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取江湖》老凡

19、第 19 章

　　苏木打了两只兔子，回来时张小陌已经堂而皇之的套着他的衣衫躺在岸边一块大石上晒太阳，他身形没有苏木高大，袖口裤腿都卷了几卷，虽然不合身，但干干净净看上去倒也精神。鱼子棋在苏木离开的功夫里已经捡拾了好些枯叶干柴。苏木见鱼子棋已经料理得当，就直接提着兔子走到水边，放血剥皮洗净。苏木一双手生的修长骨节分明，处理起血肉灵巧而且细致，别有一番美感，流水滑过掌中薄茧，轻拂而去留恋着打了一个漩。张小陌懒懒的伸了个腰，一个咕噜坐了起来托腮看着苏木，边看边感叹：好漂亮的一双手。
　　一旁搭砌柴堆的鱼子棋见张小陌坐在石头上发呆充愣，是铁了心混吃混喝，不由气道：“有的人好清闲。”
　　听了这话，苏木头也没抬说道：“子棋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人就可。”
　　鱼子棋一直把张小陌当做滑头无赖，更是见不得他这幅摆明了就是要混吃混喝的模样，忍不住出言挑衅，却没想到苏木会出口解围。而鱼子棋总归只是个下仆，这下倒显得气焰嚣张不懂规矩。一时反不知如何是好，赶忙不再说话。
　　张小陌看见鱼子棋一脸憋屈，心中偷笑道：苏木这人真好相处，他师门隐于山中，想必不懂世间与人相处的概念，更不懂尊卑上下之分，他明明说的诚恳，可那破丫头片子心里却不会这样想，这回只敢做哑巴了。
　　于是乎，三人该偷懒的继续偷懒，要干活的使劲干活，倒也默契。
　　山野中取食颇为麻烦，好在苏木起火炊烤一一具通，饶是如此待三人食完，已近傍晚。鱼子棋下午一直忙碌，没来得急清洗，此时趁着太阳落山前水中仍温暖舒适，便一个人去了树影深处的水潭。
　　苏木留下看着篝火，而张小陌吃的满嘴油光，随便用袖子擦了下，便靠在树下揉着肚子望着苏木发呆，傍晚日落，漫天红霞，也不知是火光还是夕阳，印的苏木格外隽秀挺拔。张小陌回了回神，冲苏木道：“你的伤口可是真的好了？”
　　苏木笑了笑抬头望向张小陌道：“无碍了。”
　　张小陌心道：这苏木再好的本事也不至于连伤口都不用清洗，他和鱼子棋一直错开，别是为了盯我才这样安排的。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给你的药粉虽不差，也不过寻常。你明明中了那老头好几剑，却不去疗伤，可别是为了防我。”
　　苏木听他这样说先是一愣，而后不自然的用柴棍拨了拨火堆。
　　张小陌心想：还真是给我猜对了，苏木人如透玉倒是单纯好猜。于是道：“我知道，我们三番两次碰上，要我是你也会觉得奇怪。虽然我开始是拿了你的刀，可后来那些通通都是巧合。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走哪儿都能碰上！我要不是遇见你也不会遇到那个倒霉的孟瑾堂，如不遇到孟瑾堂也不会给他一通折腾。”
　　苏木不知张小陌被孟瑾堂下毒一事，此时听他说话只当半真半假，又见他一会恼怒一会悔恨，几乎就要声泪俱下，不禁被逗的一笑。张小陌又道：“若我说，我真是莫名卷入。你可信我？”苏木本来也觉得张小陌不过和自己一般是个初生牛犊心无城府，此时见他紧张的望向自己，一时有些晃神，脱口而出认真答道：“我信你。”
　　张小陌没料到苏木会回自己这三个字，不但认真而且恳切，望向自己一双明眸更是流云星灿直把张小陌看的脸上发烫，赶忙抓耳挠腮哎哎了几声道：“我也没骗你，真的。”
　　言罢，两人视线再相交，均是爽朗一笑。
　　张小陌心想：苏木武功这么高，冷清却不傲慢，不但好相交更好相处，这样的人实在难得。可他背上的刀不仅牵扯江湖还涉及官府，自己就算再不知深浅也知道这事非同寻常。何况孟瑾堂还种了个虫子在自己身体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了些什么鬼主意。虽然可惜，然而自己却万万不可再跟着苏木了，赶快回家也才能把自己身上的毒虫给祛解。
　　于是张小陌又说道：“其实这江湖我也玩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再遇上，过了浦州城我早已折返回家了，现在既然摆脱了孟瑾堂，明日我就准备回去。”
　　苏木道：“江湖纷乱，家中再无聊也总比外面要好，只是回去时不要再走原路，万事小心为妙。”
　　张小陌道：“我倒不怕，快马回程几日也就到家了，倒是你和凶婆娘要入京，后面还有好长的路程。”
　　苏木道：“我奉师命送刀，纵有万般险阻也要达成。”
　　张小陌道：“就这几日已经是万般险阻，你这刀可真是奇了，我看着明明是把破刀，却人人都想要。”
　　苏木呵呵一笑道：“我也看不出这刀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张小陌听他这样说，不由奇怪道：“你随身带了这么久竟也不知为何人人都要抢它？”
　　苏木摇头道：“师傅只是让我取来送往京城的鱼家。”
　　张小陌心里偷笑：原来苏木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带着个大麻烦到处跑，武功这么高却是一个愣头青嘛。一时又觉得他可爱亲近了许多。于是道：“刀的事情暂且不说，你既已信我，还不赶快去清洗疗伤嘛？”
　　苏木听到张小陌话锋一转让他赶快清洗伤口，却一改刚刚坦然的态度支支吾吾了起来。张小陌见他这样，便盯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看了一会，这才发现原来谭与为刺中的几处伤口多是在肩胛后背，根本不便清洗。张小陌心道：苏木在山中师门修习一贯少与人接触，鱼子棋是个女孩子，而同自己又是刚刚结识，相必是自己无法清洗到却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思及此处，张小陌索性拍拍屁股爬起来，一把拽住苏木道：“我带了好些外伤用的药粉，若当我是兄弟，便让我帮你疗伤可好？”
　　张小陌已经这样说来，苏木自然感激，便随他来到了水边。
　　苏木经一场恶斗，衣衫上黏了许多的血迹，而这些血污此时已经变成黑色，和衣料融成一个一个硬邦邦的块子。尤其是手臂和后背肩胛大块大块。张小陌心料这些血迹虽然看上去狰狞，却不全是苏木一人的，倒也不太担心，加之谭与为软剑细薄，苏木伤口和衣料粘黏不多，只需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衣衫脱下。可衣衫除下后张小陌才发现苏木肩胛处数个伤口虽然不大却深可及骨，想到他一路上连声也未吭，更照顾他和鱼子棋炊食，禁有些不忍道：“这么严重你怎么提都不提？”
　　苏木听他声音有异便安抚道：“只是看上去有些严重罢了，我随师傅修炼的是清肌益骨的功夫，伤口只要不触及要穴，都可调运内息止血生肉。”
　　张小陌听他这样说，拿出帕子沾水清洗了伤口，再仔细看去，果然有些地方不但止血更长出些许嫣色嫩肉。张小陌心想：这么厉害岂不是任何创伤都可不药而愈。不由惊奇：“天下竟有如此厉害的本事？”
　　苏木听他惊呼，估猜着他心中所想，道：“倒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谭与为的那柄软剑刚好轻薄，伤口不大才能封血止伤。倘若是被重器砍伤，哪儿能这么轻松就止的了血。加之这门调息的内功也只是助人疗伤罢了，待伤口完全长好仍要好些时候。”
　　张小陌听他这样说来心道：我翻遍了那么多武林异闻结交了那么多江湖旅人，也没听过谁能单靠内力就封血止伤，苏木这身内功怕是江湖上都排的上号了，加之他纵然受伤一路上依然对旁边人照顾有加，的确能达常人所不及，忍常人所不能。张小陌不禁感叹道：“苏木，我诚心敬你，可惜明日一别也不知可有缘再见，若你送完了刀还有意闯荡江湖，他日路过洛城叠县来找我叙叙旧可好？”
　　张小陌从来没有正经模样，此时突然这样，苏木听了点头笑道：“有缘何愁没有重逢之时。”
　　张小陌听苏木这样讲，眼睛咕噜一转，道：“若你来了教我点功夫可好，我随一堆人学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功夫可到头来连鱼子棋那个丫头片子都不如。”
　　苏木道：“武学之意贵在钻精，你就是学的太杂太多才会这样。子棋从小就独练暗器，手上功夫自然精准，其他的却未必如你了。与其再学新的门派武功，不如避繁就简。”
　　张小陌道：“好啦好啦，我就当你答应教我了，等你来找我，到时仔细听你说。”言罢，从腰间小袋中掏出两瓶伤药粉末，细细帮苏木处理起了伤口。
　　等张小陌帮苏木疗伤结束了好一会，鱼子棋才从远处的潭水边清洗回来，她换了一声翠绿色的劲装，人更是灵气可爱了不少。张小陌看她头发仍滴着水滴，不由打趣道：“姑娘家就是麻烦，哪儿像我们，只要在水里游个来回就清洗完了。”
　　鱼子棋捻起一撮湿漉漉的头发，斜了一眼张小陌一声道：“世上有几个人能像你。”说罢不再搭理他，而是蹦蹦哒哒到了苏木身边道：“公子，你先休息吧，我来看火守夜。”
　　苏木道：“无妨，你们先睡。我要打坐调息，由我来守夜吧。”

作者有话说

　　张小陌，你以为你走得掉丫？