知持刀人已经可以强行运气了，毫无防范贴身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翻翻找找自己那腰上的小布袋。持刀人皱眉望着张小陌，倒也察觉了他并无恶意，干脆静观其变。
　　而张小陌摸索了老半天才拖拖拉拉拽出一个葫芦形瓷瓶，倒了一粒棕色半指甲盖那么大的药丸于掌心递到了持刀人鼻前道：“这可是本大爷自己家炼制的清新益气丸，我拿你刀玩，也还一个东西，咱两扯平可好？”
　　那药丸成色纯棕，入鼻全是清新药香应该是疗伤的东西。持刀人倒似真没想到张小陌还能有这一出，沉吟片刻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张小陌见他已经吞了自己的伤药，便自作多情的喜道：“一物换一物。这刀我拿的也算名正言顺。”虽然对方不做表态，张小陌也只当他已经默许自己的想法，一时间顿觉自己做了一笔好买卖，这才喜上眉梢转身离去了。
　　这好买卖，其实，亏大了！
　　此时张小陌坐在客栈的床上愤然拿起来布条解开掂量了一下，这刀长约一尺半，足重十几斤，是无鞘的新月宽体刀，刀柄加一铁质半圆环护手，用鹿皮包裹的精细，刀口磨和锋利，刀面镶刻有暗金水波纹路十分常见，关外多此刀种，硬是要说特别之处唯有刀头背面一个拳头大的豁口像是被利器硬生生绞出。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从昨日到今天自己不下估量了几十次，怎么看这都是一把普通的兵器，还是个豁了口的！若是拿去典当了也就值一坛烧干酒钱！
　　这刀要如何处置？当了不值钱，卖了没人要，还了？张小陌又想到刚刚楼下那人漆黑深邃的眼神不由寒颤一下，麻烦！现在麻烦更是摸上门来。那青年明明昨夜受了伤，适才却一副吃货模样一点气息停滞内力不稳的模样都没有。这做贼心虚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张小陌愁眉苦脸在屋子里转了好多好多圈圈，一拍脑袋宽慰自己道：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思及此处，张小陌索性抽了个布巾，把随身带的衣物，小玩意，还有那刀捆成包裹往身后一背，开窗踩棱，双手一攀翻上房檐。
　　先省他一笔投宿钱再说！
　　张小陌为了避人耳目，先是轻略上隔壁人家，顺手牵了主人挂在院子的凉帽带在头上，这才翻墙出户下了正路沿着出了城门。
　　午后阳光炽热，待在城里的路上没东西遮头，烤人的很。此刻出了城，这地方依靠大山之侧，不出几里就是绿树成荫的官道，繁盛的木叶覆盖之下阳光射不进来，既不炎热又不炽烤甚为凉爽舒适，一路上自有许多村庄蔓延出去。沿路村庄平常时有旅人行过，大家也不怕生，张小陌每过一个地方都要撵鸡惹狗，讨口茶喝，哄着小孩斗玩，嬉闹一番弄的自己蓬头垢面，乐完了才离去。沿着前路渐渐行走，远离了村庄，林木自然浓密，人烟也开始稀薄了起来，张小陌本想到下个村子就寻个人家投宿逗留，谁知倒了黄昏时候连村庄也看不见了，仿若是进了荒山野岭。这种时节日长夜短，找不到留宿的地方张小陌倒不着急，天气温暖只要有瓦片的地方也能将就一晚。
　　他解下凉帽挂在背上，同包袱和豁口刀捆成一堆，又随手拽一根路边野草含在口中只顾信步向前。
　　好在还真让他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小土庙，庙里供奉的是风调雨顺。那庙虽小也没有庙祝，到不至于年久失修，看样子仍有人会来按时供奉清扫。甚至案台上还有些茶果，张小陌进庙先拜了拜各个神像，又细致的拢了地上的干草捧到神案下面做了简单床铺。干完这些后张小陌喜滋滋的抓过一个供奉的干瘪果子在身上擦了便啃，他难得离家，脱了钳制一路玩乐过来，平日杂书鬼扯的趣事他都想试一试。心里盘算着今夜投宿荒郊野地若是能遇上狐仙兔精该多好。
　　吃完果子，张小陌钻进了神案底下把行囊摊开。抖出里面的风车、泥人、核桃雕一一摊开，侧目又看见那把刀，虽然是把豁口刀却是自己第一次行走江湖，凭借真功夫用拿来的。
　　张小陌心想，昨天晚上那两个人武动都不同寻常的厉害，可他们要争的东西被自己给顺手轻松就拿了过来，不伤经来不动骨，自己运用出神入化的轻功绝学，几里之外取高手刀刃，抚手能封人穴道，啧啧，如果将来自己成了名扬天下的大侠，这也算是第一件丰功伟绩，回去得好好用书记下来才行。思及此张小陌高兴的哈哈大笑，什么黑衣人，青衣人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欢喜的拿起刀来猛亲两口，这才抱在怀里倒头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